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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血染青衣

  羅恆年聽出尹真人沒把自己當外人,十分高興,實在忍不住了,丟出最後一個問題,「您還想小龍女嗎?」其他外堂的人聽了,包括巴老在內,全都冒出一身冷汗!心情既激動又忐忑,大家都想問這個問題,又都憋著沒問,只有十六歲的羅恆年捅破了窗戶紙。


  「小龍女是誰呀?」尹志平莫名其妙,努力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番,無功而返。大家極其失望,均是滿臉的遺憾。但又慶幸本該如此,本派先祖怎會那般輕浮?都是文人編排的,防民之筆,勝於防川阿。


  班扎大人好不容易掙脫了老羅的鷹爪,氣喘吁吁地問尹志平,「做什麼你來這裡?我幫忙你要不要?」尹志平笑了,「要。我受人之託,就是來尋你的。」班扎灰常興奮,剛想再來個愛的抱抱。尹真人又坦白,「原本沒抱太大希望。只是想離開成都大營隨便轉轉,順便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沒想,這麼快就把你找到了……」聽起來很有些不甘。班扎腆著臉說,「不打緊,有天神守護我。你想玩就去玩,有空再來尋我,保管讓你很難找。」大家轟然大笑,氣氛輕鬆了許多。


  只有羅百言保持了冷酷,指著地上一死三傷的道人問,「怎麼處理他們?」巴勁松看向尹志平,後者吩咐,「如果你們有水和食物,給他們留些,青城會來人善後的。我們走吧,跟我去成都,把班扎先送回去。然後,再說然後的。」眾人別無他處可去,現在傍上了全真掌教,還是自家祖師,自然不能錯過。於是留下些食物和水,把劍放在膝蓋中箭的道士身邊,讓他慢慢守護另外兩人解凍。尹真人騎上一匹死者的大青騾子,其他人上馬,一同向成都進發。


  此時,跟在他們身後的張遼小隊發生了一點分歧。他們一直緊盯著張承厚,直到尹志平出現,張天師神差鬼使地將「神石」拋給了巴老,他們又轉盯巴勁松。這夥人戰鬥力很強,貿然交手,不敢保證沒有傷亡。所以一直沒下手奪石。現在偷聽到他們要去成都,心裡有了主張。為了消滅聲響,宗芳已經拋棄了轅馬,全靠兩腳趕路。她的體能,算是凡人中的戰鬥機,而其他三人,簡直不是人。一路追的好辛苦,止正動了惻隱之心,提議拉開距離,到成都再尋巴勁松。這樣可以減緩墓碑同志的痛苦。一貫要強的宗芳聽到這些,恨不得馬上給自己立一塊墓碑。內心對自己堅定的職業信念產生了動搖,和這些人斗,太難了,光走路都能把自己走死。還好,身邊的都是自己人。轉念又想,如果,我把他們都招募到七四九?邊局長不會認為我很傻很天真吧?對,就是這個主意。有了新的奮鬥目標,她立刻愉快起來。


  一匹騾子加十匹馬,蹄印十分清晰。大家不緊不慢地追蹤著,都知道是去成都,所以並不怕失去目標。


  峨眉山,地處大渡河與青衣江之間,自古雄奇秀美。


  山上佛道兩家並存,相安無事。原本道門勢大,自唐以後佛門日漸昌隆。道觀漸漸隱於後山,將前山留給佛寺做臉面。這裡原本香火極其旺盛,生活也相對平靜無憂。直到戰火燒進了巴蜀。


  青衣江畔,兩軍隔江而立,北邊是皮甲束身的蒙古大軍,南邊是衣著雜亂的大宋潰兵加民團的雜牌軍。一名粗壯的宋軍軍官頭盔不知落在了哪裡,用白布纏了頭,隱隱有血跡滲透出來。他驅動黑鬃戰馬,在雜牌軍陣前往來奔突,一邊跑,一邊大聲吆喝著:


  「韃子見人就殺!搶我們的女人!我們該怎麼辦!」


  「殺!」


  「韃子吃我們的孩子!燒我們的房子!我們該怎麼辦!」


  「殺!」


  「韃子拆我們的觀!毀我們的廟!我們該怎麼辦!」


  「殺!」


  「韃子奪我們的土地!把我們變成奴隸!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拼啦——」


  幾句極其質樸的怒吼,這支雜牌軍的士氣徹底調動起來,如同一匹瘋虎,只等群狼來戰。


  蒙軍牛角號已經吹響,沒有人做戰前動員,只有五十面高筒罐鼓同時擂起。低沉的鼓聲如同一萬匹大象隆隆奔來。在鼓聲催動下,蒙軍勇士彷彿打了鷹血,眼神變得異常冷酷。前軍輕騎以彎刀擊盾,開始驅馬下水渡江。青衣江在這個季節,水很淺,江心也只到馬腹的高度,斥候們已經測過了水深,讓大軍肆無忌憚地湧向對岸。


