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我是無道
小鳳城往南大約三十里，已經臨近魔地了，而在這裡有做孤山，名叫「兩界」。
兩界山不僅是座孤山，而且山體並不高，約莫只有百餘丈，與遠處那綿延千里，接天連地的五角山脈相比，簡直就是小小巫見大大巫，不值一提。
不過與眾不同的是，兩界山面向魔地一側，山石黝黑，寸草不生，另一側卻草木蔥鬱，山青石碧，「兩界」之名，便是由此而來。
此外，正是因為兩界山這種截然不同的山體特徵，有人叫它「正魔山」，也有人叫它「陰陽山」。
但不管如何稱呼，它在人們心目中的認識一直不變，始終代表著西門世家與魔地的界限，北邊是正道，南邊是魔道，越過此山雖易，越過正魔卻難。
「錚！」
一聲清越劍鳴，在剛剛平靜了不久的夜色里，毫無徵兆地響起。
然只見一道紫色遁光激射而來，徑直落在了兩界山的山頂上。后待到紫芒斂去，便是顯露出了一個紫衣身影，理所當然就是紫靈了。
紫靈收起仙劍，迎風站在山頂上，長發飄逸，衣衫輕輕擺動，那綽約的風姿，猶勝畫上的仙子，怎一個「美」字形容得了？
但不知為何，自從落下之後，紫靈就一直抬頭遙望著東方明亮的星空，眼睛一眨也不眨，唯有秀眉微微蹙起。
就在這時，山頂上突然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淡淡問道：「為什麼要選在這裡？」
沒有回答，紫靈依舊抬頭望著東方，偶爾才會伸手至額頭，輕輕撥開那一縷被風吹亂，擋住了視線的青絲。
「你不該來的。」男人的聲音再次說道。
緊接著，只聽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響起，竟從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而來人全身籠罩在一襲寬大的黑袍裡面，連腦袋也不放過，不是無道，還能是什麼人呢？
無道緩緩走近紫靈，卻在距離紫靈一丈遠處，停下了腳步。
但是，無道又並不與紫靈一樣望著東方，而是轉身抬頭，看向了南方的天空，那裡漆黑一片，不見一顆星辰。
「跟我回去。」紫靈開門見山道，語氣不容置否。
無道微微愣了一下，不過並不感到任何意外或者唐突，他早知紫靈的來意，而以紫靈的性格，也從來不會拐彎抹角說話的。
「哦！」
無道只淡淡「哦」了一聲，不為所動，也不多說話。
好一會兒后，左等右等卻始終等不到答覆的紫靈，霍然轉身，同時又往前邁了一小步，好與無道並肩，沉聲說道：「現在就跟我回去。」
「現在？」
「馬上。」
「我憑什麼聽你的？」
「我是你師姐。」
「那是很久以前，如今早已不是了。」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還是，我永遠都是你的師姐。」
「好！」
無道忽然提高了嗓音，問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問你，你的師弟叫什麼名字？」
紫靈不假思索道：「石頭！」
無道嗤嗤一笑，搖了搖頭，伸手取下腦袋上的黑帽，轉身面向紫靈，冷冷道：「你看清楚了，我是無道，不是你口中的石頭。」
紫靈聞言，嬌軀一顫，但卻並未扭頭看無道，仍然目視遠方天空，說道：「無所謂你現在叫什麼，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師弟，唯一的師弟，這就夠了。」
無道聽見「唯一」二字時，心神一震，說是一點兒沒有感覺，肯定是假的，不過僅僅只是短暫的失神過後，立刻就重新鎮定了下來。
「不夠的。」無道壓低聲音，正色道：「石頭是石頭，無道是無道，前者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不過是留下了一具軀殼，恰巧又被後者借來一用罷了。」
「你胡說。」紫靈霍然轉身，輕喝一聲道。
無道訕訕一笑，幽幽說道：「我沒有胡說，是你不願意接受現實而已。」
「我……」
紫靈剛一開口，才吐出一個字，話音就戛然而止。
但見紫靈渾身一震，緊盯無道額頭閃著血芒的火焰印記，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繼而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了右手，緩緩向無道伸了過去。
無道雖知兩人間的距離，紫靈不可能碰得到他，但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而這一步，正好使得無道從青色山石的地面，走到了黑色山石的地面上。
紫靈低頭一看，眼神陡然一凝。
無道自是明白怎麼回事，深深地看了一眼紫靈，欲言又止，等到再開口時，則有意繞過了前面的話題，問道：「你是如何能夠出來的？」
紫靈眉梢一動，清楚無道是故意不接前話的，可她也沒有太在意，反正人沒跑就行，於是回答道：「無情師叔把我送出來的。」
無道恍然，這與他猜想的答案一致，便又問道：「何必呢？」
