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黑屋滴水破人心
「植成雙。」中年人直視著范錚,說出了一個名字。
范錚見他回答的果斷,也不懷疑。
「你在軍中,擔任什麼職務?」范錚笑問道。
中年人沉默不語,沒有回答范錚。
「國破家亡,你還隱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范錚語氣變重,「你難道不明白,你還外面那些敗軍之卒的命,都掌控在我手裡嗎?生死不過我一念而已。」
中年人眼睛眨了眨,依舊淡定:「我不覺得你輕易會殺我們。」
事實上,范錚確實不會殺他們。面對一群流離失所,家國破滅的可憐人,范錚萬萬那也下不去手。
這中年人,一眼就看出來自己沒底氣,范錚也是很無奈。
范錚點點頭,故作冷酷:「當然不會輕易殺你們。我可是花了那麼多錢買回來的,殺了豈不是虧大了。」
「那我問你些能說的。那些年輕奴隸,曾經都是和你一個軍隊的嗎?」范錚瞟了一眼外面,問道。
「不是。大家的原來歸屬的部隊都被打散了。直到兵敗被俘,我們才一齊被賣到天越公國。」中年人似有一絲掙扎,落寞的說道。
范錚笑了笑,站起身,對中年人說道:「不錯,這個回答我很滿意。我需要的就是你這個態度。你要知道,不管你以前的身份怎麼樣,在我手下,就是我的奴隸,要聽我指揮。」
中年人好像接受了現實,溫順的應道:「我明白了,主人。」
范錚點了點頭:「明白就好。我是一個仁慈的主人。我會善待你們這些軍士。讓你們有不輸于軍伍的衣物和伙食,每天只需要勞動八小時。當然,前提是,你們要對我保持忠誠。」
「謝謝,您是一位善良的主人。我讓他們聽話的。」中年人抬起頭看著范錚,有點訝異。沒想到這少年搞了那麼大個排場,就問這麼點事情。
范錚看似隨意的走到中年人身邊,忽然冷不丁的捏住了他的手腕,炙熱的炎靈力狂涌而出,瞬間就把中年人的手腕上的血肉燒破了,鮮血淋漓。
中年人正欲反抗,奈何不知什麼時候,手腳已經被一根沙子一樣的細線給捆紮在了椅子上。這沙質的細繩,看似只有麵條粗細,卻異常堅固。中年人費盡全身氣力,卻脫開不得,倒是肌膚上勒出了道道血痕。
范錚霍然坐下,側著頭看著他,沙靈力之堅固,靈師都難以破解,何況他這個普通人。
中年人面色一變:「公子,你這是??」說了一半,發現稱呼錯了,陡然止住。
「這個么,對謊言的懲罰嘍。」范錚冷笑著看著這個中年人。
「主人,我沒說謊。」中年人急忙辯解。
「沒有嗎?」范錚哼了一聲,「我說有就有!」
范錚其實早就注意到,這群周國奴隸的右肩上,都烙刻著相同格式的數字:零一零三後面再加幾位數字。
或許其他人確實會不懂這什麼意思。可是范錚一眼就反應過來了。
這和前世生活的學號,不就一個意思嗎。零一零三,應該就是這支部隊的代號。
「你好好想想!」范錚不和他多話,一腳踩滅了房間唯一的光源,那支蠟燭,然後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隨著范錚走出房間,中年人鬆了一口氣。雖然他能在計謀上吃定這少年,可是還真怕他不講理直接動手。畢竟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而那個少年,居然已經是個頗有些能耐的靈師!
空蕩蕩的房間,隨著范錚的離去,失去了最後一絲生氣。再加上蠟燭的熄滅,黑洞洞的,竟有一絲恐怖。
「別怕,有什麼好怕的。」中年人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漆黑的房間里,伸手不見五指。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漸漸回憶起國家破滅時,自己被埋在死人堆里逃過一劫的恐懼。
「滴答~滴答~」門外水滴打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響吸引了中年人的注意。
整個小房間里都迴響著這種充滿節奏感的聲音。
「一滴,兩滴,三滴??」中年人開始數起這水滴的數量,似乎是在計時。
「我倒要看看,這少年能忍多久不來見我!」被綁住不得動彈的中年人心生怒氣。
「滴~答~滴~答」
過了許久,依舊沒有進門。中年人都數的累了,不想數了,「這少年不會是回去睡覺了吧?」
「滴答~滴答~」中年人突然一楞,這水滴聲好像不是從門外傳進來的。自己可壓根沒聽到門外的人說話,水滴聲總不可能比人說話還要響亮吧。
難道是屋內的!可是自己進門時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只有兩把椅子啊!
