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寶妖（二十三）
林映空順手把旁邊的一張凳子拖到部長大人旁邊，然後道：「盧先生有沒有想過找回前世的記憶呢？說不定可以用那些記憶來說服玉皖兒。」
「如果盧先生願意的話，這點也不會太難。」封容道，瞥了瞥那張凳子，對自家助手最近見他站著就拖座椅、坐著就端水沏茶、吃飯就盛湯夾菜的習慣表示很無奈，不過話說回來，這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
盧長流卻是拒絕了，「每個人都是從一片空白開始長大，為什麼我要背負前世的記憶活著？」
他話里話外都沒有商量的餘地，乘小呆不解，「生死面前無大事，一定要堅持這樣嗎？」
鄂靜白倒是能理解盧長流的想法，「他不是宋澤淡的時候玉皖兒都想拉著他去死，等他恢復了記憶，不就變回宋澤淡了么？」
祝孟天心有同感，「那時候玉皖兒就算幹掉英瑟也不奇怪了，她要搶回宋澤淡嘛。」
盧長流對他們的說法很認同，但英瑟很傷心，「可是她現在就要搶走長流了。」
狄冰巧有些猶豫，「如果談判不了的話……是不是要直接武力解決？」
「什麼武力解決？」丁有藍問。
封容淡淡看他一眼，直言道：「打散玉皖兒的魂魄。」
丁有藍嚇了一跳，這個解決方法放在司判部都是重刑中的重刑了，但玉皖兒的做法的確也踩到了這條線，「有用么？」
「比起等玉皖兒油盡燈枯，這個法子還算有一定的成功率，不過沒人試過，」林映空沉吟道，「我可以在打散玉皖兒的魂魄時把盧先生的魂魄及時剝離出來……很難說會不會出點意外。」比如少了一魂半魄之類的。
封容的指頭曲起，在膝蓋上叩了叩，「映空你要是做不到的話，其他人就更沒有把握了。」論對靈魂的控制力，靈安全局裡沒幾個人比得上林映空，比得上他的又不可能為一個普通人類輕易出山。
對於部長大人的肯定，林助手表示很受用。
英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商量出對策來的，但是一聽就覺得風險很高，「我們不能再和玉皖兒談談嗎？我可以親自跟她談的。」
「傻姑娘，」祝孟天道，「她要是說你永遠離開盧先生，她就解除『旭日藤』，你肯么？」
英瑟很想點頭，可是一看盧長流的眼神，她就捨不得了，一急之下聲音都啞了，「那現在怎麼辦？」
「別想太多，」盧長流微微用力地按了按她的肩膀，然後看向封容，「我還有多長時間？」
封容看了看自家助手，示意他說，林映空計算了一下，道：「不超過三天。」玉皖兒修為盡失，本來能撐一天就不錯了，是林映空給他的木牌在繼續硬扛著，可惜這也不是長遠之策。
盧長流微微闔了闔眼，再睜開的時候眸子中已經沉澱下了全然的冷靜，「再給我一點時間和她談談，實在不行……就按你們的想法來做吧。」
林映空已經和沃妮婭協調過行程了，聞言道：「盧先生，如果後天凌晨五點前還沒有結果，我們會強制動手的，再拖下去你的生還率就更低了。」
也就是還剩下三十多個小時的時間……盧長流輕微頷首，「我明白了。」
從某方面來說，剩下的時間裡盧長流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說服玉皖兒了，而總辦外勤組則是做好抓妖滅魂的準備，但這些事情急不來，於是眾人都進入了任務中空檔期，一群人遊盪在別墅里無所事事。
「不知道為什麼，做任務的時候老想著放假，放假的時候好像又很無聊。」費蓉趴在沙發上瞪著電視里的綜藝節目，一臉的百無聊賴。
祝孟天不懷好意地道：「交個男朋友唄，保證你一點都不無聊。」
狄冰巧切了一聲，「那種浪費錢又浪費精力的事情也就你才會樂此不彼了。」像是盧長流和英瑟這種就更悲催了，用破財擋災這種名言來安慰自己都顯得太空洞了。
祝孟天指了指稍遠一些的多媒體放映室打開的門，從他們的角度可以看到封容和林映空坐在一個筆記本電腦前面商量著處理公務，他嘿嘿笑道：「也有不花錢不費精力的嘛。」
「舉例錯誤，他們還沒談戀愛呢，」乘小呆乾咳一聲，一本正經地伸爪子指向沙發對面坐著的鄂靜白，他正拿著平板電腦在聊企鵝並默記一些常出現的顏文字，「這位的精力和網費簡訊費才是耗了不少吧。」
「……」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一分鐘。
