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五星連珠
「閣主有話直說,不必繞彎!」那一直沉默的月摯大祭司突然開口道。這人生得一張菱角分明的方塊臉,臉上坑坑窪窪,活像一隻蜂窩煤。
古辛不答,拿眼去看司曉宇,又看韓澈,面上笑意更濃,眾人皆是會意。
「閣主若真能助我寨拿下黑麒苗寨,令師弟植蠱之事便包在我綺月身上,不僅如此,此後我寨上下皆為築音閣一教馬首是瞻,閣主以為如何?」綺月急急道。
「唉,馬首是瞻這類言辭就太過了,離萬均等人的心思倒也沒錯,苗疆紛亂已久,如同一盤散沙,不可收拾,也真是到了不得不統的時候,月摯苗寨若有此意,那敢情好,我築音閣雖人丁不興,也願效一臂之力……」古辛道。
綺月、離月與月摯大祭司互望一眼,眼中都是亦喜亦憂,他們自是知道大喜過望的背後,價碼自然不會低,只待古辛下言,果然,只聽古辛道: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知道月摯為統苗疆,圖謀多年,已有萬全的準備,只是礙於黑麒苗寨的制約及其餘兩寨的阻撓,未能有所動作。今日時機大好,我可助你寨拿下黑麒山,之後的事,想必就水到渠成……」古辛笑道。
綺月愣了一愣,旋即釋然道,「長老此言不差,不瞞長老,我寨高手早已分兵兩路,分取赤堰、千侗,只待拿下黑麒要隘,便可將星羅十七寨核心握於己手,但黑麒畢竟底蘊太深,雖失了地卜星盤,我們卻並沒有十足把握。閣主有心助我,我寨感激不盡,請說條件吧。」
古辛笑笑,「怕蠱女為難!」
綺月柳眉一皺,「閣主請言。」
古辛道,「我只求一件,玄凰蠱!」
「這不可能!玄凰神蠱乃是月摯聖物,與冰凰血脈息息相關,怎可……」離月和月摯大祭司一齊站了起來,怒意洶洶的瞪著古辛。
綺月揮手制止了他們的話,目光灼灼的盯著古辛,彷彿要從他的眼中讀出答案,許久,她才一字一頓的說道,「閣主說笑了!」
「非是說笑,玄凰蠱之於月摯苗寨雖然重要,但也只是一個象徵,母凰神格不滅,冰凰血脈也就不絕,想要再煉出一枚卻也不是不可能,想必黑麒山上就有這樣的辦法,不然,對黑麒苗寨瞭若指掌的離月巫女也不會這樣急著拿到這些秘術。我說的是也不是?」
古辛笑著看向離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綺月也不禁瞪了離月一眼,離月自知初時失言,卻也自懊悔。
「此事重大,我卻是做不得主,我三人還要和族中長輩商談!閣主可容我三日。」綺月道。
古辛點頭,「那是當然,只是黑麒山一戰,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各方蠢蠢欲動,日久恐生變,蠱女還請思量。」
綺月點頭,月摯三人行禮,這才齊齊離席,匆匆而去。
「凌宮主怎看?」待得三人下樓走遠,古辛這才收了笑容,問向那一直默坐的白須老者。
這老者自打見面便一直閉目不語,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初始落座時古辛曾介紹過,這乃是苗疆之地鼎鼎大名的一位巫醫前輩,輩分與古辛彷彿。
「閣主以整個苗疆換一隻玄凰蠱,當真大氣,即已胸有成竹,又何必再問在下啊!」這人呵呵笑了起來,向古辛拱了拱手。
古辛點頭,「一統苗疆,這籌碼不可謂不大,月摯必被說動,只是還要討價還價一番罷了,到時免不了勞煩凌老親自出手,先行謝過了!」
這稱呼著實也客氣了些,古辛自己的輩分那也可謂是高到頂兒,這老者雖然亦是一方的泰斗,但細算起來,那還要算是晚輩,這是畢竟門別不同,也就含糊其事。
老者自然知道古辛的意思,他抬眼看了看韓澈和曉宇,這才道「閣主客氣了,在下與古滇一脈百多年的交情了,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他頓了頓,「只是,植蠱一事畢竟兇險,閣主可有十分把握?」
「這個自然知道,把握談不上,盡心而已……」古辛言道。
聞言,這叫做凌大夫的老者很是踟躕了起來,許久才猶猶豫豫的開言,「在下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古辛連忙答道,「凌老有話請講,不必介懷。」
凌宮主思忖一二,這才小心的道,「那在下就心直口快一次,閣主行事一向謹慎低調,可這次如此心急,莫非是,想要去了結天機谷的一幹事情?」
古辛聞言有些愕然,疑惑的望著凌大夫,「凌老怎麼如此說?」
「哎,」凌宮主一擺手,「閣主又何須瞞我,天機谷是古滇國的一大隱憂,又何嘗不是在下世家的一塊心病啊!與此相比,所謂星羅十七寨,不過是個玩笑罷了。」
古辛面上陰晴不定,「凌老的意思是?」
「天機谷不可輕動!」凌宮主言簡意賅。
