第九十九章 姐弟鬥法
悄無聲息地翻牆進了花府,寒冰剛一走進自己所居的那座東跨院,便不由停下了腳步。看著敞開的廳門,他的星眸閃了閃,呆立片刻之後,終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大步走入了廳內。
果然,方一進門,小丫頭翠兒便在那裡叉著腰一臉不高興地對他喊道:「公子你怎麼此時才回來!小姐都在這裡等了你一個多時辰了!」
寒冰脾氣極好地對她笑了笑,然後快步來到正故意轉過臉去不看他的花湘君面前,深深作了個揖,嘴裡忙不迭地賠罪道:「寒冰遲歸,害姐姐久等,實是不該,我這廂給姐姐賠禮謝罪了!」
其實花湘君又怎會真的與他計較,不過是先做出個姿態來,以逼他就範罷了。此刻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地說話,倒也不忍心再為難他了,只是語氣微嗔地對他道:「你才剛剛受了傷,就這樣出去亂跑,可知道爹爹多為你擔心!方才他還親自過來這裡,看你有沒有回來,還留下話來說,明日一早再來看你。」
寒冰微垂了頭,低聲道:「是寒冰不對,讓舅父和姐姐擔心了!」
「這一整日你都跑去了哪裡?可用過飯了?有沒有碰到傷口——」剛問了沒兩句,花湘君的秀眉微微一皺,陡地沉下臉來瞪著寒冰道,「你這一身的酒氣是從何而來?明知自己身上有傷,你竟然還敢去喝酒?!」
寒冰馬上一臉委屈地道:「姐姐你千萬別生氣,我確是喝了酒,可那實在是情勢所迫,絕對不是我故意要喝的!」
見花湘君猶是冷著一張俏臉,這小子立即毫不猶豫地出賣起朋友來,「這件事說起來都要怪那個宋青鋒,害得我在姐姐面前這般有口難辯!」
「宋將軍?」花湘君不由略感驚訝地眨了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語氣頓時緩和了下來,「他又怎會與此事有關?」
一見花湘君的這副表情,寒冰心中暗自得意,看來自己是押對了寶,抬出這位在她心目中忠直勇武的宋將軍來做擋箭牌,今晚這一關自己定能輕鬆度過。
「姐姐有所不知,那日在青蘿姑娘的畫舫之上,宋青鋒曾約了我今日去東郊賽馬,所以今日一早我便趕去了東郊。」
「什麼?!公子你都這般模樣了,還要去跟人賽馬?」小丫頭翠兒忍不住在一旁插了一句嘴。
寒冰卻是一臉驕傲地昂著頭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翠兒頓時「咭」地一笑,「可惜這一鞭子打到的似乎是公子你自己啊,馬倒是沒事,公子的屁股卻真的被打開花了呢!」
「翠兒!」花湘君輕斥了小丫頭一句,自己卻也忍不住被她的話給逗笑了。
寒冰竟也臉皮極厚地跟著一笑,擠著眼睛對翠兒道:「豈止是你家公子我,你可知道,那位宋大將軍的腿也被人給打瘸了呢!」
這下不但是翠兒,就連花湘君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著寒冰,臉上皆露出一副追根究底的神情。
看來無論是多端莊優雅的超凡人物,一旦被好奇心所迷惑,竟是都難免會露出俗人的本性來!
寒冰正自暗暗得意之際,腦海中卻忽然冒出自己當初跟某人所講的那句至理名言——人生在世,不談窘事,更不談……
管他呢,反正那傢伙又不在這裡!自己好不容易逗得湘君姐姐開心,便是小小地出賣他一次——,哦,是幾次,也算情有可原。再者說,畢竟自己這麼做也是為了湘君姐姐,他即便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太計較。兄弟嘛,就是要時不時地拿過來出賣上一回……
「公子你怎麼笑得這麼奸?是不是那位宋將軍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翠兒忽然晃著小腦袋一臉促狹地問道。
寒冰頓時回過神來,忙收起了臉上的奸笑,故作一本正經地輕咳了一聲,方才極為嚴肅地道:「翠兒你想必是看錯了,我之所以笑,是因為憶起今日跟宋兄把酒言歡時的情景,這種男人之間的兄弟情義,你這小丫頭是不會懂的!」
翠兒不由撇了撇嘴,「原來是我看錯了,方才說起宋將軍被打之事時,公子臉上的表情原來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同病相憐哪!」
寒冰登時被她說得面上一窘,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人小鬼大!
