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心可鍛鑄鐵
高瘦的中年人眼睜睜看著范錚一把扳斷了鐵鑄件，面色大驚，沒想到這小小少年竟然能有如此強悍的力量。
靈徒境的修鍊雖然能增強靈師的體魄和力量，可是靈師的力量比起尋常的體力勞動者，還是有所差距的。
中年人從事鍛造工作十多年，自問無法做到手掰生鐵的程度，可是臉上又掛不住，大聲喊叫道：「大傢伙，這小子竟然這麼看不起我們匠人，這種鑄鐵，大家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竟然侮辱我們做的是垃圾！」
周圍的鍛造師們群情激奮，看形勢是又要包圍上來打范錚了。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石頭，大聲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眾人見他有話要說的樣子，也撤向兩邊，給老石頭留出一條路來。
「石頭叔？」高瘦的中年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王五，你先退下，這不關你的事。」老石頭向外拂了拂手，示意高瘦中年退下。
王五雖然氣憤，但也知道老石頭的倔脾氣，憤憤地瞪了范錚一眼，退到了老石頭的背後。
老石頭從步走到范錚面前，步伐很是穩健有力，彎腰撿起斷成兩截的鑄鐵，溫柔的凝視著、輕撫著，繼而抬起頭，直視著面前的翩翩少年。
范錚看著身材並不高大的老石頭，卻有些底虛，不著痕迹的避開他的目光。
老石頭臉上並無怒氣，沉穩的問道：「何為白口鐵？不知范公子可否解釋一二。」
范錚輕吸一口氣，提高語氣，朗聲說道：「白口鐵，顧名思義，因斷截面呈白色而得名。」
話說一半，眾位鍛造師的眼神齊齊聚到那塊鑄鐵的斷截面上，截面粗糙，仔細看去，果然是白花花的，在月光之下映著淡淡的金屬光澤。
范錚待眾人看完，繼續說：「白口鐵，含碳量高，硬而脆，不易加工和切削。」
「什麼叫含碳量?」人群中有人嚷嚷道。
「所謂含碳量，就是生鐵在豎爐中加熱時，參雜混入了木炭的灰屑，使鑄鐵成為鐵和碳的混合物。含碳量即為木炭在鑄鐵中占的比例。」
范錚本想說碳元素和鐵元素加熱反應，產生了化合物三碳化鐵，不過考慮到如今社會的認知程度，略微改變了一下說話。
「不錯，生鐵加熱時，確實容易混入炭屑。白口鐵脆而硬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所以只能用來鍛造農具，上不得武器檯面。」老石頭肯定的點點頭，在場的鍛造師們也沒對此提出異議。
可是，突然老石頭話鋒一轉，揚了揚手中的斷鐵：「在場匠人，我敢說沒人能打出更好的鑄鐵，不知范公子為何折辱我等！」
范錚聽了老石頭的質問，也不說話，笑了笑。
「你笑什麼？你有本事罵人，有能耐打出更好的鑄鐵嗎？」王五冷哼一聲，出言諷刺范錚。
「我笑你們坐井觀天！我笑我天越公國鍛造一行就要沒落！」
「你！」王五氣結，「你行你上啊！」
「好，今日本公子就露一手，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鐵！」范錚挽起衣袖，雙手叉腰，完全一幅市井之人的樣子。
范錚轉身，向石家鍛造鋪走去，街上已經打烊的店鋪，也被之前連番的動靜所驚動，越來越多的人在此處聚集。
范錚走進石家鍛造鋪，這鋪子門面看著小，裡面卻著實挺大。
整個鑄造室顯得很亂，不過地方確實很大，足有一百多平方米以上，兩旁靠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金屬，其中以銅、錫、鐵為最多。
鑄造室中間，是一個一米多高的長方形平台，平台邊上，擺了一個黝黑的半人多高的鑄造豎爐，還有一個相同色調的風箱。
范錚拿起靠在風箱邊的長鐵鉗，把豎爐中燃燒的木炭一塊塊的，全部夾到外面的。
待豎爐被收拾乾淨，范錚從老石頭手中接過那兩截斷鐵，丟在豎爐里，關上了爐子下方的入風口。
石志堅不解的看著范錚，「錚哥你這是幹什麼？木炭都撤了，怎麼加熱？」
范錚和顏悅色的解釋道：「我有炎靈力，你忘了嗎？」
范錚解釋完，走到豎爐之前，右手仰上，炎靈力瞬間從經脈中流淌至掌心，化作一團火紅色的烈焰，升騰於手掌之上。
鍛造師們圍繞在范錚四周，空出了中間的鍛造台和豎爐。