氣氛在中年人的猜測下變的愈發詭異。
「血!我在流血!」中年人陡然一驚。
那滴落的液體聽著滴答滴答的樣子,貌似不是水滴,細細品味之下,有些許粘稠。
中年人想起,先前那少年,一把抓破了自己的手掌,血肉模糊。
剛剛滴了個把時辰的,不是水,是自己的鮮血!中年人只覺得忽然身上一股涼氣直接從腳後跟升到了後腦。
「救命啊!我說!我什麼都說!」幾乎接近崩潰的中年人大聲的哀嚎,生怕外面的人聽不見。
片刻后,房間門被打開,四壁都放上了火燭,中年人一時承受不住,閉上了眼睛。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口響起,逐漸逼近,最後停在中年人身前,
熟悉的冷酷聲音飄入他的耳中:「你的名字?」
「我的本名就是植成雙。」
「周公國可沒有這個植姓。」
「我本是徐國人士,早年徐國被天吳公國所滅,我是隨家人逃亡至周公國定居的。」植成雙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說道。
范錚點點頭,加重語氣:「你的身份!」
植成雙咬了咬牙齒,回答道:「我的真正身份,是周公國太師,忝列周公國皇家第三主力軍軍師。」
范錚臉上沒有太大表示,心裡倒吸了一口氣:「這回真的是地攤淘到寶了。」
「那串數字的含義。」
「零一代表周王直屬部隊,零三代表第三主力軍,後面的數字是軍士編號。戰爭打了那麼多年,為了更好地統計士兵人數,也為了不讓敵國姦細混進我們的隊伍。我向王上提出了這個意見。」
范錚心中滿意,看來這中年人確實有他獨到的才能。
「那你怎麼還活著?」范錚問出了這句話。
「國家滅亡之際,周王臨陣託孤,拜託我保護好太子,為周公國保存最後的火種。」植成雙臉上變了變,似乎完全屈服了,說道,「可惜,我讓王上失望了。」
看著身子瑟瑟發抖的植成雙,范錚心中一軟,取下自己穿著的棉袍,披在植成雙身上,手掌一揮,沙靈力化成的細線悄然散去。
「先生高義,是小子得罪了。 」范錚躬身向植成雙作揖。
植成雙眉毛皺了一皺,「公子這是何意?」
「先生為保家衛國,忍辱負重,小子好生慚愧。」范錚面露愧疚的說道,「小子乃天越人士,又值多事之秋,疑心過重,還望先生見諒。」
范錚這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又怎麼給他台階下,植成雙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問弦聲而知雅意,自然知道範錚的意思究竟是什麼,看著這進退有度的少年,眼中滿是欣賞之色。
「無礙,植某也是經歷兩次國家戰亂的人,能理解公子的苦處。」植成雙呵呵一笑。
范錚頷首點頭,突然單膝抱拳,跪伏在植成雙身前。
植成雙又是一驚,道:「公子這是要作甚。」伸手欲拉,但是范錚作力在那,哪是這一階文人能拉起來的。
范錚眼中射出冷冷的光,說道:「先生剛剛進來之時,已經看到這是什麼地方了吧。以先生大才,想必也能看出我苧蘿鏢局如今身陷的局面,看似風光、堪比世家,卻是實則危機四伏,動輒家破人亡,萬劫不復!且不說苧蘿鏢局如今的局面,我天越公國,此時的窘境,能比當初的徐國和周國好上多少?」
植成雙冷冷地打了個寒顫!苧蘿鏢局現在的局勢,他當然看得清清楚楚。苧蘿鏢局如今勢大,看似就要成為一個新的世家,可是哪那麼容易。況且,苧蘿鏢局還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任何一個君王,怎麼能在如今國家危如累軟的境況下,看著一個大勢力的崛起。
而范錚的出現,不正是想打破這個局面!一個少年,能有如此深遠的眼光,這份智謀,怎麼可能是屈居人下之徒。
植成雙這才驚悚的發現,這個少年,似乎想把自己牢牢的捆綁在他身上。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再看著一個國家滅亡,生靈塗炭了。
植成雙看著誠懇的范錚,正色下來,應道:「既然公子看的起植某人這個敗軍之將,那我就把這殘軀交託在您手上了。」
范錚這才起身,笑吟吟的看著植成雙,從外面喊道:「來人,送植先生去客房休息。」
植成雙坐了那麼久,已經站不住了,兩個身強力壯的鏢師,攙著他,這才慢慢向外走去。
但是他不經意的一瞥,不禁哭笑不得,手上明明只有燒傷,牆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了一隻在滴水的桶子!敢情自己被這個少年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