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嚇破膽
杜遠遙遙按住腳步,思忖著出手時機——這幫龍虎山牛鼻子人數太多。自己可以依仗的道法,只有一個「如定」。以自己現在身手,三秒鐘可以撂到幾位?不行,至少一半人有機會反擊。杜遠抓耳撓腮,一時想不出好辦法來。
手指無意中被硌了一下,遂在耳垂上仔細摸了摸這個異物,「對呀,我還有法器沒用過!」杜遠心中大喜,摘下被丹老重新煉化過的袖珍版「拆」劍,捏在右手兩指間,細若蜂針,旁人難以察覺。
前方戰事有變,一道水桶粗的閃電劈在上德閣三層平台上,登時塌了一角。龍虎山陣營大聲歡呼!長嘯之中,越眾閃出三人,袍袖翩翩,身法直若狸貓,踏著石牆騰步上躍,只兩三個呼吸,就已經踏上了平台,與茅山眾展開搏擊。這三人三把長劍齊出,寒光如匹鏈,進退有據,銳不可當!顯然是配合日久,生出合擊陣法。那廂以符法著稱的茅山眾,一時間陷入慌亂,大有眾不敵寡的勢態。
杜遠眼睛雪亮,幾欲叫出聲來,這尼瑪不是龍虎山三劍客嗎?闞哲、耿颯、丹成子!錯不了,那闞哲的左手小指還少了一根,留在了宜蘭三清宮。
這三人勢若瘋虎,顯然對寶島之旅耿耿於懷!三把劍舞成奪命飛輪,在人群中恣意碾壓。那些茅山道人擔心誤傷同門,齊齊收了術法,也拔出兵器相迎。以己之短禦敵之長,吃了不小的悶虧。轉瞬間,就有四名道士掛了彩,血光飆灑出來。
杜遠擔心大喵安危,也不再猶豫,向上德閣直衝過去。他從龍虎山陣營身後現身,對方一名道士察覺有異,尚未及轉身喝問,一隻復古款飛躍球鞋已經踏在他的肩頭,向下猛蹬借力,杜遠直接上了石牆。那道士被蹬得腿軟,屈膝跪在地上,在別人看來,倒似太監送皇帝上馬一樣恭敬。
和龍虎山三劍客登樓方式相比,杜遠的更加囂張,第一腳踢在離地三丈的石牆上,轟然碎裂一個豁口,腳趾隔著鞋底向下一壓,身軀又向上躍起了兩丈,人已經到了平台之上。
樓下的攻方一陣躁動,有人慾催動雷法轟擊這名不速之客,被為首一人攔住,「上面有我們的人,沒有精準把握,不要輕舉妄動。」這人面若金紙,三縷長髯垂於頷下,兩隻鳳眼高高吊起,向上斜插。眉心赫然一道寸許裂縫,如同刀刻的一般。聽聲音,正是昨日阻止「問常」道人爭搶雪蓮的那位老大。
平台上,闞哲與耿颯雙劍在前,已經殺紅了眼。負責斷後的丹成子突覺如芒在背,全身汗毛瞬間炸了起來!這種驚悚,使他不得不轉身查看——呀?是你!
杜遠百忙之中對故人嫣然一笑。不笑還好,這下又把丹成子驚出一身冷汗。什麼意思?笑我蠢是不是?上次敗的乾脆,這次又送上門來……我特么是夠蠢的!怎麼沒想到這位爺也會來!
事態緊急,不容多想,下面一群同門還在看著。丹成子把心一橫,將手中的「遷」劍握得緊緊的,我今天就不撒手,看你還能拿走不?!
杜遠施然抬臂,在額前張開五指,手心向外——這動作曾無數次出現在丹成子的噩夢中。在宜蘭,他就是這麼一下……然後雙劍就歸他了,如果不是人家主動送還一把,恐怕現在自己連法器都沒有。
丹成子腎上腺激素飆升,多年苦修使他做出合理條件反射,手腕向前胡亂一舞,整個身子主動向樓下虛空撲去,動作和花樣跳水差不多,難度係數極高!這個三樓可不比來儀賓舍的三樓,剛剛杜遠上來時估算過,足有五丈開外。這給了丹成子足夠的演出時間,只見他人在空中,似乎還擔心被鬼追上,不停地迅疾翻滾著,有團身的、有曲體的,還有側平轉的,花樣百出。和運動員不同的是,他手中多了一把長劍,隨翻滾順勢舞出數十朵劍花,煞是好看!
下面仰頭觀戰的龍虎山陣營無不傻眼,他們不了解丹成子心頭的苦,只是驚訝這劍法怎地如此詭異,打著打著不打了,自己往下跳不說,還在空中獨舞。這是中了什麼邪?
