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禽獸父親4

  他只要低著頭，就能明白答案——那是因為那雙眼睛——那雙可以清澈倒影出你的身影的大眼睛——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一雙眼睛。 

  她那種態度，那樣溫順，那種安靜。 

  但是，他知道，那種溫順之下的倔強與執拗—— 

  「喬之，沒有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辦……」她死死抓住他，喃喃自語，「喬之，我從來不敢想象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會怎麼辦……」 

  此生此世，她只受過兩個人的恩惠：母親，喬之——一個是媽媽，一個是愛人，所以，無論享受了什麼樣的好，都是理所應當，不是嗎？ 

  他呵呵笑起來，雙眼濕潤。 

  傻子，你知道，這世界上，沒人會狠心自斷一根肋骨！絕對不會。 

  那一夜，下了這一年的第一場春雪。 

  一整夜，都是細細的雪花飄飛。 

  第二日，便是情人節了。 

  曲存姿站在高大的榕樹下面，看到那親吻的二人摟抱著進門而去……他的腿非常僵硬，非常麻木。 

  怎麼上車的，完全不知道。 

  車子怎麼開回家的，也不知道。 

  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 

  明明是躺在床上，明明暖氣那麼充足，渾身卻冷得令人發顫。房間依舊，擺設不變，甚至於那些熟悉的獸棋，甚至於床上許多年塵封的氣味…… 

  所有一切都在，就是那一具溫暖的身體不在了。 

  曲老先生進來的時候，看到兒子躺在地毯上，沒有蓋被子，也沒穿外套，只握著一瓶酒，四肢冰涼。 

  他大喝一聲：「存姿……」 

  地上的人睜著惺忪的眼睛，臉上卻滿是笑容。 

  「呵……爸……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存姿……」 

  「小寶……她要結婚了……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 

  「她不是李小寶，人家是方麗坤。」 

  他忽然怒了。 

  「就是小寶！就是！我怎會連小寶都不認識？」 

  「！！！！」 

  老頭子拐杖幾乎掃過去：「不爭氣的東西，你又故態復萌。你是不是真要我廢黜你的繼承權？」 

  曲存姿更是勃然大怒。 

  「要廢黜就廢黜好了。你口口聲聲掛在嘴邊有什麼意思？你廢黜繼承權，難道我就會餓死嗎？」 

  老頭子嚇一跳。 

  「你叫我不許去招惹她，我就不去……你說不許靠近她，我就不去……你說她不是小寶，我就假裝騙自己她不是……可是，我明明知道，她就是小寶……她就是李小寶……難道一個人改一個名字，就可以說自己不是以前那個人了？我和她朝夕相處一年多，我怎會不認識她？明明就是她我怎會認錯？你以為我是瞎子嗎？……可是，我依舊沒敢去招惹她，我明知道她是……也只好裝不是……我什麼都聽你的命令了，你還要怎樣？不就是繼承權嗎？不就是錢嗎？如果沒了繼承權，能讓小寶回來……我也願意……」 

  老頭子氣得雪白鬍須一顫一顫。 

  這廝，反而倒打一釘耙。 

  是自己下令不讓他認的嗎？明明是人家根本不肯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