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鎮煞
就在杜遠一行扶桑受難之際,張遼、文從心以及鳳筱三人,尚在帝都優哉游哉。
邊鋒帶他們在釣魚台賓館吃了頓午餐,除卻開胃冷盤,主菜是松茸蘑菇湯,香草牛肉,奶香蝦球,上湯雙菜,醬烤鱈魚,素什錦炒飯——最後還送來一碟子椰香西米酪加時令水果碎。
鳳筱好奇地拉住一名旗袍侍者,「一號平時就吃這些?」
那溫婉女子抿嘴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也沒正面回答。
鳳筱又轉向邊鋒,眼神帶著求知若渴,邊局啞然失笑,「當然不是。一號平時一碗小米粥,一碟小鹹菜就搞定了。這是國宴標準,我還是借了你們三位的光——好歹也是新鮮出爐的五一獎章獲得者嘛!」
「哇,國宴耶!」鳳筱不是感嘆奢華,在他想象中,國宴還不得來個「滿漢全席」什麼的……這菜式,似乎也不怎麼炫目哦?
邊局看出他的小心思,用筷子指著一桌子杯盤道,「別小看這些,國宴菜單著實很費思量。過簡則魯,過繁則奢,如何把握尺度,既不顯得失禮,又不會被納稅人指摘,方為沖衡要道。」
「沒有沒有——沒那意思。」鳳筱連連擺手,「跟平常過日子比,這些已經很講究了。如果跟我們學校食堂比,那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哦對,你還在求學。」邊鋒想起這個茬來,「我看過你的檔案。有情報顯示,你們學校最近收到一大筆贊助,是海外互聯網巨擎『臉書』公司以你的名義匯來的。這是什麼情況?」
「呦!」鳳筱激動地一拍大腿,「扎克那哥們兒還真講信用,說送就送。我還當說著玩呢……」遂把當日如何在白宮巧遇扎克伯格,機緣巧合約來一大筆贊助的事複述一遍。
張遼和文從心聽得津津有味,邊鋒也眉花眼笑地翹指大讚,「好!好啊。捐贈比貸款好,這筆資金數額巨大還免息免償,用於教育最為相宜。你以後可以考慮往商業部就職了。」
……
用完午餐,依舊由邊局長親自駕車,出了中南海,沿長安街向東取道三環轉北,行了半小時復又向東,來到一處古怪建築群。
不像商業街,也不像住宅區,倒和七八十年代的大型工廠差不多。
進得院門,沿途都是紅磚廠房改造成的書屋和咖啡館,還有一座座加了鋼樑與玻璃的高大建築不知是幹什麼的。
鳳筱指著紅旗轎車窗外道,「看,老式火車!」
張遼聞聲望去,果然,黑黢黢的蒸汽車頭趴在鐵軌上,很有視覺衝擊力。
「這地界為何這麼……古典?」文從心忍著把「落伍」倆字換了個說法。
邊鋒一邊找地方停車一邊樂,「都是文藝界搞的幺蛾子,說這樣更有格調。反正我是欣賞不了……這裡原本是七九八軍工廠,現在轉民用了,變成文化產業用地。吶,我們到了,下車跟我走。」
四人沿著整潔街道七轉八轉,來到一座大鐵門前,上面刻著「尤倫斯藝術中心」七個大字。
大過年的,沒什麼人,門可羅雀——其實連雀也沒有,天兒太冷都躲起來貓冬了。
邊鋒也不解釋來此處為何,就這麼大搖大擺帶人逛了進去——
一股暖風撲面而來,寬大的展廳內空調開得很足。這建築顯然也是廠房改的,挑高很高,足有二十米開外,除了白灰磚牆就是黑漆鋼樑,一付性冷淡的硬派風格。
「這是loft style。」張遼一本正經指點著。
文從心掩口而笑,「撞上你老本行了,千萬別跟搞建築的聊房子。」
出乎意料的是,裡面比外面熱鬧許多。
大約二三十人散落各處,三五成群端著紅酒杯,夾著腿邁著側行貓步,邊品酒邊低聲討論牆上掛的一幅幅畫作。
那些個畫作……鳳筱歪著腦袋看了半天,徹底無語了。他很想說點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張遼也想在從心面前賣弄一下,翹著食指環視一圈,愣沒找到一張可以下口的作品。
那些個畫,幾乎都是同一主題,色調差不多,但說不清內容到底是什麼……
忽而左近一位侃侃而言,把大家吸引過去。那人一身黑色唐裝,長發披肩,被幾名崇拜者包圍著,正口吐蓮花講解創作初衷。
「……子宮是埋藏人類夢想的最後一個烏托邦,那裡充滿溫暖的羊水,進食與排泄都有先天管道自動處理,它才是每個人真正的家鄉。我在筆端流淌的,是對子宮充滿熱忱的摯愛。緬懷每一寸潤滑,祭奠每一絲傷懷。即便是如枕頭般伴生的惡性瘤體,也因隨我成長而變得溫潤親切,散發迷人芬芳……」
這些話像魔咒般拂過,有人低低地呻吟起來,顯然為此精深大論折服,控制不住胯下高潮奔涌。
文從心呆如木雞,鳳筱一臉懵逼。
張遼的手指最終落在那藝術家所在方向,無力地虛點了幾下,「聽,說得多好。我都快噁心了……」