杜遠目睹一切,憋不住露出白牙,「如定」的手勢沒有錯,可他根本沒有帶出心訣。也就是說,只是擺擺樣子,嚇嚇老對手。沒成想這位三劍客之首反應如此劇烈——這怎麼說呢?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前面搏命的闞哲與耿颯,又划傷兩名茅山道眾,腳下交換位置,按平日演練的陣法流程,這會兒應該由丹成子突襲前方,給對手致命一擊。可是節奏空了一拍,也不見師兄上來補位。二人遂偷空轉頭回望,咦!主心骨不見了?只有杜遠似笑非笑,用眼神在向他們打招呼。
兩名劍客望著這張刻骨銘心的英俊臉龐,腦袋裡均是轟的一聲!是他?沒錯就是他!丹成子呢?已經被他吃掉了嗎?怎麼連渣都不剩?太可怕了……
杜遠伸出左手小指,向闞哲輕輕搖了搖。闞哲立刻覺得自己左手的斷指切口鑽心地疼痛。這成為壓倒他脆弱心理的最後一根稻草,只見他義無反顧地,縱身向樓下虛空撲去,只想儘快逃離這名可怕的魔鬼。
可憐的耿颯,孤身一人,只多遲疑了一秒,也縱身撲出,追隨闞哲而去。他可不傻,大家都是老江湖,哦!你們害怕都跑了,就留我一個人單幹?去你的吧——走為上!
現在,平台上危機暫時解除,只有一眾茅山道眾目瞪口呆地看著杜遠。一時間,所有人都忘了該幹什麼,全都湧出一個念頭——這人是誰?怎地如此霸道?普一現身,做了兩個輕佻手勢,嚇走三位龍虎山悍將,這是什麼劇情?太狗血了吧?不,這一定是隱世大能,深為龍虎山所驚懼的那種!不知他緣何來此,究竟是敵還是友呢?
一個聲音打破短暫的沉寂,「阿杜,你來的正好!」一位呆萌道人從木樓四層的飛檐飄落青石平台,直向杜遠奔去。杜遠收起高深莫測的唯我獨尊表情,也高興地說,「大喵,你沒事就好!」兩人熱烈擁抱,互相拍打肩膀。
茅山道眾長吁了一口氣,還好,是朋友!有此神人助陣,茅山無憂矣。
杜遠顧不得他人,只是和大喵說笑,「你怎麼自己躲在上面?想偷懶是不是?」淳于帆嘿嘿一笑,「哪裡!你有所不知,茅山這些師兄弟,對我極為呵護,畢竟大洞真經還靠我宜蘭一脈守護,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我出手。所以呢,我陪同宗主在上面駐守,那裡也是龍虎山要踏過的最後一關!」
兄弟二人有說有笑,直把眼皮底下的危機當作浮雲。而樓下,卻是另一番景緻。
三劍客接踵跳樓,仗著神功護體,均平安落地。肉身鼎爐傷害是小,心理陰影傷害是大。他們全都垂頭喪氣,一副無顏參見江東父老的模樣。
三劍客在龍虎山成名已久,素以桀驁不馴著稱。道法以練體為主,御劍之功,被譽為直逼上古劍仙的存在。同門從未見過他們如此狼狽。還是那位金面天師先開了口,「丹成子,究竟發生何事?形勢既然大好,緣何棄戰而退?」
聽此一問,三劍客不約而同,盡皆仰天長嘆,唉——
丹成子跨前半步,「回稟觀主,今日恐怕,難以一舉殲滅茅山主力了。剛剛出現的那人……簡直不是人。我們交過手,在寶島。敗的太慘,回來沒和您細說。此人身法形同鬼魅,可在瞬息之間取走我護身法寶,如果意在傷人,我輩只能引頸待割。實在是……太快了!」
眼見觀主大人將信將疑,闞哲上前補充,「您看我這根手指,上次我跟您說是賭錢輸掉的。其實是賭劍輸掉的,正是拜此人所賜。」
耿颯沒說話,只是連連點頭。三劍客不願被同門輕視,只好儘力誇大杜遠之威。
事情經此渲染,已經足以驚悚整個龍虎山陣營。金面觀主大人生性多疑,不免捻須長考起來。半晌,抬頭對手下眾人道,「好。既然對手有強援,那就暫放一馬。等法會閉幕,茅山眾四散奔離時,我們盯住淳于帆一人即可。我們的目的只有大洞真經原本,那些道士嘛,就交給全真青城的人去收拾好了。問常,你去青城來賓駐地放個風,就說茅山已殘,此時出手正是時機。」
張問常天師牙關緊咬,低頭稱是。轉身向遠處奔去。其他人在觀主帶領下,擺出防禦隊形,集體向龍虎山駐地撤離。
上德閣上,茅山道眾一片歡騰。這一仗解氣,直接嚇退了強敵。他們把杜遠當作老君聖使一般看待,聽說是淳于天師的兄弟,又立馬親近了三分,紛紛上來施禮道謝。
觀此情景,樹林中,剛到不久的紅袖對止正和阿雅說,「看來這傻小子沒事了,又冒了一功。不過這莽撞脾氣還得改改,以後遇見強勢大能,可不一定唬得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