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夜襲遇伏
夜風陣陣,帶來一股深秋的寒意。
身著單薄夜行衣的陸遠風,正獨自伏身於街邊一間店鋪的屋瓦之上,明亮的雙目緊緊盯著街尾的方向。
此時二更已過,街上一個行人也不見。唯有一些店鋪前已熄滅的燈籠,被風吹得不時輕輕地來回擺動,為這清冷的靜寂中又添了幾分蕭索。
突然,幾聲輕微的響動從空蕩的街尾處傳來。
陸遠風的雙目不由微微一眯,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肅殺之氣。
不久之後,十幾個人影陸續出現在這條空曠的街道上。
只見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行動迅捷而靈活,不過片刻之間,便將一處掛著葯堂招牌的所在給圍了起來。
而這間葯堂,恰好就在陸遠風此刻所伏身其上的那間店鋪的對面。
居高臨下,他正可把那些人所有鬼鬼祟祟的行動盡收眼底。
不過在看了幾眼之後,他卻又把目光投往街尾的方向。
當看到不知何時,街尾處已停了一頂兩人抬的轎子時,陸遠風黑亮的眸中不禁閃過一道寒光,按在劍柄上的那隻手也隨之緊了緊。
他又耐心靜候了片刻,直到那十幾個人影都消失在了那間葯堂之內。
這時,他才悄然起身,在屋瓦之上提氣飛縱,幾個起落之間,已接近了街尾處。
隨後,只見他猝然騰身而起,手握長劍,飛撲向那頂正停在街尾的轎子。
數丈遠的距離眨眼便至,眼看那鋒利的劍尖已堪堪刺破轎簾,就要將那個坐在轎中的人刺個對穿——
這時,旁邊卻突然伸過一隻手來,僅用兩指,便將那把挾著陸遠風十成功力的長劍,牢牢地夾住了!
陸遠風登時一驚,左手馬上並指如刀,迅疾地向夾住自己長劍的那隻手的腕脈處狠狠切下。
可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道極其細微的寒芒已穿透轎簾,正向自己的胸口襲來。
心念一閃之間,他便知道自己不但中計了,而且還陷入了強敵的包圍圈!
此刻他再也顧不上傷敵,唯一的念頭便是迅速撤離。
只見他猛地收回已攻出的左手,右手也瞬間鬆開了那柄長劍,隨即便是一個漂亮的仰身後翻,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那道致命的寒芒,同時也拉開了與那頂轎子的距離。
可就在他凌空翻落的身形還未站穩之際,那個奪去他長劍之人竟已用一種十分詭異的身法追至他的近前,「呼」地一拳,直擊向他的迎門大穴。
這挾著風雷之勢的一拳看似簡單而直接,卻在層層拳影交錯之際,幻化出無數個后招,頓時令陸遠風生出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無奈之下,他只好雙掌交疊,掌心向外,曲肘猛地往前一推,同時腳下使力,準備借勢向後飛退,以化去那一拳的部分力道。
誰知,對方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招,就在那隻足以碎石裂金的拳頭即將與他的雙掌相碰之際,卻突然向後一縮,隨即變拳為爪,向前暴伸,竟將他的一對手掌給抓了個正著!
陸遠風在一驚之下,連忙雙臂較力,欲掙脫開那隻已抓破自己雙掌皮肉的鐵爪。
然而就在此時,對方的另一隻手已悄然襲向他的右肩。
感覺到對方的左手已將將搭上了自己右肩的肩井穴,一旦穴道被制住,便算是完全落入了對方的掌控之中。
陸遠風猛地一咬牙,身體前傾,拼盡全力地把雙臂向斜後方一甩,終於將雙掌從對手的鉗制中掙脫出來。
但由於他的右肩仍在對方的掌中,而且右臂向後方甩脫的力道很大,結果只聽「咔吧」一聲輕響,他的右肩骨竟然從關節處脫開。
而由此所引起的肩膀晃動,卻也讓他僥倖避過了對方點向自己肩井要穴的那根手指。
必殺的一招驟然落空,那人的反應也是極快,隨即便右掌微抬,閃電般地扣向陸遠風的喉間。
這幾招快如兔起鶻落的近身肉搏,實已將只擅長使劍的陸遠風逼得難以招架。如今右臂脫臼的他,眼見對方的大掌已襲向了自己的咽喉要害,卻再也無力閃避,只能閉目等死。
誰知那人卻又突然收掌,瞬間便改掌為指,直接點中了他胸前的膻中穴。
全身立時無法動轉的陸遠風不禁雙目怒睜,向那人喝罵道:「沈雲鵬,你這卑鄙的小人!枉你還是北戎禁衛軍的統領,竟用這種無恥手段,與人合謀暗算於我!你若還自詡為一名武人,便儘早給我個痛快!以免日後我會將你這些卑劣行徑公諸於世!」
被他這一罵,那位此刻正一身轎夫裝扮的禁衛軍統領沈雲鵬,竟不由愣怔了一下。
他先是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隨後便轉頭看向那個剛從轎子里走出來的人,十分不客氣地質問道:「公玉颯顏,我們不是說好由我一個人動手的嗎?方才你躲在那裡偷放暗器,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公玉颯顏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顯然並未被這位統領大人的懾人氣勢給鎮住。
「沈統領想必是誤會在下了!方才我坐在轎中,視線被轎簾遮擋,自是不清楚外面的情況。驟然聽到利劍破風之聲已近在身前,在下完全是出於自保,才射出了那枚梅花針。
後來在下見沈統領及時出手,已將那刺客逼開,便未再施放任何暗器,實是怕給統領大人添亂。」
沈雲鵬聽了,不禁嘿然冷笑了一聲,知道這傢伙所說,多半也是實情。
像這種卑鄙小人,自然都會以己度人,時刻對別人存著防範之心。他很可能真是害怕自己故意不及時出手,讓陸遠風在他的身上刺個透明窟窿!