邊鋒低調穿過人群,走到角落裡一位素布長衫者身後,「大師,我帶他們來了。」
那人戴了一頂麻布桶帽,看不見發色,聞聲轉過身來,依稀是位長者。
他面白無須,戴了副圓框黑邊眼鏡,儒雅和善的模樣像一位學者。
「哦,邊局,辛苦你了。剛剛我在出神,抱歉失禮。」
邊鋒奇道,「您幹嘛約在這裡?說風雅吧……我看算不上,滿廳一股濃濃的酸臭味。」
「哦,其實我們要去的是隔壁偏廳,那地兒太小,大的我租不起。不起眼怕你們找不著,故而約在這裡。」說著,這位老者自顧向一扇旁門走去。
邊鋒回身朝丹園三人組招了招手,也跟著行了過去。
穿過狹窄走廊,來到一處偏廳,這裡只有約合百十平米的面積,和剛剛那間比,只有八分之一大小。
屋子四周無窗,牆壁上懸挂了一些佛本生經變畫摹本,屋子正中間孤零零置放一張桌子,擺著一尊頂盔摜甲的神像。
邊鋒打量完畢,不明其意。「您老租這裡做什麼?弘揚佛法普度眾生?我看選錯了地方。我雖不懂藝術,但嗅得出這裡——大多是附庸風雅之人以藝術之名行銅臭之事。一心向善的信徒都會自動走到你的龍泉寺去,您又何苦煩勞?」
那老者和善一笑,也不辯解,只是向緩緩門口駐足的三位年輕人招了招手。
「來,都過來這裡。」
大家走過去圍成半圈,且聽這老人家有何吩咐。
老者摘下麻布桶帽,露出一顆錚亮的光頭,笑曰,「貧僧信誠,虛掌龍泉寺住持一職。在此等候諸位多時了。」
幾位年輕人面面相覷,張遼一拱手,把習慣性穿越遺風帶到了二十一世紀,「原來是信誠法師,不知您找我們何事?」
信誠道,「拜邊局所賜,你們的神奇經歷,貧僧略有耳聞。在下有件東西一直無法參透,故而假借展會之名,袒露於俗世之中,希望有識者點破迷藏。但一晃月余,並無收穫。可巧聽說你們來京,於是斗膽請邊局約來一見,也許能夠有所收穫。」
張遼不清楚邊鋒和這位老僧聊起過多少他們的事,更不知他要拜託的是什麼,於是選擇繼續靜默傾聽。
「你們看,這屋子裡可有異常之物?」信誠眼中閃爍著期待星芒。
張遼看了看邊鋒,又瞧了瞧文從心,乃背著手圍著屋子繞了一圈。
「這些畫……我在敦煌見過類似的。」
「哦?小施主也去過敦煌?」
「當然。」張遼轉身再次看了一眼邊鋒,得到肯定默許,坦呈道,「只不過我去的,是大唐的敦煌。」
屋中片刻靜默無語。
鳳筱還在琢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信誠已經露出激動之色。
「甚善。」他終於開口,「我這裡有件東西,也是出自大唐。但它與眾不同,每每夜深人靜,總會無風自鳴。起初我當是窗子沒關好,後來才發覺關了也沒用。終於有一天,貧僧斗膽試著與它講經說法,試圖壓制其源源不斷溢出的煞氣。它卻突然給了我一個明確回復……」
「它,指的到底是什麼?」張遼又掃視了一圈屋內,最後把目光落定在那尊神像上。
「對的。」信誠點點頭,「就是它。」
「它怎麼答覆的?」眾人均感詫異,把目光集中過去重點招呼。
「它沒說話,只是用形同實質的煞氣化為一個『默』字——我猜,是讓我住口的意思。」
這故事匪夷所思,大家都有些驚悚之感。
「不會是眼花了吧?」鳳筱第一次發問。
「不會。」信誠下意識扶了扶眼鏡腿兒,「我龍泉寺特意為此召開了一個表決會,把當初獻寶的居士也找來問詢,那人也是懵懂不知,也不肯自行取回。最後表決結果是,廟宇中不宜藏煞,如果再無定論,就要毀掉它了。我覺得可惜,才多此一舉,辦了這個展覽。以求最後一搏,尋找有緣者揭開謎題。」
張遼湊過去試探著摸了一下,沒什麼異樣。「這雕像是誰?為何居士獻了尊武將到寺中?」
信誠笑得很寬容,「小施主有所不知,這不是武將,是佛祖駕前兩大護法神之一,韋陀菩薩。」
「哦——」這名頭有些印象,張遼圍著轉了一圈。這神像約合一米來高,底座直徑尺許。似是純銅鑄成。他試探著合圍雙臂抱了一下,預置的力道小了些,竟沒動分毫。
「裡面有鉛。」信誠解釋道,「有些邊角在歲月流徙中破損,露出少許鉛華。故而不是一般的重!」
鳳筱在一旁等得不耐,忽然轉身關緊廳門。
待重新回來,面對神像一眯雙眼,周身頓時泛起輕微法力波動,突爾額前精光一閃,生生裂開一條細縫,從內里探出一朵「小蘑菇」來!
事發倉促,文從心忍不住低聲驚呼一聲,還當這弟弟用力太猛想破了腦殼。
鳳筱催動神念,透過裸露的松果腺體放大,聚焦到神像體內,定睛一觀——
「哎呀!」尖銳的劇痛反噬而來,讓這位青年向後翻倒,好在被邊鋒和張遼聯手抱住。
「怎麼了?」文從心焦急地問。
「那裡……那東西裡面……有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