鄂靜白察覺到耳邊沒有了組員們的聒雜訊時，不解地抬起頭來，「怎麼了？小呆你指著我幹什麼？」
乘小呆刷拉一聲把爪子收了回來，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微妙，丁有藍毫無心機地道：「靜白哥，他們說你在談戀愛呢。」
「……」鄂靜白默默看了一眼平板電腦屏幕上在和他聊玉米的一百種做法的顏米，再看看一臉「我很八卦很好奇很想知道」又強作鎮定的眾人，嘴角輕輕一抽，「你們很無聊？」
「咳，不無聊。」這是在某旱魃無聲的威脅下的一眾組員。
「……」這是圍觀了全過程但是一點兒都不想參與的盧長流和很想參與可惜沒聽懂的英瑟。
比起外頭的「腥風血雨」，多媒體放映室里的氣氛就要和平多了。
封容瞥了瞥外面閑得快長毛的一眾組員，無奈地搖搖頭，他在外人面前顯得很強勢驕傲，但在林映空面前倒是會隨和不少，臉上的表情也生動了一些，「寧願無聊也不把一些文書工作處理好，回去之後肯定又兵荒馬亂了。」
「還沒這習慣吧，」林映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了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很少有空檔期。」他又看回封容，「不過部長你就太拼了，休息一下午也沒什麼的，你昨晚都沒怎麼睡。」
「不困，」封容如實道，「夏至會之後的事情也比較多。」這也是他上個月堅持提前出院的原因之一。
林映空不贊同，「那也不急在一時，部長你就是太敬業了。」
封容有些無奈，「這會兒也沒事做，我總不能跟蓉子他們一起坐著發獃吧。」
「部長就沒有什麼打發時間的愛好嗎？」林映空一有機會就探聽部長大人的生活細節，儘管兩個人認識了六年時間，林映空也算是封容最親密的人，不過封容本身戒心很重，又一心撲在工作和百里夢鄢身上，朝夕相處了那麼久，林映空說是不了解他，但又很清楚他的一些小習慣，能默契地看出他的大部分想法，配合他的工作和生活，可若說是林映空了解他，林映空心裡又揣著諸多疑惑，難以解答。
封容聽罷卻愣了愣，「你知道的，我沒事做就去m市走走……沒什麼別的興趣。」
m市……他弟弟百里夢鄢可不就是在m市么？踩到地雷的林映空臉色黑了一下，立馬轉移話題，「孟天在說沒事做的話可以去談個戀愛。」戀愛對象什麼的。請務必考慮你面前唯一的最佳人選!
以他們的能力，有心聽的話從多媒體放映室到客廳這麼短的距離不是問題，封容沒去留意，聽林映空這麼說的時候失笑了一下，「哪有這麼打發時間的？」
「因人而異吧，」林映空道，「很多人不是戀愛結婚之後才覺得生活比較圓滿嗎？」
封容出身單親家庭，母親又對他鮮少關護，倒是挺同意林映空這個說法的，「的確，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也不能叫做家。」
「那當然，」現在的氣氛很好，林映空儘可能風輕雲淡地試探性問道：「話說回來，部長有沒有想過成家呢？」
「我么？」封容放在滑鼠上的手頓了頓，電腦上在下拉的頁面立刻停止了，「說實話，沒想過。」
林映空當然判斷得出部長大人這時候沒在敷衍，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奇怪，「沒想過？那誰……唔，也沒想過和百里先生……」
封容知道他欲言又止的內容，也不介意，想了想，道：「夢鄢的性格……在遇到司淺旭之前，我一直覺得他才是那種不想成家的人，他跟他的契約妖怪生活得挺好，完全沒有接納另一個人進去的樣子。」所以他一直沒預料到百里夢鄢會真的選擇一個人做他的愛人，而且那個人身份複雜亦正亦邪，並非良人。
林映空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以前的部長難道一直只是想和百里先生做個情人而已？」
封容笑了笑，帶著自我解嘲的意思，「差不多吧，我都沒想過他會接受我。」
哪有人喜歡一個人又不抱希望的？林映空心頭的那種怪異感更重了，「那麼部長不想成家的原因是因為百里先生，還是……」
「和他無關吧，」封容如是道，眼睫微垂的樣子看上去充滿了不確定感，「我只是覺得……我不是一個適合做家庭成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