看著范錚手上升騰的烈焰，許多人眼中掠過羨慕之色。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子，覺醒靈力，就能擁有強悍的戰鬥力。而他們，大部分人都已經四旬了，沒有靈力，沒有背景，只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匠人。
范錚沒有理會那些火熱的眼神，右手翻轉，掌心轉向下方的豎爐，炎靈力如一道火紅色的烈焰河流一般，傾倒進了豎爐里。
靈力之炎，在范錚的補充下，生生不息，包裹著兩塊鑄鐵，愈燃愈旺。范錚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一旁，右手持續不斷地輸出著炎靈力。
如此姿勢，如此烈焰，持續了約莫兩刻鐘，饒是范錚已經突破到靈馭境第二重，額頭還是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兩塊斷裂的鑄鐵，也慢慢從黝黑燒至通紅，甚至有了融化成液態的趨勢，稜角也消失了，化為兩塊鐵坨。
「一千度，差不多半小時，差不多了。」范錚心裡算著時間。
范錚再次拿起長鐵鉗，掀開豎爐底部的出風口，和風箱對接上去。
「呼哧～呼哧～」在范錚全力拉動之下，風箱開始鼓出陣陣勁風，強風吹拂之下，鐵坨先是泛起刺眼的紅光，接著迅速暗淡下去。
「快速降溫嗎？」從事鍛造二十多年的老石頭也沒看出范錚此舉的用意所在。
豎爐內的高溫逐漸消退，兩塊鐵坨也變回了原有的黝黑之色。
范錚用長鐵鉗夾出其中一塊鐵坨，放到了鍛造台上，拿起一塊青銅片，「蹭蹭蹭」地在鐵坨上面刮著上面。
眾鍛造師好奇，都走近了來細看，只見在范錚的刮削之下，一堆黑乎乎的小球狀顆粒。
王五用中指和大拇指捏起一堆，稍微用力搓揉之下，黑色小球就碎成了粉末，把手指抬到鼻子前嗅了嗅，王五說道：
「這是炭，木炭。」
范錚瞧著他們，說道：「來，都上來瞧瞧，正宗的黑心可鍛鑄鐵，和這一比，白口鐵就是垃圾！」
范錚退到後面，翹首坐在一旁，看著這群漢子搗鼓著那塊鐵坨。
「拿刀來！」前面的人向後面喊著。
「鐵刀切不開啊，怎麼辦！」
「砸唄，看看能不能砸斷，白口鐵是砸得斷的。」稱呼之中，看得出這些鍛造師們已經接受了白口鐵的概念。
人們退出一塊空地，向地上用力砸著鐵坨，試圖砸斷他。
「砸不斷啊！好硬啊！韌性和青銅器差不多了！」
「志堅，去把家裡鍛造用的青銅刀拿來。」老石頭招呼著兒子。
石志堅從後面拿來一把土黃色的厚實的短刀，老石頭從他手中接過，雙手舉過頭頂，用力從鐵坨劈下！
「鏘～」鏗鏘的金屬交擊之聲響徹整個鑄造室，青銅刀和鐵坨之上，俱是出現了深深的凹槽。
老石頭心疼的看著手中自己心愛的老夥計，驚訝到了極點，沒想到鑄鐵竟然能堅硬到這個程度！
「算了，老石頭，已經這樣了，別心疼了，繼續吧！」人群中嚷嚷道。
老石頭心狠下來，一刀、兩刀、三刀……足足十刀！鐵坨總算斷成了兩截，老石頭手中的青銅短刀也迎來了同樣的命運！
鐵坨的斷裂處，呈現黑絨色，恰恰符合了范錚所言的黑心可鍛鑄鐵之名。
好硬！韌性真好！
在場眾人心中只有這兩個想法！
鑄鐵雖然與青銅短刀「同歸於盡」，可是意義卻大不相同。青銅作為現下的主要金屬器材料，已經經過了近千年的發展，工藝趨近於完美。
而老石頭手中的這把青銅短刀，更是他的巔峰之作，削鐵如泥！
如此寶器，竟然斷於此處，這塊鐵坨的硬度及韌性，可見一斑。
老石頭目瞪口呆，但臉上卻毫無心痛之色，此時的他，完完全全被這黑心可鍛鑄鐵所征服了。
在場的鍛造師都知道，相同大小之下，鐵的重量比青銅要輕。換成范錚前世的語言來講，就是鐵的相對分子量小於青銅這種銅錫合金的相對分子量。
如果鐵的硬度和韌性強於青銅，或者與青銅持平。那就意味著，士兵們可以在最求同等殺傷力和防禦力的基礎上，獲得更為輕便的武器裝備！
這意味著，鐵器將脫離農具的範疇，走向戰爭和殺戮，徹底替代青銅器，成為聖靈大陸的通用金屬！
「白口鐵經過脫碳熱處理，會去除白口鐵中的滲碳體，可以獲得以鐵素體為基體的黑心可鍛鑄鐵，硬度更高，韌性更強。」這些知識對學化學的范錚來說，只是尋常。
范錚笑眯眯的看著他們，他早已料定黑心可鍛鑄鐵一出，必然會超出這些鍛造師的認知範疇。
然後，范錚就能折服這群漢子，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