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只在大小
也不知這算午餐還是晚餐,丹園作為獨立的化外空間,天色始終恆定如晝。
大家打掃了餐桌戰場,丹老盥洗乾淨,回來正遇見文從心出門扔垃圾。他將大垃圾袋接過來,另一隻手化掌為刀,在空中輕輕一劃,劈開一條深邃的裂縫,內里微芒閃爍,秘不可測。丹老抬手將垃圾袋拋了進去,又隨手抹了一把,裂縫消失不見。看他面無表情,似乎這一手不值一提。
從心忍不住問,「這樣,不環保吧?」
丹老嘿嘿一笑,「到了那邊,立刻回歸同樣的物質本源。沒有垃圾之分。你這丫頭,這麼有環保意識,怎麼會在山坡下面生生造出個垃圾場來?瞬移,不是這樣用的。」
得了這句話,文從心迅速順桿爬上,「丹老,您留下的符法火柴,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們道行低微,如果沒有符法傍身,在世間行走,實在危險的很。」
「我明白,」丹老點點頭,「但是總指望我不行。我行蹤不定,很難及時給你們補充裝備。有個解決辦法,就是給你們配備一名制符師。」
「好呀好呀!」文從心高興地跳了起來,「這人去哪裡找?」
丹老一把揪住從心的袖子,拉低她的腰,在耳邊悄悄地說:「剛才你們在洗碗,我偷偷塞給小啞巴一枚糾丹,她已經吃了。」
從心嚇一跳,「這孩子,您打算留下來?聽紅袖說,她是杜遠帶來的孤兒,不愛說話,所以她的心性,我們都還不太了解。」
丹老小嘴一撇,「你不了解,我了解。剛才她把自己的那條羊腿送給我,我就拍板了。」
從心啞然失笑,也不多說,趕忙跑進屋裡,扶著小啞巴上樓歇息。她知道,待會兒糾丹發作起來,這孩子還有得受呢。
小黃鼠狼二皮,自己偷吃的那枚糾丹,沒有接引信息,也就去不了一本道書房。只是淬化體質,打通經脈,將肉身天翻地覆地改造了一番。
小啞巴這一枚,丹老下了接引,在無比陣痛過後,她被傳送到灰茫茫的書房,看到了那個書架。沒等她選,高處一本厚厚的書,自己彈了出來,直接砸在她的小腦殼上!
她瞬間醒轉過來,發現自己還在卧房的床上。只是腦海里,被灌輸了海量的知識,這些知識,既熟悉又陌生,好像生來就會,又好像從來沒有認真學過。
她睜開雙眼,眼神依舊晶亮,但和以往不同,內里已不再包含孤獨、憤恨和絕望,代之以豁然、聰穎與深深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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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老主持下,丹園代表們舉行了一次例行會議。
列席人士有,前清代表裴紅袖女士,民國代表文從心女士,天朝代表阿雅女士。
會議記錄上的備註是這樣寫的:阿雅女士,原名不詳,外號小啞巴,經大家表決,集體命名為「阿雅」,以示對同門的尊重。還有負責會議安保工作的黃二皮同志,雖不是人,但特批准入園籍。
丹老表示:在錯綜複雜的國際、國內、和歷史環境下,一本道門穩步發展壯大,是可喜的,值得點贊。但是,大家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我們的目標與傳統道門不同,應該明確這一階段的歷史任務,就是組建小分隊,全力搜尋「補天」。找到的越多,距離本門終極目標就越近了一步。
為了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激動情緒,暫時還不能公布終極目標的具體內容。這裡可以稍為透露的一點是,這個目標,與本門「我為人人」的宗旨有關,是善意的,也是正義的。
令人振奮的是,丹老還表示,本門中人,凡是在服用糾丹過程中,接收到書房接引信息的人,身上都永久存留自己一絲神識。這意味著,在正常環境下,無論你身在何方,都可以被大致定位。
為了證明這一點,丹老公布了杜遠和張遼的位置信息:杜遠,目前在台灣宜蘭;張遼,正在四川青城山。至於如何搭救,請各位自行討論。
裴紅袖表示,杜遠被強人擄走最早,既然位置已經明確,應該優先尋回。文從心表示,張遼身處青城傳統道門核心地帶,性命堪危,應儘早營救。阿雅聽到杜遠兩個字,立刻舉手表示支持紅袖,忽然想起什麼,看了一眼溫溫柔柔的從心姐姐,又不舍地把手放了下來,默默表示棄權。黃二皮「吱」了一聲,也表示棄權。
丹老決定,暫時兵分兩路,第一路由裴紅袖帶隊,阿雅以符師身份進行輔助,立刻前往宜蘭。第二路由文從心帶隊,黃二皮以守護獸身份進行輔助,立刻前往青城。大家都盡量低調,避免與道門直接交手,以救人為第一要務。任務完成後,就地集體傳送回丹園。