  宋軍纏頭大將又來回奔了一圈,喝令:「壓住,不要浪費寶貴的弓箭。放三十步!」雜牌軍站在岸邊二十步遠的地方,靜待著韃子上岸。一些人不知是恨還是怕,手中的刀劍抖個不停,手心攥得發白。身後的老兵看到了,上來就是一腳,踹在屁股上,「不許抖,抖會傳染!」


  輕騎趟過江心,中軍百夫長在北岸射出一道響箭,直衝雲天。得到信號的硬弓手們,齊齊跨前一步,舉弓向對岸吊射。


  纏頭大將望著漫天飛蝗,策馬怒吼,「舉盾——舉盾——」一邊吼著,一邊從背後拉過自己的圓鐵盾將要害護住。雜牌軍們紛紛舉起自己的盾,一些重新集結的潰兵,舉起的還算制式盾牌。民團們舉的,就什麼都有了,門板、面板、鐵鍋、鍋蓋、蓋簾……還有一捆捆的木柴。第一波箭矢落下,仍然有幾十人倒下。


  百夫長目測了一下誤差,大喝一聲,「壓——半指!」硬弓手們齊齊放低三度仰角,又放出第二波箭。


  纏頭大將大叫,「全體,蹲!舉盾——不許趴下!媽的說你呢!趴下死的快!」這一波命中率更高,但宋軍防護效果提升,大多射在了「盾狀物」上,反而傷亡率低了不少。


  前軍輕騎已經開始登岸,五百匹駿馬同時跳躍,帶起一片白亮亮的水花。蒙軍中軍升起了一桿四游黑纛,這種勉強可稱之為旗幟的銀頂羅傘,極像一顆戴了銀盔披頭散髮的巨人頭顱,而黑色的氂牛毛飄蕩在風中,意味著戰爭與力量。隨著黑纛的升起,重騎兵團穿過弓營隊列,開始下水。


  纏頭大將見蒙軍輕騎進入精準射程,高叫著,「趴下!射馬!」終於發出了放箭的指令。他強力拉低馬頸將自己和戰馬同時橫卧在地上。宋軍前排的矛手們有樣學樣,全部匍匐在地。後排弓手們跨前一步,將弓壓得很低,箭矢幾乎平射而出。第一排輕騎剛剛踏上臨近岸邊的石灘,就倒下了一排,大多是戰馬中箭,也有腿部中箭的蒙軍。後面的輕騎毫不遲疑,奮勇跳上岸邊,八字形分開隊伍,傾斜著向宋軍兩翼穿插過來。


  纏頭大將爬起身來,拽起黑戰馬,大吼,「架矛——」眾人也迅速爬起,將手中紅櫻長槍四十五度架起,尾端頂在地面上,還踏上一隻腳來穩固。雙手握著中段槍身,半蹲著等待騎兵來襲。


  幾十匹蒙古馬直衝到矛尖上,騎手用血肉砸開兩道缺口。後面的騎兵繼續斜插,宋軍許多長槍來不及調整角度,沒有對他們造成致命傷害。輕騎撕開兩端第一道防線,一沾即分,在宋軍兩翼平行奔襲,不做直接接觸。騎手們收起了刀盾,拉開輕快的短弓,有節奏地向宋軍點射,一些宋軍弓手展開回射,兩廂較力,顯然面對游擊中的蒙軍騎射,宋軍更像不動的靶子。不斷地有人栽倒在地,有些大聲呻吟,有些再無聲息。


  蒙軍的重騎兵團,不緊不慢地開到江心,似乎停步不前,在齊馬腹的江水中悠閑地泡著澡,同時欣賞著岸上的對壘。


  纏頭大將,見岸邊不再湧上敵軍,遂將注意力全部投入兩翼,他看到這兩股輕騎人數並不多,東、西各剩兩百騎左右,而自己手下尚有各類士兵三千餘人,殺心大盛!翻身上馬,從矛手陣營中抄起一桿鐵槍,大吼道,「所有拿長傢伙的,一路跟我,一路跟詹統領!肅清岸上蒙軍!」宋軍陣營潮水般從中間分開,只留下弓手和刀盾手,其他人操著長矛、鐵叉、魚梭、鋤頭等物事,向兩翼的輕騎掩殺過去,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下,氣勢旺盛到極點。那些輕騎不知怎地,跑的磕磕絆絆,還不停回身射冷箭,速度並不算快,總讓人覺得再努一把力,就能追上了。


  兩翼的人潮,與中軍漸漸拉開了三百步距離,對岸蒙軍的高腰罐鼓,又隆隆地響起。江心的重騎兵團,全體腰身一弓,兩腿猛夾馬腹,赫然頂著大宋中軍弓手的攢射,奮蹄揚鞭,向南岸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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