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你聽我說(十二)
時間倒回到十幾分鐘前,顏米和鄂靜白喝完茶后,夕陽已經沉掉了半張臉,顏米鎖了辦公室準備回家,鄂靜白沒有接到集合或其它的命令,又想到封容說他不用那麼早回去,於是他便提出要送顏米回家,後者倒也沒有拒絕,不知是不是君子坦蕩蕩,不想過於避嫌而招懷疑。
顏米的房子就在大學城內,不是教師家屬區,不過離k交大挺近的,走個十分鐘就到了,鄂靜白算了一下路程,發現從總部大廈去他家也就才二十分鐘,而且是步行,比來k交大還近一些,不過顏米表示並不是很清楚靈安全局的總部就在那棟寫字樓里,鄂靜白真不知道他到底算普通人類還是靈異學界的人,兩個圈子的消息都閉塞得叫人無奈。
黃昏時期的校園很熱鬧,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青春洋溢的學生,兩個冷冰冰的帥哥走在一起的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兩百,可惜當事人沒有自覺,軋馬路似的慢悠悠往外走,雖然沒怎麼說話,倒也不會尷尬。
經過女生宿舍門前的時候,鄂靜白忽然拉住了顏米,指了指路邊的一張石凳,道:「穆廿的很多照片都是從這個角度拍的,你有印象嗎?」
顏米的神色沒什麼變化,但也許鄂靜白自己就是面部表情不豐富的樣板,所以愣是從他無甚波瀾的臉龐上看出了滿滿的茫然來,顏米好片刻才搖頭道:「我沒留意過。」
鄂靜白真的有種敗給他的衝動了,剛才丁有藍隨便歸類了一下,穆廿一個月里起碼有二十天在蹲拍顏米的照片,他倒好,愣是兩年都沒把人家記住,要說穆廿因為打擊太大而自殺了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兩年時間,當紅巨星都能記住這麼一個瘋狂粉絲了吧。
顏米還是試圖回憶印象中有沒有在這個地方見過和穆廿相類似的人物,鄂靜白已經不指望他,準備把人拉走了,卻忽然感覺前方有一股大力衝來,他猛地拽著顏米側身一讓,同時壓制住本能想要彈出來的指甲,結果卻發現是一個輪滑的新手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速度差點撞上他們,被鄂靜白避開之後就一路沖著下坡滑去,跟著新手背後的學生對他們歉意地擺擺手,就趕緊去追那個新手了。
自己果然還是沒適應太過平靜的調查環境……鄂靜白皺了皺眉,鬆開拽著顏米的手,他剛才好像沒有控制好力道,於是問:「抓疼你了?」
「沒事。」是挺疼的,不過顏米沒介意,甩了甩手腕后俯身幫忙去撿鄂靜白剛才避讓時不小心掉出來的資料,裡面有幾張照片散開了,顏米撿起來的時候眼角一掃,然後「嗯?」了一聲。
「怎麼了?」鄂靜白也在把散開的資料收攏好,見他拿著第三個死者楊斐的照片似乎有些困惑,便問道。
顏米側了側頭,出乎意料道:「我認識這個人。」
鄂靜白微愣,「你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顏米搖了搖頭,「我只是有見過他幾次,他……」他想了想,似乎在找合適的形容詞,「他好像總是心情不太好,喜歡跟陌生人說說話。」
鄂靜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抽出另一張第一件自殺案的死者洪盛堡的照片給他,「那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顏米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認識,他送過我一個骷髏頭模型。」
鄂靜白覺得自己的眼皮子在跳,「他為什麼送你東西?」
顏米道:「他好像也心情不好,我無聊的時候聽他說了一下午話,他就把骷髏頭送給我了。」
「……」也心情不好?難道顏米這種人很像知心哥哥么?!鄂靜白完全不能理解洪盛堡和楊斐的眼神,問:「你是在同一個地方認識他們的?」
「嗯,學校外面的時光吧,」顏米覺得鄂靜白的情緒好像不太對,他眼裡流露出了明顯的疑惑來,「我不可以認識他們嗎?」
「……可以,不過你重新把嫌疑人的身份往自己身上拉了。」鄂靜白面無表情地道,然後拿出手機和林映空通了電話。
幾分鐘后,鄂靜白和顏米在k交大校門口和林封二人匯合了,同時來的還有在附近晃悠的費蓉和狄冰巧二人,封容掃視一番四周,直接進了一家咖啡店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其他人陸續跟上。
現在天還沒黑,不到情侶們一起來喝咖啡聊浪漫的時間,咖啡店裡人也不多,不過等點好的東西送上來之後,封容還是為了以防萬一開了結界,然後目光掃向顏米,覺得案子好像又跑回了原點,「顏教授不知道另外兩個自殺案的死者就是你認識的人么?」
顏米剛才聽鄂靜白說他們的部長在辦案的時候會很嚴肅很嚇人,此時見他隨意一句話都帶著壓迫力,倒也有了心理準備,道:「我沒去留意。」
「那時光吧是什麼地方?」林映空問。
「我知道!」費蓉搶先答道,「時光吧是個酒吧,還可以k歌,就在美食街旁邊,是k交大的學生畢業后開的,亂七八糟的人比較少,消費群面向大學城,在學生里挺受歡迎的,我和巧姐剛才就聽見幾個學生說去時光吧幫人過生日。」
於是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顏米身上——他可不像是會去酒吧的人。
人多的時候,顏米又恢復了那種心不在焉的狀態,大家看了他好一會兒,他才察覺到似的,慢吞吞道:「時光吧每周三的菜單上都有玉米布丁,我只是去吃布丁。」
「……」酒吧固定推出布丁是什麼節奏?一個冰山專門跑去酒吧吃布丁又是什麼節奏?!
