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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先修理誰?

  北風嗚咽,訴不盡杜遠的愁腸。


  他不太在意生死,畢竟自己還有個好哥們兒邁扣在靈配府做「大無常」——別的不敢說,走個後門、高抬貴手應該沒啥子問題。


  只是眼下委屈了自己的兄弟和女人……對了,還有一隻不太喜歡自己的貓。


  這隻困鎖眾人的奇怪「網兜」不是最大問題,如果下面無人看守,早晚能想出脫身辦法。但現在下面不僅有人,還是兩位超級強者。


  「倭島第一強兵」真田幸村,他的手段,紅袖見識過,己方群毆也無勝算。


  而那位設下埋伏、防不勝防的忍者,才是最頭疼所在。剛剛大家聽得很清楚,這廝不是旁個,是大名鼎鼎的伊賀流忍派第十二代半藏——「半藏」是個世襲稱號,專屬服部氏家族。


  杜遠的嘴巴被網格勒歪了,好在距離同樣扭曲的淳于帆耳朵不算太遠。「喵兄,這位……」


  「不是歷史上最為盛名那位。」大喵天師心有靈犀,曉得他要問什麼,「那位是二代,和十二代隔了足足十代,相差四百多歲。」


  還好——杜遠暗自慶幸。他最怕那些自帶史詩光環的傢伙。


  淳于帆彷彿會讀心,「也別小看他。服部氏家傳忍術,遠比伊賀流對外展露的精深。這也是他們家族一直獨攬整個流派大權長達四百五十年的底氣所在。」


  這份善意提醒,缺乏安慰效果,杜遠立刻重回心塞——哦,怪不得,那傢伙在長輩真田面前毫不客氣。


  黑衣人根本不在乎囊中之物的嘰嘰喳喳,他對著真田幸村道,「這些誘餌現在不能給你。等吸引到更大的獵物再說……」


  真田慨然長嘆,「我擔心的是。一旦他來了,會帶走一切,包括你的尊嚴……好吧,我先撤了。稍後再來,看看還能剩下些什麼。」


  他轉身原路返回,一步步消失在松林中。


  服部半藏無愧這個「忍」字,他很有耐心。提足走到相距「伊賀伏兜」十米處一棵巨樹前,沿途竟沒留下半個腳印,且腳下不停,徑直撞了上去——呼噠一聲,肉身恍如幻影,居然與那棵金松融為一體……


  時間分分秒面過去,日頭偏西,千百條樹影被緩緩拉長,開始集體朝東傾斜。


  殘雪表面被山風風化的顆粒狀晶體,在陽光下折射著耀目光華,完全不理會這裡潛伏的危機。


  一聲嬌叱打破了寧靜,「別跑——」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東南方奔來,前面的是位邋遢糙漢,後面的是位青春少女。


  那糙漢面帶慌張,上半身後仰,甩開大步跑得很專註,頭也不肯回一下。身上破舊和服像灰僕僕的飛蛾翅膀,舞成一團殘影。


  那少女——就好看多了。雖然離得遠看不清長相,但一身黑衣中露著兩截嫩藕似的胳膊和一雙粉白大腿,在黑色長護腕和綁腿的映襯下,格外亮眼。


  追趕者手裡拿著一柄雪亮鐮刀,被追的人則赤手空拳,難怪不肯停下來好好說話……


  杜遠的角度正好對著這邊,將將看清糙漢長相,忍不住脫口道,「我靠,真來了!」


  阿雅在他頭頂擠著,視角偏了幾度,心中耐不住好奇,急得直扭,「轉一轉、轉一轉……讓我也看看。」


  「大網兜」被他們這麼一蠕動,居然真的轉了半圈,阿雅欣喜叫道,「哇咧,真的是武藏大哥!咦,他後面的是誰?怎麼那麼凶撒!」


  宮本武藏跑姿雖然難看,但速度極快,轉眼已到面前。聽得呼叫,倉促抬眼瞄了一下,也不忘禮貌——抬手揮了揮,遂直線沒入林中,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諸位受困於此的小友頓時無語。


