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深夜食堂
四人逃出橫須賀基地,天還沒亮。一路上大小障礙不少,7021成了越獄短板。杜遠擔心有失,乾脆把年輕的台灣海巡隊員也擼進了七寶玲瓏塔。
本想讓法海也進去繼續參禪,但這和尚堅辭不受。說在裡面呆久了,和李天王已經沒得聊,要看看外面扶桑島國的花花世界。
也好,有他不算負擔,還多個強力大能護身。於是淳于帆在前,杜遠居中,法海在後,三人一路潛行,各施騰挪身法,硬是摸出了戒備森嚴的帝國潛艇基地。
在一座小山坡上,三人暫時駐足,眺望周邊夜景。
法海一掐自己的纖纖柳腰,「咱們往哪走?」
淳于帆這才上下打量他,「敢問……這位姐姐是誰?」
杜遠樂不可支,「這麼憨的嗓門你也敢叫姐姐……說來話長,你稱他法海大師就成。」
「法海!?」大喵兩隻眼珠差點瞪出來。
「對的,」杜遠嘟嘴點頭,「就是那位法海,別無分店。」
「可這腰身,這容顏,這造型……」
「哦,那是小青的,本尊離魂去了冥界,肉身暫借大師一用。」
咕嚕,大喵天師咽下一口口水,「好吧。兄弟,我信你。」
法海等的無聊,索性找個石頭坐下,從護士裙下露出玉腿撓了撓,「這裡風涼颼颼的,讓人腳癢。二位快拿主意,咱們往哪走。我不挑,去哪兒都成。」
淳于帆一指山下黑暗處,「從無人之地穿插,尋個民用漁港,找條船——轉道宜蘭。」
「唔——」杜遠表示異議,「你們聽,咱們來處警笛大作,想必追兵盡出。多半他們也是這麼想的,會優先搜索無人之地。不如這樣,咱們反其道而行之,哪裡亮堂走哪裡……」
「嗯!這主意好。」法海一拍本屬小青的大腿,「燈下黑就是這個道理。人多反而掩護多,走——咱們下山瞧熱鬧去!」
……
是夜,橫須賀市熱鬧非凡。
時值12月31號大晦日,在扶桑被稱為除夜,相當於天朝的除夕。
市民們湧上街頭,祈求神靈托福,送走煩惱的舊年,迎來美好的新年,並把這一傳統稱之為「初詣」。
三位裝束奇特的天朝人混雜在人群中,由於相貌接近,毫無違和之感。其他人也把他們當作易裝慶祝的尋常市民,報以友好微笑。
杜遠還好,一身丹園出品的素色麻服,在哪個東方國度都很適宜。法海的小護士裝加修女帽更受歡迎,總有猥瑣大叔湊過來瞄他的玉腿。
只有大喵慘了點,道袍還掛在海上舢板的桅杆上,此刻怕是早已成為太平洋垃圾。身上僅剩月白色斜襟短褂,有些販夫走卒的味道。
沿街燈火通明,色彩各異的燈籠高掛兩側。各戶門口上方都拉起一條用草繩編的圓圈,淳于帆解釋說,那是「注連繩」,不是上吊用的,意在辟邪。
有的還擺上一些松竹,謂之「門松」。街頭巷口還有大量松竹梅搭起設計新穎、別具一格的牌樓。幾乎每一家窗戶上,都貼著鶴龜剪紙,祈禱平安。
一行人正嫌眼睛不夠用,忽而從身側暗巷中傳出驚聲呼叫,「呀咩帶——」
這聲音極度驚恐,不似尋常玩耍,但被滿街喧鬧所壓制,幾乎無人聽聞。
這三個天朝修真者六感敏銳,當然準確捕捉。法海一挑柳眉,「此為何意?」
杜遠向他擠擠眼,「『呀咩帶』就是『不要』的意思。這句在天朝幾乎無人不知——都是拜島國『愛情動作片』所賜。嘖嘖,您一介高僧,此種閱歷不足有情可原。」
他倆在這兒調侃,淳于帆卻一皺眉,止步道,「不對。俗世有難,我等不可視而不見。」說完不管別人,轉身墊步,無聲竄進了暗巷——
巷子深處,一名盛裝女子正被死死按住,和服已經撕扯得不成樣子,臉上鼻血長流,似乎遭到了毆擊。騎在她身上的,是酒氣熏天的高大男子,背朝外,看不清面孔。
淳于帆上前一把將那施暴者拎起,「喂,放老實點!」
那人順勢起身,站直了足有一米九,高出大喵一頭有餘。也不答話,掄起巨拳就是一錘。
嗙——
一隻大腳丫子狠狠印在巨漢臉上,直接把他踹進身後牆壁。
跟著進來的杜遠后發先至,收足撣了撣褲腿兒,「喵兄,這種狀況不用客氣。直接干就好了……」
淳于帆一怔,「……他罪不至死。」隨後俯身查看那人呼吸,待把臉翻過來,卻是一張白種人面孔,赤發碧眼,汗毛粗重,瞳孔渙散。身上穿的,赫然是阿美利加水兵的便服。
「他死不了。」杜遠不屑一顧,轉向仰躺地面的和服女子,輕輕扶她起來,略整了整衣衫,換倭語道,「小姐家住何處?我們可以送你回去。」
那女子瑟瑟發抖,此刻揚起臉來,在路燈下看得分明。水粉塗的很厚,和著鼻血結成殷紅粉塊,隨著眨眼頻率簌簌落下,只能說一分像人,倒有九分更像鬼。
靠,老美大兵審美真獨特!