「唉,天機谷不可輕動,卻又不可不動,我又焉能不知,」古辛似乎猶豫更甚,想了想話鋒一轉道,「此事在下的確思量了許多年,若真按當年星官預言所說,眼下時日也就將近了,說實在話,天機谷之事一日不了,那懸在頭頂的毒咒不除,不單是築音閣、乃至整個苗疆、恐怕就連凌老世家也都一日難安吧?」
「這……」凌宮主若有所思,彷彿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半晌無言。
古辛向後倚靠,坐直了身子,他與凌大夫的說話時已然壓低了聲音,可是他知道,在座的有哪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這麼做,那也僅僅是一種態度,不願讓其他人插話而已。
看了一眼遠遠坐著的韓澈和司曉宇幾人,古辛遲疑道,「不瞞凌老你說,此事,在下憂心已久,直到今日收到故人書信,方才有所頭緒,但……」
凌宮主聞言,忙急急的伸長了耳朵,像是極其關心,但有不知該如何掩藏,「閣主可是有何難處?」
「也非其他,天羅國善演天機,期間遺迹雖早已荒廢,但危險重重不輸往日,往往料其三步都未可安其一步,若要擅入,恐怕縱然是你我一樣的法力,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凌宮主點頭,「不錯,天羅國強盛之時,星官之能幾可通天,如今雖然只剩下一丘白骨之地,但也不是那麼好對付啊。」
「此言不差,也是當年留下的隱患,如今谷地不得不進,此事我一籌莫展了很久,直到見到造化玉碟,才隱隱有所領悟,此物雖然正好克制星官,但眼下祭煉的程度不足百中之一,要想發揮大作用,看來也難!這籌碼還是不夠啊……」
「所以閣主才這麼急切想要拿到那玄凰蠱?莫不是……」凌大夫追問道。
「凌老多慮,玄凰蠱雖是蠱中神種,法力神奇,但於進入天機谷作用不大,急需此物,也只是為了救治我這師弟,但若要進谷,我想還要懇請凌老一事。」古辛輕道。
凌大夫不由一愣,沒想到這話繞來繞去還是繞到自己身上,他也只能問道,「閣主所言何事?」
古辛道,「此事若要九成把握,還請凌老與我一人!」
凌大夫心中就知有異,可還是問道,「何人?」
古辛滿面帶笑,輕聲道,「凌老座下那天羅國血脈的少年。」
凌宮主不禁打了個寒戰,頓時臉色煞白,他幾乎是喃喃的道,「你,你怎知此事?」
古辛笑而不語,只是朝另一邊使了個眼色,那樣子莫測高深。
凌宮主的心情複雜,環視場中諸人,雖假裝不聞,卻皆是面上有異,嘴裡的話終究還是強自咽了下去,話題卻是戛然而止。場中又是沉默,一時諸人皆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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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青石法台,陳香靜輦,星光碎玉般簌簌灑落,綺月抬眼望向星空,那恬靜脫塵的臉上狂熱一閃而逝,「五星連珠,古辛閣主居然連這個都算了進去,還真是煞費苦心。」
笑靨如花,她邊說邊看向盤膝在對面的古辛和凌大夫,三人各踞法台的一方,正是三才之勢,韓澈端端正正的坐於中央,閉目塞聽,早早的入定,已是物我兩忘。
「還要勞煩仙子多費心了!」
古辛一笑,並不理會她話中的酸意。伸手一指,一道青光投入虛空,在韓澈的頭頂不停地旋轉,定睛細看,卻是一隻古樸的玉碟,正是造化玉碟。
韓澈靜坐的身軀忽然一振,渾身都散發出旖旎的彩光,不多時,便又有兩物從韓澈的身上飛出,圍繞著造化玉碟時沉時浮,一為黑幡大旗,其上骷髏魔神仰天咆哮;一為鳥形木雕,綻放琉璃華光氤氳神秘——正是幽冥白骨幡與迦南穹窿圖騰!
這三件靈寶一經升空,便相互糾纏、盤桓,似乎是在暗暗的角力,又似乎是在彼此作用,只那造化玉碟卻明顯沉穩了許多,穩居其中,泰然如山。
見這三件靈寶,古辛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絲欣慰,信手一招,法台立時泛起寶光,直衝九霄,此時抬頭觀瞧,便見那水、金、火、土、木五星巧巧的連成了一線,那窮空萬里仿似比平時都要璀璨了幾分,古辛再揮手,那散碎的星光皆被被這法台的寶光吸附了過來,連成一束星柱,投射到法台的中央。
「閣主真的答應助我收服黑麒、赤堰、千侗三寨?」綺月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再次問道,想了想,又覺得這麼問實在有些太過露骨,不禁又找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