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洛麗瑪絲的請柬(四十一)
實戰初賽的賽區比較靠近校區邊沿,此時已經近十一點了,封容幾人往這邊走的時候除了出來找人的苦行者社員、校方人員和靈執法部巡邏組之外就沒看到有閑雜人等了,戚烽緒說他已經和虛汝他們來過這邊一趟了,但是連季也的影子都見不到。
在進入作為賽區的大型體育館之前封容接到了丁有藍的電話,丁有藍道季也手機的最後一次有信號是定位在體育館附近,那時候他應該剛準備離開,再往後就跟蹤不到了,他正在和乘小呆一起去監控室看看有沒有線索。封容掛了電話之後並沒有把這件事第一時間告訴戚烽緒,季也失蹤的時間比戚烽緒所知道的還要提前兩個鍾,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而戚烽緒因為九天宇的話而慘白的臉色一直沒有緩過來,現下就跟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三桑學院的體育館平時都是常年開放的,但在夏末大比期間踏被劃分為賽區,夜行性生靈的比賽又沒安排在這邊,所以體育館就在非比賽時間裡封鎖了,封容在出示過靈執法部的徽章后巡守的人還跟校方確認了一遍,他們幾人才被允許入內。
戚烽緒道:「剛才我和虛汝過來的時候也是有學校的老師陪同的,四周都有禁制,季也如果在裡面的話……」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情況才會出不來而且不被發現呢?
封容將自己的靈識探出去,的確處處都能觸碰到什麼無形的東西,那是用來監測體育館內部情況的陣法,有未經身份證明的生靈在裡面活動的話都會被發現。九天宇掃視了一下這個偌大的地方,撇嘴,丟出幾個黑色蛇狀的魔寵,封容瞥了一眼,心知那是用來找屍體的,不過也沒多說什麼。
去和主控陣法的校方人員交涉了一會兒,對方表示這期間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眾人又去季也比賽的小賽區看了看,這時候九天宇已經收回了自己的魔寵,對封容搖了搖頭,示意同樣沒有發現,戚烽緒站在空蕩蕩的場地上,茫然失神好半晌才被虛汝拉走了。
出了體育館之後,祝孟天也發信息過來說西凈社那邊的確沒發現有異動,封容乾脆讓戚烽緒撥通了曠宥的電話,親自和曠宥閑聊了幾句,聊完之後他把手機還給戚烽緒,語氣中立地道:「曠宥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如果不是他還能是誰?」虛汝有些煩躁地在原地踏步了幾圈,「季也人那麼好,除了西凈社他還會得罪誰……」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猛地閉了嘴,顯然是想起了九天宇的那句「替死鬼」,他不敢再給戚烽緒戳上一刀。
靈執法部的部員已經被調動起來搜查整個學院了,丁有藍和乘小呆那邊還沒有新消息過來,他們幾個就站在體育館門口等著,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體育館後方不遠處有一座山,夜色愈發深沉,微涼的山風搖搖晃晃溜了過來,封容忽然問道:「哪裡來的鋼琴聲?」
「什麼?」百無聊賴地蹲在那裡的九天宇一愣,仔細聽了聽,「好像是有……那邊么?」
虛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個方向有一片茂密的小樹林,再遠一些的地方露出了半棟教堂狀的建築,他有些奇怪地道:「那裡是學校的音樂禮堂,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鎖門了才對,怎麼會有鋼琴聲?」
「過去看看?」九天宇露出頗有興趣的表情,「說不定是季小子在那兒彈琴呢。」
「季也他不會彈琴……」戚烽緒如是道,卻沒什麼底氣,似乎也盼望著季也真的出現在那裡。
「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九天宇拍拍手站起來,拽過封容的手肘就往小樹林那邊走,而這期間,那遙遠的鋼琴聲一直沒有停過,「咱們去夜探音樂禮堂吧,夜半鬧鬼什麼的,鬼片一般都這麼演~」
「誒,等等!」戚烽緒也顧不得九天宇的態度太過散漫了,急忙走前幾步道:「這個林子沒人休整過的,走不了,要去的話得繞路。」說話的同時他指了指旁邊的大路。
「繞路做什麼?」九天宇好笑,「一個小林子而已,還能藏著什麼大型妖獸不成?」就算有也輪不到他和部長大人怕吧。
「等等。」封容也拉住了九天宇,因為他的手機又響了。
「部長,我們在監控錄像里看到季也離開的時候的情形了,」丁有藍在電話另一頭道,「他在體育館門口接了一個電話,就往西南方向去了,那邊沒有攝像頭,我在附近也沒有看到他的蹤影,季也可能還在那一帶……」他話說到這裡就沒說下去了,一個人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不走動意味著什麼,這個大家都清楚。
「嗯,我知道了。」封容沒有多作回應,只是回頭看了看體育館的大門,在順著它往西南方向看過去——正是那片小樹林。
「……暗部長?」戚烽緒似乎從他的沉默中發現了什麼,聲音微微艱澀地喚了他一聲。
封容看向他,「沒人在那片樹林里找過?」
戚烽緒愣住,「那裡的地表都是灌木,不好走,一般沒人會往裡走,季也在黑的地方看不清東西,不會去那邊的……」話是這麼說,但他已經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挪了幾步。
「走吧。」封容道,率先往那邊走過去了。
九天宇一邊跟上一邊嘟囔道:「最後還不是要走一趟……」
那片小樹林說難走倒也沒那麼困難,就是一片沒被打理過的野地,灌木叢起碼到膝蓋那麼高,九天宇都懷疑一腳踩下去會踩中一條蛇,他當然什麼都不怕了,可是他是跟著部長大人來的,哪怕部長大人只是弄髒了衣服,他都懷疑林映空不出三個小時就能給他穿小鞋成功——不是他鬥不過林映空,是他和林某人那廝術業專攻不一樣!林映空那個笑面虎從來不會用武力定輸贏,只會在背後陰死人!