隨即他便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道:「寒冰犯錯受罰,皆是咎由自取,而宋兄急公好義卻遭此苛待,寒冰心中實是為他抱不平,怎可能竟會有任何幸災樂禍之意呢?」
「那宋將軍究竟是被何人所傷?」花湘君頗為關心地問道。
「說出來湘君姐姐可能還不會相信,宋兄竟是被他的父親宋侯爺命人給打瘸的。整整二十軍棍,宋侯手下那些人又皆是軍武出身,下手極重,打得宋兄幾乎連路都走不了了!」
花湘君不禁吃了一驚:「宋侯為何要對自己的兒子下如此重手?」
寒冰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因為宋兄從湖中救出了嚴興寶,宋侯怪他多管閑事,哈哈!」
「這——」花湘君有些不解地笑著搖了搖頭,卻又不便對宋侯的做法予以置評,於是又將注意力轉回到了寒冰的身上,「既然宋將軍也受了傷,那他今日又為何會拉你去喝酒?」
寒冰偷偷轉了下眼珠,決定繼續無恥地栽贓嫁禍到底,「宋兄也是記著今日與我有約,便強撐著去東郊會我。結果見面之下,我們才發現彼此的狼狽之狀。賽馬當然是不可能了,宋兄便提出要與我一同去酒樓喝酒。」
花湘君頓時聽得眉頭一皺,「宋將軍為何竟做出如此魯莽的提議?受傷之後飲酒,只會加劇傷口惡化,他乃是行武之人,當有這方面的見識才對。」
寒冰一臉無辜地眨著眼睛道:「他對我說,烈酒才是最好的療傷止痛之葯。」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花湘君此刻也不禁對這位宋將軍生出了一股惱意,語氣也不由重了起來,問寒冰道,「他如此說,難道你便信了?還跟著他一起胡鬧?!」
寒冰立刻搖頭道:「我雖不懂醫術,但畢竟終日跟在舅父與姐姐身邊,耳濡目染也學了一些,傷后飲酒乃是大忌,這我還是知道的。當時我也是這般勸說宋兄,可是他說自己久歷沙場,見多識廣,告訴我的皆是經驗之談,絕不會有錯。我見勸說他不動,又不好斷然拒絕,令他難堪,於是我便想出了一個主意,帶他去孟老那裡坐坐。一來可以讓他嘗嘗吳嬸的手藝,二來也可以讓孟老好好勸說他一番。」
「原來你們還去了孟老那裡,難道是孟老也沒能勸住這位宋將軍飲酒?」
寒冰咧了咧嘴,苦笑道:「令我沒想到的是,孟老一聽說他就是自津門關凱旋而歸的宋將軍,竟主動拿出酒來要與他痛飲一番!」
「啊?!」翠兒在一旁先急了,「那公子你也得勸勸孟老啊!我聽屏兒說,孟老的眼疾又發作了,老爺可是嚴囑他不許喝酒的!」
「如何勸?若我說出挨打的事情,孟老便會知道必定與嚴興寶有關,豈不是又要發火?!屏兒倒是勸了他老人家幾句,可是屏兒一走,老爺子又照喝不誤——」寒冰做出一副無可奈何地表情,末了還忍不住低聲抱怨了一句,「還把本屬於我的酒都給偷喝了——」
花湘君聽了也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這位老人家可真是太隨性而為了!」
一抬頭,見寒冰仍站在那裡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她不由莞爾一笑,柔聲道:「這次應是我錯怪你了!我所說的那些氣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裡。」
寒冰立時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只要姐姐莫再生我的氣就好!」
「你既是飲了酒,今夜便不宜行針,要待十二個時辰之後方可。」花湘君邊說邊站了起來,「你也勞累了一日,須得好生歇息,明日此時我再來吧。」
寒冰忙應了一聲,將花湘君和翠兒送到廳外。
臨走前,花湘君看著寒冰淡然一笑,道:「明日我若在此處等不到你,便去定親王府蕭公那裡去尋你。」
寒冰聽了,登時身子一僵,原本掛在臉上的那抹輕鬆自在的笑容也瞬間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