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第232章 同行
這二人的話題很快吸引了其餘幾桌人。畢竟他們大多是從帝都逃難出來的,目的地正是北疆。
這兩個來自狼城商人的談話如果不是危言聳聽,那麼,如今的狼城就已經戰火紛飛,岌岌可危了。這意味著,狼城根本不是合適的庇護之所。
阿恆和小瑾對視一眼,卻想得更深遠一些,隨著這個消息的擴散,城中一定會集聚越來越多的難民,雍南鎮這個兵家要地將變成下一個動蕩之地。如此一來,停留在雍南鎮的難民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也許,現在這個時候,這些讓人絕望的消息已經在城中散播開來了。未來的日子裡,北疆將不斷有人退回,而帝都方向還沒有得到消息的人,則不斷湧向這座已經人滿為患的中型城鎮。用不了兩日,這裡一定會完全失控。
阿恆看了小瑾一眼,忽然站起身,招呼夥計取來一壺好酒,掂量了一下,便向著那二人走了過去。小瑾抿了抿嘴唇,不滿地瞪了阿恆一眼,做出一個「少喝點」的嘴型,便蹙著好看的秀眉,撐著下巴發起呆來,不過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根本不是在發獃,而是一直在暗暗打量著正高談闊論的二人。
阿恆:「二位,不好意思,冒昧打擾了——」
那粗豪漢子和儒雅漢子對視了一眼,粗豪漢子站起身道:「閣下是?」
阿恆:「恕我失禮了,鄙人姓傅,名天恆,本是狼城人士,在帝都定居。如今,帝都遭了難,我和拙荊無家可歸,打算前往狼城投靠親友。不過——剛才聽二位好漢說狼城如今岌岌可危,我深以為憂啊——」
二人立即明白過來,對方是來打探消息的。
儒雅漢子見眼前此人長相粗陋,但談吐不俗,便爽快道:「相識便是有緣,閣下找上我們兄弟了解北疆之事,便是看得起我們。不如共飲一杯,坐下慢慢敘談。」
阿恆:「固所願,不敢請爾。」
酒杯滿上,三人一飲而盡,便開始敘談了起來。幾句過後,阿恆便發現這二人都是精明過人之輩,他們數次出言試探,譬如說些狼城的風土人情,甚至打聽阿恆在狼城原來的居所在哪裡?熟識的親友住在何處?阿恆心中好笑,身為狼城昔日的地頭蛇之一,他幾乎對狼城的每一個街道,每一條巷子,每一個店家都是了如指掌,自然是出不了半點的紕漏。阿恆甚至還要有意讓自己表現出有些細節記不太清楚的模樣,避免太過熟悉,不像一個日久未歸的遊子——
儒雅漢子嘆了一口氣:「傅兄弟啊,我勸你,如果有別的出路,還是回頭吧——狼騎營沒了,郭總督也被奸人所害,北疆如今群龍無首,那些驕兵悍將只懂得各自為戰,我看城破之日不會太久了——你去了只會被拉到城頭去送死。」
阿恆神色痛苦:「如果有好的門路,誰願意向北走?兩位兄弟,都是走投無路啊——,你們說……總督大人難道真的沒了?他可是咱們北疆的天啊——,要是沒了,北疆的天可就塌下來啦!」
粗豪漢子皺眉道:「你從帝都來,難道不比咱們清楚嗎?我們向南一路上,已經聽人說了不下百次,都說郭總督已經被皇后那賤女人害死了!」
阿恆搖搖頭,黯然落淚:「可是——誰願意相信呢?」阿恆抹著眼淚,心情卻突然好了一些。如果傳言是皇后害死總督大人?那這個可能性太低了。不過敢發布這個謠言的人,顯然是不怕被揭穿——他的內心再次忐忑起來,看來要查一查謠言究竟源自何處了?
據阿恆所知,義父和總督大人最後是被德魯伊所救,那名德魯伊一定是隱神組織的人,有義父在,隱神組織的人應該不會害了總督大人。看來終究免不了去找隱神的人問個究竟了?
說到那個屈死帝都的絕世名將,儒雅漢子也嘆了一口氣:「唉,再英雄了得的人也敵不過背後的暗箭啊!可憐總督大人一片忠心,竟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
他這一句話,惹得周圍所有人都嘆息不已。帝國風雨飄搖,擎天玉柱已經垮塌。今後,誰還能拯救帝國,拯救億萬帝國子民?
粗豪漢子悶聲道:「一旦北疆城破,獸人鐵騎就會長驅而入,那些畜生殘暴無比,見人就殺!還有那些不知來歷的妖魔鬼怪,他們的眼珠子就像黑暗的地獄一般——咱們在坐的人遲早都會變成亡國奴啊——難道上天就不肯賜予咱們一個像總督大人一樣的英雄嗎?」
眾人變色!是啊,帝國將傾,妖魔狂舞。除了威震大陸的郭子忠,帝國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的英雄出現了!英雄已逝,今後,誰又能只手擎天,挽救帝國於危瀾?