杜遠情不自禁手抖了一下,那女子失去支撐,向後翻倒。卻被剛剛走過來的法海一把攬住。
大和尚毫不避嫌,在那女子鼻樑骨上捏了兩下,登時止住血流。隨後又抬手在其額上一拍——啪!
得,連眩暈都治好了。那女子激靈一下站直了身體,待看清形勢,連聲致謝外加鞠躬,對著眼前這幾位感激涕零。
待她指明方向,三人不好推脫,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乃擁著這位中年「艷婦」向巷子另一端行去。
出得巷口,剛一轉彎,一間極小的門臉出現眼前,看樣子不像民宅。
門口兩片藍布門帘在風中微微飄起,白色魚形徽章被左右各分一半。一塊木匾十分不規則,上面雕著四個笨拙但雄勁的大字——
「深夜食堂。」由於全是天朝古體,三人全都看得清晰,法海忘了女裝身份——還瓮聲瓮氣念了出來,把身邊的女子嚇了一跳。
「哦!她家開食堂的……」杜遠自言自語。
「不,看格局,這是一間居酒屋。」淳于帆久居台灣,基於歷史原因,對扶桑風格並不陌生。
那女子拖著木屐連走幾步,啪嗒挑開門帘,怕大家不肯跟進來,還回首頻頻召喚。
進就進吧,誰怕誰呀——被倭寇禁閉了幾日,還真想來一口。杜遠滿不在乎,率先跟著往裡走,其他兩人見狀,也隨後跟了進去。
這酒屋小得可憐,進門就是迴形長台,台前圍著幾支高腳圓木凳,質感很原始,粗糲但不失溫潤。
一盞暖暖的燈光照亮整個狹小空間,沒有客人,只有一位店主立在台後。看樣子,既是老闆,也是廚師。
那人年逾不惑,一臉滄桑,臉龐見稜見角,一道刀疤斜卧左頰,從額角貫通下頜。藏青色短襟廚服斜挽扣袢,雙手盤在胸前,不怒自威。
「小林醬——」那女子一入門檻,立刻如同見到親人般哭訴起來,把一番「紅粉劫」說得十分凄慘。
那人巍然不動,靜靜聽著,時而抬眼打量一下天朝修真三人組。臨了,待那女子只剩下抽噎,才緩緩開口道,「叫我小林桑就好。」
這其中微妙區別,杜遠倒是懂得,丹老給他的語言包無所不含。他很清楚,在倭語中,平輩稱「醬」,有著不見外的親熱之感;而「桑」則是純禮貌性的後綴。顯然,那女人剃頭挑子一頭熱,頗有倒貼嫌疑。
小林老闆向其他人微微鞠躬致意,「請坐。感謝諸位援手。見義勇為之舉,在下十分欽佩。這位小姐是本店常客,救了她,等於救了我一部分收入。謝謝大家!辛苦了——」
這話貌似親近,卻瞬間點明彼此關係,外熱內冷,著實有些剛硬。
那女子只當沒聽出內涵,自顧尋了張椅子坐下,拿出化妝包開始補妝。
小林請大家並肩坐於台前,說了句,「今天我請。」也不問忌口,旋即開始嫻熟烹飪。
這一動手不打緊,把三位天朝來的「遊客」都嚇了一跳。僅憑那處理食材的刀工,就不由人不暗挑大拇指!
隨著爐火升起,煎鍋在眾人面前滋滋作響,一隻只魚蝦和滿籃蔬菜蘸上雞蛋麵粉漿水,迅速烹炸。隨即又一隻只出鍋,整齊擺放在四隻粗瓷燒盤內,淋上混著蘿蔔泥的醬油汁……
「天婦羅,請慢用。」老闆並不多言,又開始烹制下一道菜。
杜遠食指大動,率先動筷。法海遲疑了一下,避過魚蝦,夾了一隻西蘭花送入口中。淳于帆輕輕嘆了口氣,也開始細細品嚼。
那女子已然重新畫好濃妝,向大家側身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我也開動了——」旋即大吃特吃起來,唇膏瞬間宣告夭折。
好味道!
杜遠品咂著舌頭,這種多油食品,對於川娃而言並無障礙。況且似乎油分並不大,調味料味道也很清淡,食材的原味分層次次第傳來,著實是一種享受。
眾人正吃得酣暢,那老闆已經把烏冬面下到鍋中,開始重置湯頭。
忽而門帘一挑,一位身穿深色和服的男子走了進來,二話不說,揪起那女子頭髮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