  好在,那緊追不捨的少女好奇心更重些,一個急剎停了下來,腳下搓起一蓬雪霧,慣性使得馬尾辮甩到了額前。


  她抬頭左看右看,揮了一下手中鐮刀,「喂,你們在幹嘛?」


  這話問的,讓人不太好接……


  杜遠在大粽子里位居最下列,代表大家答了一句,「曬臘肉——」


  情急之下,這句是用川音講出,說完才想起下面這位是扶桑人。於是切換語言包重新補了一句倭語,「風乾魷魚——」


  噗,少女笑了,細白牙齒如玉貝,讓整片松林都亮了一瞬。


  別說杜遠淳于帆,連紅袖見狀都呆了一下,好一個陽光美少女!


  只有阿雅與她年紀相仿,沒被秀色迷惑,喊出一句正經話,「我們被綁架啦——小心,壞人就在你對面那棵大樹里藏著呢——」


  那少女聞言一驚,收起笑容,把高髻馬尾向後一甩,露出黑色護額,屈膝蹲了個斜刺馬步,把兩截粉嫩玉腿綳得緊緊的,遙舉鐮刀,雙眼死死盯住那棵巨樹——


  看架勢,顯然訓練有素,難怪把大劍豪都攆得落荒而逃!

  嗯?這邏輯好像哪裡不太對……不應該呀?再牛的妹子也打不過宮本吧?如果是真的,那該是什麼水平?

  杜遠心中突然沒來由地一喜,管它呢,反正獲救有望了——


  被神識鎖定的服部半藏十分惱火,他後悔沒把上面這些人的嘴先堵上。藏不下去了,就出來吧。


  樹榦倏然無聲翻卷,一身黑衣的服部飄了出來,與同樣黑衣的少女相聚五米,定睛瞧了瞧。「呦……甲賀來的?還是個下忍吧?」


  那少女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突然眯成一線,緊緊握住鐮柄道,「每一名忍者都曾是下忍。看低過去,等於輸掉未來!」


  呃……


  服部半藏胸口一悶,被懟得十分難受。


  他不是刻意嘲弄晚輩,只是出於無所不用其極的忍者信條,動手前習慣性擾亂一下對方士氣。沒想到,這小姑娘口才比他還好!


  「唔……說得不錯。你可知我是誰?」


  「你?」少女長長睫毛忽閃了兩下,「一名綁匪小蟊賊。」


  服部喉哽一甜,差點噴出老血。


  少說話——他提醒自己,這些公元兩千年後出生的小傢伙忒沒禮貌,簡直沒大沒小!扶桑忍界,也該好好整頓一下了……身為業內至高尊者之一,他感慨萬分。


  突然驚風撲面,那姑娘沒等他感慨完,已經出手啦!


  鋒利鐮刀帶著尺余長木柄旋轉飛出,在空中盤成一輪皓月,鋒芒輝耀之處,寫滿「要你命」三個大字。


  「區區手鐮……」服部半藏嘆了口氣,不躲不閃,探出一隻手臂向半空一抓——


  眼見他的手掌迅疾突破刀影,就要握住刀柄。那鐮刀卻像生了翅膀一般,倏乎而歸,重新落回少女手中。


  「嗯?居然是鏈鐮!」服部頗感意外,鏈鐮顧名思義,就是在手鐮柄端系著一根鏈子,可以隨時牽拉揮舞。


  「錯!」那美少女又是一聲嬌叱,右手握持鐮刀,左手閃電一揮,拋出烏溜溜一物,直擊服部面門。


  這一下更加意外,服部半藏沒有準備,擔心是雷瓶或者毒罐之類的大殺器,不敢硬接,只能向後飄出一米。並且迅疾抬手護住口鼻處那塊蒙面黑布。


  一隻提溜圓的生鐵疙瘩從他鼻尖正前方掃過,勁風襲面,居然有些痛感。


  不等勁力用老,少女左肩向後一沉,手腕猛揚,將那不足拳頭大的鐵疙瘩復又牽回。


  原來是錘鐮!手鐮與袖珍流星錘結成一體,這連環雙擊,讓服部半藏折了面子。他貴為影忍,與下忍地位天差地別。宗師居然被學徒連擊,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眼見少女右手又揮,那把鐮刀即將展開第三輪撲擊——服部不幹了。