阿雅歡喜地跑去取來杜遠的雙肩背包,恨不得馬上就走。紅袖笑了,「你這孩子,就只惦記一個杜哥哥,這次任務,不用帶這麼大的包包,哎呦,還蠻重的,裡面都裝的什麼?」接過來在桌子上倒了倒,除了在豆腐坊已經見識過的兩條男生內褲,還有三塊拳頭大的石頭,嘰里咕嚕滾了一桌。
丹老見了,小肩膀一顫,眼神飢餓,彷佛又發現一條烤羊腿。打了個指響,屋裡頓時失去照明,在漆黑中,只有桌上的三塊石頭,靜靜散發著偏藍調的綠色幽光。丹老抓起一塊看了又看,再抓起其他兩塊仔細核查。
良久,轉頭問紅袖:「這都是杜遠的東西?」
「是呀,也有一條內褲是阿雅的,他一直以為她是男孩子。」
「你就關心內褲。看這石頭,哈哈,這石頭就是補天阿!」
紅袖也頓時激動了,抓起一塊看了又看,「哎呀真的耶,和您老當初說的差不多。虧我找了好幾年,杜遠送上門來,我都沒發現。這也應該算我找到的,對吧?」
丹老心情大好,「什麼叫差不多,看它像普通螢石是嗎?我給你們開開眼。」說著取一顆在手,默念三聲,心意一動,登時那塊石頭綠光大作,整個房間映襯得如同翡翠宮殿,這波光芒還不滿足,透過小樓向整個空間擴散開來,頃刻,滿世界都成了波動的綠色。大家驚嘆不已,丹老還不作罷,五指猛然一收,如同要把石頭捏出水來,只聽轟隆巨響,地面劇烈晃動了一下。
這感覺好熟悉,文從心驚道,「敵襲?」
丹老把石頭放下,打了個指響,綠光倏忽消失,屋裡恢復日常照明。「不是敵襲,是空間縮小。」
紅袖聽了,急忙趴到窗口張望了一圈,「沒有呀?一切正常,還是那麼大塊地兒。」丹老一擺小手,笑著說:「那是因為,這裡的一切都縮小了。包括你我,所以視覺比例還是一樣的。」
他頓了頓,覺得有必要補充,「當初,作為造物組一員,我在這個世界的縫隙里,開闢這塊獨立空間,為的是存儲一些常用工具,方便隨用隨取。有時,我也在這裡測試一些新物種的穩定性,比如,嘗嘗它們的味道……所以,這地方所有物質與外面物質的比例,是一比一的,只是面積小而已。同理,它的時間與外面同步,也是一比一的。這裡的二十四小時,等於外面的二十四小時。當然,這裡是簡易空間,沒有日升月落,也就沒有晝夜交替那麼明顯的感覺。」
從心小心翼翼地問,「現在,您把它縮小了,縮到了多小?時間也改變了嗎?大小與長短之間,是正比還是反比?」
丹老意氣風發,彷彿回到了造物時代,一步跳上了長長的餐桌,當作走秀,從這端向另一端緩緩漫步,「好問題!這位姑娘,我欣賞你!大家在糾丹煉體時,都聽到了我的接引訣,『無謂長短,只在大小!』這就是關鍵所在。」
丹老看了看聽眾的反應,那一雙雙困惑的眼睛,讓他很滿意。
「我問你們,一隻蜜蜂和一頭大象,誰的動作更快?無疑是蜜蜂。它的振翅速度,肉眼幾乎無法看清。誰的生命更短?當然也是蜜蜂。但是,在蜜蜂眼裡,它們真的短命嗎?
錯!在一隻蜜蜂動作迅捷的短暫一生中,所做的事情,未必少於一頭動作遲緩的大象。在大象眼中,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做十萬件事,蜜蜂也是一樣。從它們各自角度看,各自一輩子的時間是相同的。
人類只是基於第三者的觀察,以自身的標準加以生命長短的區別,這是極其主觀的。
如果我們把大象放大一萬倍,再把蜜蜂縮小一萬倍,會發生什麼?
大象用顯微鏡看到一隻如同細菌般的蜜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完成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十萬件事,又迅速消亡,它所繁殖的後代接替出現,周而復始。大象會感慨,這特么太快了啊!
反之,有一隻蜜蜂作為職業天文學家,用高倍望遠鏡觀察這頭大象,用盡了自己的一生,也沒等到這頭大象眨完一下眼睛,它臨終前不禁感慨,這特么也太慢了啊!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時間,是相對的,他與大小有關。
現在,我用補天的能量,將丹園縮小到一粒沙的大小,與外面的世界相比,這裡的時間加速了,大概是一比十的比例。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這裡的每過十個小時,外面才過一個小時;這裡每過十天,外面才過一天。
以後我們再傳送於此,可以比較從容地休整、補充和學習,因為時間多了十倍,睡飽了再出去,外面的事也沒耽擱很久。
你們說,妙不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