既然暫且抓不住這油滑傢伙的錯處,沈雲鵬便也不願再與他多費口舌。
他又轉回頭來,對陸遠風道:「小兄弟,你也聽到了,我可沒有與任何人合謀害你。不過你若仍是覺得不服氣,那我們還可以再次比過。」
瞟了一眼斜後方的公玉颯顏,他的語氣間又多了些輕蔑不屑之意,「這一次,如果再有哪個只會暗箭傷人的傢伙敢插手,我便第一個擰斷他的脖子!」
即使公玉颯顏的隱忍功夫再高,聽到這種赤裸裸的威脅與挑釁,臉上也不禁變了顏色。
但他很清楚,這位統領大人是太后的心腹愛將,自己目前著實是得罪不起,便也只能暗自狠狠地一咬牙,故作淡然地開口道:「沈統領,此人身上關係著許多隱族密諜在大戎活動的重要情報,實不可輕忽以待,以免誤了皇帝陛下的大事。」
沈雲鵬連看也未看他一眼,口中卻是輕哼了一聲,答道:「本統領是奉了太后之命捉拿此人,恐怕與你所說的什麼重要情報無甚干係!
再者說,我也從未接到過皇帝陛下的諭旨,說要與這陸遠風談什麼大事。公玉大人在此時搬出皇帝陛下來,不就是想迫我將人交給你來處置嗎?」
「來此之前,皇帝陛下確有口諭,命在下與沈統領合作,共同活捉這個隱族密諜。」
公玉颯顏依舊語氣淡然,但所說出的話卻明顯帶著一種堅持,「而且皇帝陛下已有嚴命,務必從此人口中挖出所有隱族密諜在大戎的藏匿之處,並徹底清除其聯絡點。
不管沈統領怎麼看,反正以在下看來,皇帝陛下的口諭與太后的懿旨並無半點衝突之處。陛下之命,只要此人口供,並未說要奪其性命。而太后之意,只要活捉此人,卻並未說要保他完好無損。
故而在下懇請沈統領能夠寬限一晚,讓我將其帶回暗衛司嚴審。明日一早,我便會將人活生生地交還給大人。不知沈統領意下如何?」
沈雲鵬雖是極為厭惡這個新近受到皇上寵信,執掌了暗衛司的公玉颯顏,但在公事上卻不能明著與其作對,以免引起那位性情暴戾的皇帝陛下的忌恨。
統領禁衛軍多年,終日侍候在皇帝與太後身邊,便是他這種性情稍顯魯直之人,也大致看出了正發生在皇帝與太后之間的這場明爭暗鬥。
當今的皇上雖是由太后一手扶植起來的,但其與太后卻並不完全是一條心。
太后浸淫權術多年,又心志高遠,其所謀者,乃是大戎千秋萬代的功業,一統天下,萬民臣服。而且,太后深明事緩則圓的道理,知道要達成此項宏偉目標,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絕不可急於求成。
而那位年輕氣盛的皇帝陛下,卻是與太后的想法並不一致。他已將自己全部的心神皆放在了如何吞併裕國上面。終日忙著厲兵秣馬,準備就在近期之內,發動又一次南侵。
如此一來,他們祖孫二人在朝政方面,便時有意見相左之處。
這也是皇上拋開由太后所掌控的內衛司不用,又另行組建了一個密探機構——暗衛司的原因。
這個暗衛司,直屬御前,明裡是專門針對他國派在大戎的密諜組織,暗地裡卻也做著替皇上監視朝中百官之事。而沈雲鵬這位禁衛軍統領,太后的心腹寵臣,想必也在其監視範圍之內。
正因如此,沈雲鵬對身為暗衛司總司的公玉颯顏,終是有所顧忌。
故而無論在言語上表現得如何不恭,若真要涉及到各自職司所在,沈雲鵬卻還是不能與他撕破臉硬來,以免發生難以轉圜的正面衝突。
此刻,聽到公玉颯顏要將陸遠風先行帶去暗衛司審訊,沈雲鵬雖是心中不願,卻又找不到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提出反對,便只能帶了些歉疚之意地看了陸遠風一眼。
「明日辰時,若不能交出人來,你便自己去向太后交待!」
硬梆梆地向公玉颯顏扔下這句話之後,他這位統領大人便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