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夜城
這個秘密,目前為止只有胡盛元參透了,但他並未告訴任何人。
張遼第一次聽說,小小吃了一驚,畢竟有文從心和裴紅袖的例子在前,已經略感麻木。只是心中暗忖——好么,我還真有老人緣!
浦茜拉繼續坦承,「我全名jeanne darc,浦茜拉只是稱號,有聖女的意思。我查過,在天朝的典籍里,把我喚作貞德。這兩個字很好,我喜歡。如果有機會,我會把它們紋在這裡——」說著,拿手指著自己裸露的小蠻腰。
這個訊息,讓張遼啞然失笑。聖女貞德……好好好……好一個聖殿騎士會,果然卧虎藏龍!如果記得沒錯,應該是十五世紀的人傑,論相對年齡——如果說從心是奶奶,那紅袖就是太奶,而浦茜拉應該是祖奶奶啦。
不過他也明白,這些穿越過來的人物,絕對年齡並不大。於是用一如既往的語氣問,「在我讀過的史料里,貞德似乎……」
「被處決了是吧?那是假的,被出賣倒是真的。但教廷不會允許膽怯的查理七世把我拱手送於英王宰割。因為我是一道來自天父的光!」
最後這句話,不知是描述還是比喻。張遼有些費解,但沒有繼續追問。他可以感覺到,這段往事永遠是她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我只認得一位叫做浦茜拉的女孩,她熱情大方,樂於助人。是我的……好朋友。」張遼字斟句酌,緩緩把話講完。
金髮碧眼的姑娘笑了,笑眼裡似乎有些濕潤。「張,我沒看錯。你是個好人。」
蹄聲隆隆,李光弼率軍出得營房,他除了胯下那匹烏騅,還親自牽了兩匹鞍韂齊備的駿馬——「諾,二位上仙!請上馬,我曉得你們會飛,可是我們都不會。還是一起騎行吧,哈哈哈……」
兩人終止話題,翻身上馬。浦茜拉聖殿騎士,騎術自然精湛無比。張遼在大宋也練過,說起來,他還有點懷念忽必烈那匹黃驃汗血神駿。
一聲號角過後,一支百人隊率先向西馳騁,三人夾在中央,其他四百騎緊緊隨行。全軍出了安西城,碼著尉遲眺的蹤跡追擊而去。
大漠溫差變化極大,冬季尤其如此。
這五百輕騎除了捨棄馬鎧,自身也只套了布背胸甲,隨身除了伏波弩和橫刀,連標配馬槊都扔在了營房。一切只為最快馳行速度。
前軍百人隊兼著探路斥候職責,所以後軍並不需要費腦,只是跟緊就行。
張遼在李光弼身邊伴行,趁機提出兩個憋問,「郭將軍給你的兵符怎會是魚形?聽說一般都是虎符來著,魚符倒是未有所聞,看著也太斯文了點。還有啊,郭將軍說『以獠治獠』,據我所知,『獠』一般指的是西南蠻夷,怎會用在帝國西北境內?」
這個問題問得突兀,而且是軍中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不免讓李光弼愣了一下神,「嗯?哦——哈哈,不瞞你說……」
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你問的這倆問題,看似毫不相干,其實是一個問題。」
張遼十分驚訝,自覺二者毫無共同點,如何燴成一鍋?
「咳……是這樣——大唐自高祖始,就有那麼一丟丟胡人血統。此事並無損主上光輝,但大家約定俗成,誰也不敢輕易碰觸禁忌。故而把一切與『胡』音相似的名詞都改弦了。比如把虎符換成魚符,把胡人改稱為獠人。都是為了盡量避免觸及忤逆之罪。我大唐歷任帝王自己倒沒說什麼,不過你應該理解,下面總是在這些事情上過度緊張,寧可用錯也不肯冒用諱字,甚至包括諧音。」
這話信息量也不小,但核心內容簡單,所以張遼立刻反應過來。原來是避諱——「那老虎呢,怎麼叫?」
「山君,大蟲。嘿嘿。」
卸掉馬鎧的戰馬,比平日重裝出行起碼快了一倍,在沙漠中奔行幾乎沒有明顯蹄音,只有羊皮水袋中的晃啷聲時時伴隨。
此刻暮色將至,陽光已經不再刺眼。五百騎盡量沿著沙脊行進,保持良好視野同時避免陷入未知流沙。
沙塵中,偶有被丟棄的刀槍隱現,此時距離叛軍逃脫尚且不久,但風沙已經開始掩埋一切痕迹。這——很不利於追蹤者。
前哨中一名斥候轉了回來,「稟騎曹,于闐潰軍分兵了。一路繼續向西,一路轉向西北——看足跡后一路人多。」
「分兵?呵呵,這是誘餌。」李光弼催動馬蹄,從沙中踢出一隻空水囊。遂揮手叫來偏將,指著西北方向道,「你帶后軍三百人,由此直奔伊州,追上一個斬一個,不留降卒。餘人同我繼續向西,尉遲眺一定會去敦煌。那裡是最近的水源。」
偏將迅速領兵而去,大漠中捲起一道新的塵煙。
那斥候猶豫著沒走,低聲問,「咱們只剩二百騎……」