有人想到了南方的兩位總督大人,但是,西南總督霍青一直態度曖昧,東南總督仇蠻只會捧著魚竿在南海釣魚,這兩位總督大人都是靠不住的主兒啊!更讓人揪心的是,光明皇死得突然,新皇未立,帝都的龍椅空懸。那個十二三歲儲君葉元殿下還是個毛頭小子,根本指望不上——他託庇於北疆,但北疆已經自顧不暇——內憂外患,這樣下去帝國不亡也難啊!
儒雅漢子忽然一拍桌子:「我還真就不信了,咱們煌煌帝國,難道就出不了一個英雄人物。若是有人能救得了咱們,便是做了帝國的皇帝又如何?靠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是沒希望了——」
阿恆一怔,此人舉止儒雅,想不到竟會說出如此驚人之語,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語已等同於謀逆啊。
粗豪漢子:「是啊!如今皇室中已經沒一個有種的繼承人了。文親王葉重一死,皇室便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如果親王大人還在,倒是可以帶著咱們趕跑獸人崽子,只可惜那賊婆娘居然連這皇室最後的希望也殺了——」
眾人又是一陣嘆息,文親王素有賢明,若是還活著,說不定能救了大家。那麼,就算他不是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做了皇帝,天下人也是服氣的。
阿恆看二人越說越開,知道自己也該回去了,當下和二人又喝了兩杯,便迴轉到了自己的桌子。那兩人又吃喝了一陣,聊些閑話,便結賬離去了。
小瑾看那二人離開,忽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阿恆,咱們也走吧!」
阿恆看著她面前沒怎麼動過的飯菜,心中奇怪,正要詢問,卻見小瑾搖了搖頭,便不再多問,直接招來夥計結賬,二人也緊隨離去。
……
阿恆:「小瑾,怎麼了?」
小瑾:「跟我來!」她話落已經閃身出了店門。
阿恆見她神神秘秘的模樣,生怕有失,連忙跟了出去。此時,夜色已濃,二人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時,藍心也已經跟出來,她只是看了一眼二人消失的方向,便直接返身上樓。她直接來到了天字一號房前,門上的掛鎖很普通,藍心卻沒有立刻去動它,而是細緻地觀察了一下它的位置,才掏出一根細細的鐵絲,撥弄了兩下,將鎖打開。
推開房門后,藍心一眼便看到桌子上的行李,卻視而不見,而是來到了牆邊的一幅字畫前。她直接將字畫輕輕掀起,露出了後面的青磚牆面。她取出了一柄匕首,小心翼翼地沿著磚縫切割,等整塊青磚鬆動后,才輕輕地向裡面推了一下,收起了匕首。隨後,她再次將字畫放下,仔細察看了一下地面沒有碎屑,才緩緩地退出去,將門鎖恢復到最初的位置。
藍心面色平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眼便看到那塊微微凸起的青磚,她輕輕地抽了出來,只見對面便是字畫的位置。她回到了桌邊坐下,打開了自己的包袱,從中取出一根極為纖細的長香,立即露出邪異的笑容。
身為一個密諜,她很清楚,毒藥迷煙對於李無恆這樣的頂尖高手是沒有用的,但是有一種東西卻是對方無法抗拒的——莞菁蓮子加上黑寡婦的毒液——極為稀少的頂級催情香,足以讓任何男人迷失心智。
她正要站起身,卻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般,重重地趴伏在桌面上,她的臉色蒼白無比,只是一瞬間,巨大的痛苦就讓她的面龐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藍心忍不住地悶哼一聲,嘴角已經溢出了一絲鮮血,像一條離開水面快要乾涸的魚一般,拚命地喘息起來。她連忙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送進口中。過了許久,她的氣息才稍稍平靜,整個人終於放鬆了下來。
藍心眼中露出一絲怨毒,這都是那個讓她又嫉又恨的女子所害。如果不是那個賤人廢去了她的武功,她又怎麼需要服用「逆筋丸」這種霸道的毒藥來提升自保之力,這種藥丸名字雖然好聽,卻對身體傷害極大。它能在短時間內激發人的潛能,甚至她被毀去的內腑也能暫時修復,但是代價卻是抽取服藥之人的生命力,她短暫的青春韶華將瞬間逝去。而這種依靠激發生命潛能換取的力量持續時間不過半日而已,半日之後,她還需要繼續服用藥丸——如果貿然中斷,她就會有生命的危險。這樣的藥丸,她從肖克那裡不過得到了六顆而已。
不過,藍心並不後悔,想要得到,就必然會失去。她一定會讓所有人都看清呼蘭瑾的真實面目,讓她受盡折磨而死。否則,就算她告訴所有人呼蘭瑾是個弒君者,也會被所有人看做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因為沒有人會聽信一個瘋子的話,哪怕這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 ……
連續穿過數條街道,阿恆也發現了前方那兩個漢子的不對勁,對方的身手已經不能簡單用矯健來形容了,他們的警惕性極高,反追蹤能力也極強。如果不是身邊的小瑾同樣精於追蹤,他恐怕已經上當被對方發現了。
他忍不住看向小瑾:「你怎麼看出這兩個人有問題的?」
小瑾:「你猜——」
阿恆看著一臉狡黠的女孩,忍不住在她的腦門兒上輕輕彈了一下。
小瑾立即乖巧道:「我只是嗅到了同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