紫靈聽得懂無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義正辭嚴道：「我們都不在乎將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只寄希望於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無道默然不語，沉吟了良久，這才說道：「能不能有一個好的結果，你們心裡頭還沒點數嗎？」
紫靈一怔，秀眉擰成一團，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無道看出了紫靈眼神里的遲疑，淡然一笑，說道：「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了。」
說著身形一轉，作勢就要走。
「站住！」紫靈斷喝一聲。
無道愣了一下，真就站在原地不動，掐訣的左手，不由得也鬆開了些。
紫靈將無道的動作看在眼裡，緊鎖的秀眉微微一松，鄭重沉聲道：「你跟我回去，我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加害於你。」
「呵呵！」
無道呵呵一笑，問道：「你覺得可能嗎？」
紫靈重重一點頭，一本正經道：「我如果不行，還有你師父，再要是不行，還有無情師叔，即便我們都不行，退一步來說……」
「根本沒得退。」無道打斷紫靈的話語，無比肯定道：「太清門中，只要那個人還在，便沒有人能保護得了我，就像十年前，沒有人能救得了我一樣。」 此言一出，紫靈像是被什麼東西襲擊了一般，身子一個踉蹌，禁不住往旁邊連走了兩步，方才穩住了身形。
「不會的，我保證。」紫靈咬牙說道：「除非他們先殺了我，否則任何人休想害你。」
無道撇嘴一笑，說道：「那你就真的會死。」
「我不怕死。」紫靈朗聲道。
無道猛然回過身，眼神兇狠地盯著紫靈，憤怒道：「我管你怕不怕死，別來害我就行。」
紫靈見狀，大吃一驚，詫異道：「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無道毫不猶豫，回答道：「我都說過了，我是無道，不是你口中的石頭，而這，就是無道的樣子。」
紫靈啞口，睜大眼睛看著無道，張嘴卻是無聲。
半晌后，紫靈總算回過神來，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問道：「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原因，才讓你如此不願意離開魔道？離開那個天魔門？」
無道怔了一怔，脫口回答道：「就是怕死而已，還能是什麼原因？」
「絕對不是。」紫靈毅然搖了搖頭，矢口否決了無道的回答。
然後便聽紫靈說道：「你用不著騙我，如果你真是怕死，就更應該儘早離開魔道才對，別以為這些年你所經歷的，我會一概不知？」
無道聞此，面露輕蔑之色，冷笑道：「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難道說每當危險時刻，會有人從天而降，來助我一臂之力不成？」
「哼！」
無道冷哼一聲，繼而獰笑道：「別從背後補我一刀，我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
紫靈聽見這話，身子輕輕一顫，不禁在想，眼前這位她曾經的小師弟，在這些年裡，究竟經歷了多少次背叛，又被多少人從背後伸出過黑手，才會說出這種話？
念及此處，紫靈尚且沒敢往深了去想，卻已經悲從心起，呼吸都為之一滯。
無道雖不知紫靈心中所想，但從紫靈的神情中，很容易看出了一些端倪。
不過無道並不打算在此繼續浪費時間了，畢竟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他去做，隨即轉身向後，沉聲道：「你走吧！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紫靈非但沒有動，而且臉色還漸漸沉了下來，眼看無道已經抬腳，她急聲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兩個女人，所以你才不願意跟我回去？」
無道聞聲，剛抬起的右腳，慢慢收了回來。
紫靈微一沉吟，便說道：「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用身體來誘惑男人，我勸你不要在任何女人的身體上，喪失了應有的理智。」
「你怎麼變得這麼多話？」無道如是道。「總之我不會在你身上喪失了理智就行。」
紫靈一愣，勃然大怒，然只聽她嬌喝一聲，素手一揮，居然把仙劍給祭了出來。
「錚！」
劍鳴聲清越悠揚，紫氣仙劍光芒陡盛，銳氣蒸騰，頃刻間便已照亮了整個山頂。
無道目中寒光一閃，冷冷說道：「也好，就讓你徹底認清楚，我是無道，不是石頭，省得以後繼續煩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