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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教訓

  聽了林鳳兒說的話,兩人愕然。


  彷彿是還沒有聽清楚,秦天照又問了一遍:「師姐……您說什麼?」


  林鳳兒鄙薄的看了秦天照一眼,說道:「本姑娘剛才說:你們既然做錯了事情,那就跪下來,給人磕頭賠罪罷!」


  林鳳兒又轉頭看向蘇護,說道:「莫非你跟你的這位秦師兄一樣,也沒有聽清楚?」


  蘇護臉上冷汗涔涔,但他依然大聲說道:「聽清楚了,不過,這件事情恕師弟不能從命。」


  林鳳兒眉毛一揚,「噢」了一聲,說道:「你們兩人不是口口聲聲說但教我有吩咐,無有不從的么?怎麼我這才說了第一個吩咐,你們就拒絕了?」


  林鳳兒說的這些話,語氣中含著譏諷。


  蘇護本來臉上流著不少冷汗,但是在他開口拒絕了林鳳兒之後,心中反而鎮定下來,他沉聲說道:「師姐,一碼歸一碼,我們說這些話,原本是因為敬重師姐,料想師姐不會讓我們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方說您剛才要求的那件事情。」


  「我剛才要求的事情很出格么?」


  「是的。」蘇護侃侃而談:「先不說師姐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在這裡妄下斷言,讓我們給張明張師弟賠禮道歉。」


  蘇護盯著林鳳兒,他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


  這火焰是怒火,蘇護怒的是為甚麼近來他想去做的事情都不能隨人願。不論他想要作甚麼,最後的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


  這火焰又是妒火,蘇護妒忌陸離——陸離有何德何能居然能夠得到林鳳兒的垂青?他蘇護的天資不比陸離差,甚至家境相貌猶有勝之,為什麼陸離能夠拜在宗主的門下,而他就只能成為大長老的弟子?


  蘇護看著林鳳兒,沉聲說道:「況且,這件事情師姐您也管不著。」他一指秦天照,說道:「這是供奉堂的秦師兄,秦師兄來外堂調查外堂弟子玩忽職守的事情,這是本分。師姐您的地位雖然高貴,卻管不到這個。」


  林鳳兒怒道:「你……」


  這個時候,陸離忽然往前踏了一步,並且他攔住了林鳳兒,陸離淡淡的說道:「林師妹沒有這個許可權,管不到這個,卻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就算我也不可以,我想,最起碼我也是當事人之一,理應參與調查。」


  陸離一面說著話,一面看著蘇護。


  蘇護接連兩次被陸離教訓,這當口一見了陸離,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彷彿是兔子碰見了餓狼,又彷彿游魚碰見了魚鷹。不過,蘇護還是勉強說道:「這個……你雖然是當事人,但是在秦師兄沒有傳召你之前,這件事情也與你無關。」


  「是么?」陸離淡淡一笑,回眸往秦天照望去,他道:「這位……秦師兄,敢問師兄督辦的這件事情,我是否得參與調查。」


  陸離的眼光不在盯著蘇護,蘇護如蒙大赦。


  林鳳兒跟陸離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關門,此刻門外的風一起,蘇護居然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流了一身的冷汗。


  秦天照原本就聽說過陸離,不過一般提起陸離來,都是把陸離當做一個笑話來說的。


  可是,今天。


  他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了這個名滿青雲宗的笑話。


  秦天照卻忽然覺得,以前那些關於陸離的說法才都是笑話,而陸離本人卻絕對不是一個笑話。


  秦天照看了看面前的白衣少年,只見這個白衣少年白衣勝雪,頭髮烏黑,簡單的在頭上挽了一個髮髻,他眉毛修長,一雙眼睛就如天上的明星一般,隱隱然放出光芒,鼻子挺拔,雙唇很薄,緊緊的抿在一起。他的臉上似乎帶著笑意。


  是的,陸離的臉上再笑,笑容和煦。


  不過,秦天照望著陸離的笑容,卻覺的心很涼,他在心中暗罵自己為何要聽蘇護的一面之詞,來趟這渾水:他的師尊並不是張善建,而是供奉堂中的另一個長老。一般來說,在青雲宗或者青雲宗的九大門堂里長老就是給失敗者預留的位置。因為成功的人,應該會成為宗主、堂主。長老,不過是堂主這等實權在握的人為了安撫那些同他競爭失敗的人而設立的虛職。


  ——秦天照的師尊李煜,自然就是這樣的失敗者。


  李煜雖然貴為供奉堂的長老,但是手裡卻一點權力也沒有。


  李煜年歲已然高了,一心問道,心中自然不會因為這些事情煩惱。


  修道者的壽命雖然比一般的人長一些,但是只要境界不能一以貫之的不斷突破,終究還是會老去……最終死亡。


  沒有人會甘心死去,等到壽元減少到一定的程度,在死亡陰影的壓迫之下,天下間的這些個練氣士都會遠離世俗,不再貪戀手中的權利,安心去修鍊,以求境界的突破。


  然而這是年長的練氣士的做派,秦天照不過是少年,他也有野心,他也想出人頭地。是以蘇護一找到他,他的心裡就是一動,這件事情雖然很小,不過這件事情的意義卻很重大。試想,如果他能夠法辦了宗主的親傳弟子,那麼這將是供奉堂的榮耀。而作為這件事情的具體執行者,他自然會得到堂主張善建的青睞。


