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你是何人
「你——,你究竟是何人?!」
朱墨的人影方一消失,冷衣清就忍不住開始質問起寒冰來,語氣中明顯地透出一種莫名的惱怒與失望。
寒冰轉頭看著這位左相大人,目光中皆是譏誚之意,「怎麼?三杯毒酒都沒有毒死我,父親大人似乎感到很失望?」
冷衣清不由窒了窒,卻也說不清此刻自己心裡到底是一種什麼滋味了。
看到寒冰安然無恙,他本應該感到萬分慶幸。
然而一想到這便足以證明,寒冰不是隱族人,更不可能是自己的兒子,他的心裡又忍不住生出一種被欺騙與愚弄之後的憤然。
「你——,不是我兒子!」他終是大聲喊了出來。
寒冰的劍眉微微一挑,冷笑道:「從始至終,我有說過自己是你兒子嗎?一直是你左相大人自作多情,非逼著我叫你『父親』!」
「你!——」
冷衣清不禁被他的話氣得渾身哆嗦起來,顫抖地用手指著寒冰,厲聲問道:「你告訴我,我的兒子在哪裡?!」
寒冰的星眸微微一閃,隨即撇著嘴道:「我怎麼知道?也許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兒子!」
冷衣清聞言頓時愣在了那裡,半晌才喃喃地自語道:「沒有兒子?那芳茵她生的孩子又去了哪裡?我知道她留給我了一個孩子……」
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寒冰愈加蒼白的臉上不禁閃過了一絲傷痛之色。但他仍是緊緊抿著略有些顫抖的薄唇,一語未發。
這時,冷衣清已將目光轉向了那片柳林,口中仍在自言自語地問道:「誰能告訴我,芳茵的孩子在哪裡?芳茵——」
淚水突然自他的眼中奔涌而出。
多年來的悔恨與愧疚就在這一刻,在他得知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在兒子的身上,來補償對芳茵的虧欠之時,徹底地擊垮了他!
寒冰急忙上前扶住冷衣清搖搖欲墜的身體,讓他在椅中坐了下來。
「左相大人,危機未除,此刻可不是你追悼亡妻的時候!」
聽到寒冰這句泛著冷意的話,冷衣清的心神猛地一震,頓時清醒了過來。
是啊,雖然朱墨走了,但世玉還沒有回來,皇上還會動怎樣的心思也難以猜測,自己怎能在這種時候垮下來呢?
他轉頭看向寒冰,目光中含著說不盡的複雜滋味,終是啞著聲音問道:「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對方既然先出了手,我們自然不能只被動挨打,任其繼續囂張下去。此時定要反戈一擊,奪回先機!」寒冰斬釘截鐵地道。
冷衣清默然片刻,再開口時,已恢復了一向的鎮定自持,聲音中更多了幾分肅殺之意:「這反戈一擊,該擊向何處?」
「濟世寺雖在城郊,卻也沒有出禁軍的管轄範圍——」
冷衣清頓有所悟地道:「不錯!護國神寺被人深夜闖入,確不可輕忽以待!我這便命禁軍大統領宋青鋒嚴查此事。」
寒冰的薄唇微微一牽,道:「不過大人在下令之前,還需對禁軍的應變遲緩嚴加斥責一番。這方能充分顯示出您這位樞密使對那位宋大統領的不滿之意。」
冷衣清自是心領神會,不由含笑點了點頭。
皇上既然疑心他這位手握軍政大權的左相在暗中勾結隱族人,圖謀大裕江山,那他索性就公然做出來給那位皇帝陛下看!
他冷衣清就是要擅權,就是不滿意他皇帝陛下提拔的禁軍大統領,就是要藉機找宋青鋒的茬兒,就是要故意挑起禁軍與大內侍衛的矛盾。
反正如今已經證實,他冷衣清的兒子不是隱族人,那麼關於他勾結隱族人的那些懷疑便都不能成立。
光憑那張連名字都沒有的破舊畫像,根本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可以說,現在皇上的手中已沒有了任何可以要挾他的把柄。而反過來,倒是讓他抓住了一個能夠打擊鄭庸的機會。
方才聽寒冰一提到那三十名死在濟世寺中的刺客,再見到那位侍衛統領朱墨的表情,冷衣清便已知道,那些死者的身份必是大內侍衛無疑。
而以他這位左相大人的智計,自然也大略猜到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他早就看出來了,皇上一直要加害寒冰,卻不敢公然動手,所以才會在背後操縱那場武比,卻又在趙展被殺之後不置一詞。
而這一次,皇上竟然還使出逼自己用天毒異滅來毒殺寒冰的招數。
由此可見,皇上除去寒冰之心雖是十分強烈,但他卻一直心有顧忌,並不想將他與寒冰的過節擺在明面上來處置。
故而,那些闖入濟世寺中的大內侍衛,絕不會是皇上派去追殺寒冰的。
既然此事不是皇上所為,而侍衛統領朱墨也對此一無所知,那麼能調動大內侍衛,且有動機做出此事的人,就只有那個一心為子報仇的鄭庸了。
方才,寒冰已經成功地一番言語,挑起了朱墨與鄭庸之間的潛在矛盾。
現在,他這位左相便要再利用手中的權力,讓禁軍也從中插上一腳,將局面攪得更亂。
就讓那位皇帝陛下自己去大傷腦筋,想著該如何擺平此事吧!
這時,寒冰又開口道:「大人不必擔心世玉的安危。我想朱墨此番回去之後,皇上應該很快就會放世玉回來。只是經此一事,大人想必也會心有餘悸,何不趁機替世玉辭去太子伴讀之職?」
冷衣清一聽,倒是正中下懷,忙再次點了點頭。
「另外,今後的形勢會越來越緊張,而皇上和鄭庸更看準了世玉是大人的軟肋,這一點對大人實是極為不利。大人不妨與蘇公相商,讓他借回鄉省親之名,帶夫人和世玉遠避他處,待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再回來。」
「這個主意甚好!我稍後便去與岳父大人商量此事。」
「還有——」
說到這裡,寒冰不由微微頓了頓,隨即便淡然一笑,道:「還有,在人前,我還是大人的兒子。大人今後對我的態度,不可有絲毫的改變。」
冷衣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道:「你確是我的長子寒冰,但我對你的態度還是會有所改變。」
見寒冰的眸光閃了閃,他不由微笑著繼續說道:「今日你不但幫助相府渡過了危難,還解救了世玉。我這做父親的,自然要對你比從前更加親善上一些!」
寒冰的星眸再次閃了閃,咧嘴笑道:「父親大人所言極是!今後,我這大功臣在相府中的地位,確是要再提高上一些,這座徽園便徹底歸了我吧!」
「好,今後這座徽園便歸你所有,下人也由你一人來選。只是——」
冷衣清的目光轉向那片柳林,停頓了許久才道:「這裡的一切都可以歸你處置。只是那片柳林,請你不要動它!」
寒冰的薄唇微微一抿,隨即便笑了笑,道:「父親大人儘管放心,這徽園中的一草一木我都不會動。
待將來我離開之時,必會還你一個一模一樣的徽園。到時候,父親大人還可以像今日這般,坐在這湖心亭中,看細雨如愁,賞一池煙柳!」
冷衣清久久凝視著寒冰臉上那抹酷似芳茵的淡淡笑容,心中仍是抑制不住地起了一陣抽痛,終是無言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