李光弼豪氣干雲,「無妨——咱們還有仙家相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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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位於河西走廊最西端。
這個名字讓張遼胸中一陣波瀾起伏,浦茜拉在他身邊縱馬馳行,見他神色異樣,有些好奇,「我們要去的地方,你很熟悉嗎?」
「哦,不。」張遼收回發散的眼神,正色瞧著美女,「天朝後世有位學者——季羨林老先生曾說過,世界上歷史悠久、地域廣闊、自成體系、影響深遠的文化體系只有四個:天朝、印度、希臘、伊斯蘭,再沒有第五個;而這四個文化體系匯流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敦煌。而眼下,正是它的全盛時代。」
這番話也勾起了聖騎士的神往。「如此奇妙之地!有機會見證它的全盛景象,也算不枉此行。」
夜幕終於降臨,彎鉤似的新月勉強照亮大漠。眼前無盡的土黃全部消退成幽藍。
天鉞軍不眠不休,勻速奔行,終於在兩個時辰後到達了敦煌。
遠遠望去,這裡——居然是一座難得的不夜城。
無數燈火將古城點亮,城門大開著,仍有商隊在不斷進出。駝鈴悠悠,十里相聞。
李光弼喝止了隊伍,開始研究戰術。「看來,這裡暫且沒有陷入刀兵之亂,仍在我大唐守軍掌控之中。如果尉遲眺的人在城中,一定是混進去的——這倒怪了,他幹嘛不去伊州大本營呢?難道這裡更安全?不對,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張遼忽然起了念頭,主動請纓道,「不如讓我們倆先進去探探虛實,你帶人埋伏在城外,等我消息。」
看著這兩位仙家現在的胡人貴胄造型,李騎曹覺得有幾分道理,遂囑咐道,「好!那就有勞二位。城內情況不明,你們多加小心。」又拿馬鞭一指,「如果召喚增援,將城頭角樓那隻燈籠射滅,二百騎轉瞬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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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下,一名老軍正在打掃官道。兩匹駿馬緩緩靠近,馬上兩人都纏著防風圍巾,看樣子一男一女,都是錦衣華服的異族裝扮,身材十分高大,氣度不凡。
老軍拄著掃帚問,「二位可是來參加燃燈節的?」
那女子忽閃的碧藍雙眸,用半生不熟的天朝語答道,「——是呀,沒來晚吧?」
「呵呵,還好。不過你們得抓緊,精壯奴隸都拍賣光了,女奴還剩一場,據說以絕色壓軸出場……荷包看緊一點,財別外露,安西四鎮的盜團可是都來了……」這老軍漢人模樣,心地倒好,唯獨有些啰嗦,更像鄰家大伯多一些。
那二人同時抱拳謝過,催馬進了內城。路上官兵裝扮的漢子不少,但大多只是負責維持秩序,疏導交通,偶爾也有不當值在閑逛的。竟無一人上前盤查——好一座歌舞昇平的歡樂之城。
說其歌舞昇平,一點都不為過。內城街道上,已經無法騎行,人太多了。服飾各異的男男女女,在各處店鋪之間交織往來,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還夾雜著各民族的樂器在街頭表演,讓人眼睛和耳朵都忙不過來。
張遼和浦茜拉索性就近尋了個客棧,將馬兒拴在石樁上,丟了一枚碎銀給店家,立刻換來笑臉殷殷的承諾。
待兩人重返街頭,浦茜拉忍不住問,「你哪裡來的銀子?難道早有穿越準備。」張遼有些得意,憨笑著答曰,「物質準備沒有,精神準備倒是有。畢竟我前不久穿越了一趟十三世紀,曉得銀子的妙處。剛剛在安西城裡等待郭將軍召見前,你不是看到我在城樓廢墟里翻檢了半天嗎……」
「是啊,我還笑你撿垃圾來著,找到什麼寶貝了不成?」
「那城樓坍塌,掩埋了一些于闐軍屍身,我在他們身上搜到兩把碎銀,還有火鐮火石等常用物品——既然穿越了,基本裝備還是要備齊的,要有危機意識。當然,最大的收穫還是這個——」
張遼將無名指上的玄鐵戒指一旋,從空間內取出一物,黑黢黢毫不起眼,約合拳頭大小,正好握在手心裡。
這枚五行賽冠軍戒指——浦茜拉是知道的,但這鐵疙瘩……咦——也有些眼熟。
「這個不就是那個追著我不放差點把我砸扁的番……番……」
「番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