  ——只能說少年的心太天真太單純了。


  秦天照此時騎虎難下,雖然心中不斷的罵蘇護,卻也無可奈何。他道:「陸師兄……就同蘇師弟說的那樣,這件事情是我在調查,我現在正在調查張明……至於師兄你,若是有需要的時候,我自然回去拜訪師兄。」


  「噢。」陸離臉上笑容不變,說道:「就跟拜訪張師兄一樣……來拜訪我么?」


  秦天照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卻聽林鳳兒冷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哪裡是拜訪,明明就是持強凌弱、刑訊逼供。」


  陸離的識海中,三足道人也是懶洋洋的說道:「對待這樣的人,本鳥以為就不用講道理了。直接揮拳頭上就可以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拳頭解決不了的問題,要是真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只能是說你的拳頭不夠硬。」


  秦天照道:「不敢不敢。」


  陸離道:「那好,我就等著兩位師兄來拜訪我,找我了解情況。」陸離將「拜訪」兩字咬的極重。語氣總頗含譏誚之意。


  蘇護忽然拉了拉秦天照,臉上堆滿了笑容,望著陸離跟林鳳兒,說道:「那麼,師姐師兄,今天我們在張師弟這裡了解情況的事情,就暫時告一段落了,我們回去跟張堂主彙報彙報,再來找陸師兄了解情況。」


  陸離點頭意示允可。


  林鳳兒卻登時不淡定了,她道:「師兄,萬萬不可……」


  蘇護跟秦天照邁步向外走去。


  果然,除了林鳳兒出言反對之外,陸離卻沒什麼阻攔之意。


  到得此刻,蘇護跟秦天照也沒有意識到:理論上來說,林鳳兒早就是元動二重天的境界,而陸離不過是不能修鍊的廢物,跟陸離這個宗主親傳弟子的名頭相比,林鳳兒更是宗主的唯一的女兒。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他們應該更加懼怕林鳳兒才是。而實際上,他們此刻對林鳳兒卻是存了阿諛奉承之心,想拍拍林鳳兒的馬屁,好叫林鳳兒心情好的時候在宗主面前或者他們堂主的面前給他二人美言幾句。他們對陸離卻是實實在在的懼怕。


  兩人將要走到門口,蘇護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了。


  這個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一句平淡的聲音,正是陸離:「果然還是不成的啊。」


  蘇護的心裡一涼。


  秦天照的心裡也是一涼。


  「果然還是不成的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隨後,陸離又說了一番話,這番話便是對他先前那句話的註解。


  陸離說道:「我原本想著,我本就是底層的小人物,雖然得蒙師尊收為親傳弟子,但是為人還得謹慎細微。因為這兩年來,我過的很憋屈。別人叫我廢物,辱罵我。我向來不惱。」陸離說話的聲音很平淡,似乎是在訴說別人的事情。


  「因為我確實沒有修成漩渦。他們辱罵我是有他們的道理的。你們兩人,不知道是存了什麼心思……或許我也知道你們存了什麼心思,來這裡欺侮張師兄。我最先的時候,是想大家都是一宗的弟子,青雲九堂,同氣連枝,又何必太過計較了呢。但是,現在我想,我若是就這麼讓你們走了,又怎麼對得起張師兄。畢竟,他是因為我才牽扯進來的。」


  「所以,你們還是留下來罷。」


  蘇護心中忽然打了一個突,勃然怒道:「媽蛋的,你這該死的廢物,我又為甚麼懼怕你!」說著,蘇護鼓盪起渾身的修為,從腰間抽出一把劍,揮劍往陸離身上砍來。


  這是含怒的一劍。


  這一劍十分的有氣勢。


  雷堂的劍法,講究的就是快;講究的就是有氣勢。


  蘇護的劍,電光繚繞。


  空氣中竟然隱隱有雷鳴之音。


  蘇護果然不愧為張岩的親傳弟子。


  他這一劍倒是頗含雷堂劍法的精要。


  ——不過,他這一劍卻是晚了,若是前兩次跟陸離爭鋒的時候,他能夠施展出這樣的劍法。陸離決然不是他的對手。


  而現在的陸離,卻是經過天劫錘鍊的陸離。


  蘇護的劍再有氣勢,也不過是凡間的氣勢,如何能夠跟天劫相比?


  看著這一劍砍來,陸離冷冷一笑,他揮起拳頭,往蘇護的劍上迎去。


  蘇護也是冷笑:「你真當你的拳頭是鐵鑄成的么,就是真的是鐵鑄成的,我也要給你劈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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