鄂靜白心裡倒是在想——這個人果然很喜歡玉米,包括玉米口味的東西……
「顏米,你記得你具體是什麼時候認識楊斐和洪盛堡的么?」林映空問,語氣很柔和,一點兒也不給人在審訊的感覺。
剛才鄂靜白把事情的嚴重性給他分析了一遍,顏米雖然不算完全搞懂,但還是在來路上仔細回憶了一遍,被林映空一問,他便指著桌上擺著的照片道:「這個……嗯,洪盛堡是前個星期三認識的,楊斐是上個星期三認識的,後來星期四的時候在路上遇見過一次。」
鄂靜白眼皮子一抽——得,嫌疑更重了,洪盛堡是死在前個星期四的,楊斐是死在上個星期五的,哦,還有穆廿,星期一表白完了星期三就自殺了。
封容若有所思,「所以他們在認識你之後就陸續自殺了?」
顏米不知道他這句話算是肯定句還是疑問句,只能看了一眼旁邊的鄂靜白,後者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少安毋躁。
狄冰巧正在把這位風俗學教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怎麼都覺得一般人不會和他搭訕,忍不住道:「楊斐和洪盛堡都跟顏教授你說了什麼?」
顏米的視線在她身上定格幾秒,狄冰巧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觸犯對方忌諱了,顏米才道:「我看到洪盛堡的手機上帶著一個骷髏頭模型,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他就走過來跟我拼桌說話了,」他頓了頓,琢磨了一下措辭,「他好像是覺得學習壓力很重,說到一半就哭了,哭完后把骷髏頭給了我,說是謝禮,然後人就走了。」
「……」費蓉嘴角一抽,「顏教授,他說話的時候你對他說過話嗎?」
顏米眼睫毛輕輕闔動,顯得表情很冷漠,「我……要和他說話么?」
明明是疑問句,費蓉愣是聽出了一股子嫌棄的味道,被一個大帥哥嫌棄是一件很傷心的事情,她立馬哭喪著臉去狄冰巧那裡找安慰。
「你見他的時候大概是幾點?」林映空看看費蓉,默默地轉移了話題。
「八點到九點,」顏米道,「我每次只待這一個鐘頭。」那時候人沒那麼多,而且早去才會保證玉米布丁不會賣完了。
洪盛堡的舍友經常出門自習,洪盛堡也在時光吧待一個鐘的話他們的確不會發現……封容問:「那楊斐呢?」
「他說他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可是他害死了他爸媽,之所以活著那麼痛苦,也許這才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顏米似乎對楊斐印象比較深,這次沒用「好像」之類的言辭,黑黝黝的眼睛里沉澱著比夜更深的色澤。
費蓉有些糾結,「部長,為什麼我越聽越覺得他們兩個自殺其實很正常的?」都是一派中二少年明媚憂傷、生無可戀的狀態。
封容卻將審視的目光落在顏米身上,「剛才我打電話給九天宇了,他說你可能得罪了什麼人……我看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鄂靜白微微皺眉,「部長你覺得是有人殺了人,然後嫁禍給顏教授?」
「只是其中一個可能,也許他們真的只是自殺而已,」封容回答得模稜兩可,又問:「顏米你在時光吧見過穆廿嗎?」
顏米好像不太在意他們是不是懷疑自己是兇手,聲音很平靜:「我在穆廿送我加菲貓之後才對她有印象,之後能肯定沒在時光吧見過她,之前的話我不肯定。」
所以時光吧不一定也是三單自殺案的交叉點?封容若有所思,「今天是星期三,你今晚也打算去時光吧嗎?」
顏米看了看鄂靜白,頷首,「我本來打算回家洗了澡再去的。」
林映空一眼就能看明白封容的意思,於是對顏米揚起了一個柔和的笑容,「現在是七點半,不如我們一起過去?」
顏米看看他和封容,再看看費蓉和狄冰巧,似乎覺得有些不妥,「這麼多人一起去?」
林映空又笑了,「不,我們分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