「……」封容眼皮子一跳,把準備暴力開出一條路的九天宇提溜過來,自己放出靈識之後直接踏進了林子里。
夜色沉沉,蟲鳴聲弱,越往裡走,就越發覺得天地靜寂夜色昏然,封容和九天宇一前一後,將兩個學生夾在其中,但走了不到二十米,他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戚烽緒立刻睜大了眼睛,「暗……」
一陣風過,封容信手揚起,就見一片白色的玫瑰花落在了手心裡,他微微蹙起了眉,道:「前面有個人,」微頓,「活的。」
林木茂密,月光慘淡,封容淡淡的聲音在林間輕忽盪過,其餘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隨即戚烽緒才猛地反應過來,腳一抬就往那邊撲去,他身後的九天宇一把揪住了他,不滿道:「沒搞清楚情況就隨便亂撲,你這素質學校是怎麼讓你畢業的?」
「放開我!」戚烽緒素來對靈安全局的人尊敬有加,此時竟然敢回頭怒斥九天宇。
虛汝趕忙也把他拉住,安撫道:「小緒你急什麼,這位先生說得對,你冒冒失失的沒找到季也,反而弄傷了自己,那不是害季也傷心嗎?」
戚烽緒徒勞地動了幾次唇,最後無力地垂下頭,呢喃道:「你們不懂……你們不懂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正在往林子深處的活人那邊靠近的封容聽到他的話,眉目之間冷不丁地多了三分同悲,又如春水皺面一般眨眼失了痕迹。
戚烽緒這麼一衝動,九天宇和虛汝就把他看得更緊了,一行人小心地往前走,直到看到前方的灌木叢里多了一個躺著的人形,封容才緩聲道:「是季也,他昏迷了。」
封容的話音未落,戚烽緒已經飛奔過去,這會兒其他人也沒攔他了,九天宇走到封容身邊,低聲道:「是陣法的痕迹,我沒看錯吧?」
「嗯,已經運轉完了的陣法,」封容摩挲著手中的白色玫瑰花花瓣,「把冰巧叫過來,也順便讓部里通陣法的部員過來一個。」
虛汝已經第一時間趕去了好友身邊,焦急地看著被戚烽緒抱住的少年,「季也怎麼了?」
戚烽緒沒說話,只是怔然地低著頭注視著季也的手,虛汝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也愣了——季也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手裡卻緊緊抓著一對護膝。
「只是有點脫力而已,他沒事。」封容走過來把靈力送進季也的身體里,片刻后如是道。
戚烽緒這才如夢大醒一般,緊繃的脊樑慢慢塌了下來,他微微用力環住季也,許久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十幾分鐘之後,狄冰巧和精通陣法的兩個部員一起過來了,另外得到消息的幾個苦行者社團的社員也匆匆而來,體育館附近立時喧囂起來,戚烽緒抱著季也從林子里走了出來,狄冰巧第一時間迎了上去,道:「戚同學,把他放下來,我是醫生,我檢查一下他的情況。」
「……哦,好的。」戚烽緒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想放下季也,可是又怕地板太涼,跟在後頭的虛汝急忙把自己提前有預料到準備好的外套鋪在地上,戚烽緒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季也放下來,狄冰巧在一旁看著,不禁也有些唏噓。
「在看什麼?」九天宇懶得圍觀,戳戳站在林子邊緣沒說話的封容。
封容皺了皺眉,道:「鋼琴聲……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