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執迷不悟
這時,那位原本站在蕭天絕左後側的人上前一步,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濟世寺方丈慧念,見過陛下!」
「慧念大師免禮。」浩星瀟啟乾巴巴地說了一句,隨後便無力地緩緩坐回到了龍椅之上。
蕭天絕肅然向慧念大師行了一禮,道:「慧念大師來得正好!蕭某在此懇請大師,將護國神柱上的預言,向在場諸位說個分明。只因這根護國神柱不僅關係到大裕的興衰,同時也關係到三十四年前那件血案的真相!」
「阿彌陀佛,蕭施主所言不錯。老衲今日前來,便是受了寒冰施主所託,向諸位訴說一段一直被沉埋於地下的真相。」
慧念大師向蕭天絕點了點頭,隨即又緩緩地開口道:「當年,家師心悔大師窮盡畢生心血,在濟世寺內的地府之中,建了一根護國神柱。
這根神柱內已灌注了家師的精氣,唯有與大裕三代開國帝君的鮮血融合在一起,方能產生神力,將最下面的三節柱基沉入地底,令神柱從此屹立不倒,保大裕江山永固。
那作為柱基的第一節柱身之上,自然留下了先太祖皇帝的名諱。而第二節柱身之上,卻留下了大裕兩位君主的名字——浩星瀟隱和浩星瀟啟。」
說到這裡,慧念大師看了一眼正雙目無神地呆坐在龍椅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又繼續言道:「這其中的原因老衲當時也是不解,後來聽到寒冰施主的一席話,才終於茅塞頓開。
永定二十四年,先太祖皇帝曾帶永王浩星瀟隱來到地府,並命他用血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神柱之上。
永王的名字不但在神柱上留了下來,而且他的血還與家師的精氣相合,將第一節留有先太祖名諱的柱身沉入了地底。這便足以證明,永王是大裕的第二代帝君。
然而,一年之後,永王卻因謀逆被殺。皇長子浩星瀟啟登基,成為了大裕的皇上。他隨後也來到地府,將自己的名字留在了神柱上。
在同一節柱身之上,同時留下了兩個名字,說明大裕的第二代帝君居然是兩個人。這本是一件不可能發生之事,卻真真切切地被神柱記錄了下來。
其唯一的解釋便是,永王在被殺之前,已是大裕實際上的帝君。他從未登基,卻成為了帝君,只因先太祖在遺詔中,已將皇位傳給了他。故而在先太祖駕崩的那一刻,永王便已是真正的大裕之主。」
「這也就是說——」
蕭天絕突然激動地插口道:「在六哥遇害之前,先皇便已經駕崩了!」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浩星瀟啟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來,同時慌亂地向四周看去,似在找尋一條可以逃開這一切的出路。
就在他的目光漸漸變得絕望之時,卻突然間看清了那個一直站在蕭天絕身後的人。
他立時感到眼前一亮,便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活了過來,竟有些口不擇言地喊道:「幽幽,幽幽!太好了,你也在這裡!當時你親眼目睹了一切,是浩星瀟宇親自下令放箭,射殺了永王。你快替朕告訴他們,此事與我毫無關係……」
從進來之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雪幽幽,側頭看了一眼這位已形同瘋魔的皇帝陛下,目光中儘是鄙夷不屑。
「曾經有人對我說過一句話,『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當時我並不理解,更不相信他的這句話。可是今日,我終於知道,他是對的!」
隨即,她又轉頭看向蕭天絕,道:「雖然我仍不完全明白當時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我相信,你從未想過要殺害瀟隱大哥!」
「你——」
蕭天絕的聲音不禁顫抖了一下,「你為何又願意信我?」
「因為蕭玉。今日再次見到慧念大師,聽了他的這一番話,我忽然間想明白了當初蕭玉所做的那一切事情。」
雪幽幽苦澀地笑了笑,「雖然對於他來說,可能是太晚了,但是對於你,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一旁的慧念大師忽然對她含笑點頭道:「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雪盟主今日能夠放下心中的執念,便是沒有辜負蕭玉當年所做出的犧牲。」
雪幽幽一時間黯然無語,卻見慧念大師仍是用一種帶有憫然笑意的目光看著自己,她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動,也慢慢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見她如此,慧念大師再次對她含笑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將目光轉向了那位似已完全失去了生氣,正癱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
「阿彌陀佛,如今沉埋的真相已被揭出,而陛下深藏多年的秘密也已大白於天下,難道你還是放不下心中的那個執念嗎?」
聽到慧念大師這猶如當頭棒喝的幾句話,浩星瀟啟動了動略有些僵滯的身子,慢慢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他將目光從面前這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突然冷笑了一聲,道:「執念?不錯,朕的心中確是始終有一個執念,那便是要讓大裕江山永固!」
他抬手指向蕭天絕,語帶不屑地道:「在你的眼中,只有那些隱族邪人,又何曾真正將先皇曆經千難萬險所打下的這個江山放在心上?
你一直恨我殺了你的六哥浩星瀟隱,卻根本未去體諒過我這麼做的一片苦心!
這天下,只能是浩星氏的天下,而這天下的子民,也只能是浩星氏的子民。
那些隱族邪人以一番奇談怪論,便要讓我們浩星氏將自己的江山拱手讓人,當真是痴心妄想!
他們趁先皇年老智昏之機,慫恿他將皇位傳給浩星瀟隱。所打的主意便是,要通過這個擁有隱族血脈之人的手,最終篡奪浩星氏的天下。
作為先皇的長子,浩星氏的後裔,我將這天下又從隱族人的手中奪了回來,到底何錯之有?」
「這天下,本就不是浩星氏一家的天下!這天下,是全天下人的天下!」
蕭天絕看著這個猶自執迷不悟的皇長兄,繼續語帶激憤地道:「從前,這天下便不姓浩星,而以後,這天下仍不會姓浩星!
歷朝歷代的帝王,哪一個不是都跟你一樣,做著江山永固的黃粱夢?可最終,又有哪一朝哪一代能夠守住了這個江山?
你一向自詡為聖主明君,可你捫心自問,究竟做下了哪一件足以讓千秋萬代傳頌的功德?
為了保住那個用卑鄙手段得來的皇位,你除了下旨屠殺殘害隱族人之外,便是重用像鄭庸那樣的奸宦佞臣,替你剷除異己,誅殺每一個威脅到你的皇權帝位之人。
然而最終,反對你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隱族人被你逼得奮起反抗,才有了那位令你也聞之喪膽的離別箭。
而你自己的兩個兒子,竟也先後起兵造反,不但要奪你的皇位,看起來還要奪你這位父皇的性命!
浩星瀟啟,你為何不睜開眼來好好看一看,如今的大裕在你的治下,已變成了怎樣一副民不聊生、風雨飄搖之狀?
如此下去,根本不用等到你的另一個兒子再起來造你的反,北戎人的鐵蹄便已經踏碎了浩星氏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