  只見他雙手十指絞在一起,扭出一個奇怪手訣,噗的一聲,原地消失不見,只留下五尺裊裊黑煙。


  鋒銳的鐮刀飛到,把黑煙斜向割裂,無功而返。


  頭頂三丈高的樹杈上傳來陰惻惻嗓音,「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伏草生困——」


  語畢訣成,以少女足下為中心,方圓五米內殘雪翻飛,一株株枯黃野草彷彿得了癲狂燥症,狂亂搖擺著扭起纖長葉莖,將兩隻軟皮黑襪緊緊纏住!


  ——這位少女忍者的鞋很有特色,與其說是鞋,倒像襪子更多些,因為大腳趾處與其他腳趾分開包裹。


  美少女驚了一下,拔足欲走,卻被擰成草繩的力道挽留。她急忙俯身,用手中鐮刀向枯草根部斬去!

  服部根本沒打算和這名小小下忍近身纏鬥,那太失身份。剛剛這道忍術,也只是求得先手,並未期待藉此困住對手。


  有她彎腰斬草這一瞬,也就夠了……


  但見這位影忍大人迅速結出第二道指訣,「聚沙成塔——」


  躉!只一聲,地面拱出一隻泥塔,全部由凍土構築。將美少女緊緊封在其中,只留下一顆靚麗頭顱,帶著崛強不服的表情。


  服部半藏從樹冠中飄然下落,撣了撣黑衣上的松針,恢復宗師氣度。


  「你雖隸屬甲賀,與我伊賀有別。但終歸同屬扶桑忍道一門,以下犯上,罪不可恕。你可知否?」


  「哼——」那小姑娘一臉不屑,並不作答。


  「也罷。就讓我替甲賀的猿飛氏給你留個教訓,先割去一隻耳朵,再剁掉一隻右腳。讓你從此斷了求忍之途……」


  美少女聞言一怔,一雙大眼睛露出明明白白的恐懼,瞧著服部半藏一步步走近,突然開口道,「剁掉雙腳,留下耳朵行不?」


  這句話出乎所有人意料,服部也當場愣住——待轉瞬醒悟過來,忍不住哈哈大笑,「女人終歸是女人,臉上的東西永遠是最重要的!如果換了我,寧願捨棄雙耳,也要保住雙腳!」


  說著,他探手從土堆里摳出那把鋒利鐮刀,又拽了一下,牽出尾部鐵球。喃喃自語,「嗯?有趣!這刀柄與流星錘之間,並無實質相連,卻又彼此牽制受力……區區下忍,竟有如此法寶,著實暴殄天物……看來,甲賀流的沒落,不是沒有道理。」


  說著,翻轉刀頭,向少女左耳瞄去——


  「喂,畜生!有种放老子下來和你斗。欺負小姑娘算什麼?」杜遠看不下去了,在半空直嚷嚷。


  這呱噪破壞了影忍大人的專註,服部半藏嘆了口氣,頭也不抬,「你別急,我修理完她,馬上修理你。」


  刀尖一點一點逼近粉嫩玉耳,顯然可以更快,但行刑者有意享受這一瞬給對方帶來的心理折磨。


  「你先修理修理我唄?」


  這一嗓子,聲音不大,也不是杜遠喊的。


  刀尖停住,服部半藏再次嘆了口氣,看來今天不是吉日。


  「又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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