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洛麗瑪絲的請柬(四十八)
「什麼味道?」鄂靜白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大家都有些茫然,靠屍體最近的狄冰巧問道,還特意摘下口罩聞了聞,嗆人的血腥味一下子湧進了鼻子里,她掩住嘴巴咳了幾聲。
倒是嗅覺更敏感一些的乘小呆聞了聞,描述道:「這個是……甜甜的,有點像是米的味道……」他的臉色豁然劇變,「這種妖獸是不是明鯤獸?!」
「沒錯!」召喚世家年家家主年樾忽然從他們身後走來,身邊陪著璇漆和幾個三桑學院的人,他看著慘烈的現場,臉色無比難看地道:「這批妖獸都是我年家送來的,我保證它們從沒主動攻擊過人。」為了表示對夏末大比的重視,他就算沒有全部過手,起碼也有一半妖獸是被他親自挑選出來的。
「年家主,我想可能不是這些妖獸有問題,」乘小呆看向他,喉嚨里壓抑著憤怒,「你聞到了么,這裡有米光草的味道!」
「……!?」年樾的瞳孔微縮,失聲道:「米光草不是已經絕種了嗎!?」米光草只是一種很普通的草,但是明鯤獸一聞到它的味道就會發狂,戰鬥力起碼有十倍以上的超常發揮,要不是這種草已經絕種了,大家也不會飼養明鯤獸,還將它送到這種賽事上來。
米光草和明鯤獸的聯繫是在場的人都知道的,可真正認得米光草的人卻不多,賽前檢查時被遺漏了也不奇怪,狄冰巧慎重地在季也的身上找了找,最後拿出掛在他鑰匙上的一個小香包,湊近聞了聞,那種甜米的香氣讓她皺了皺眉,小心地打開來看了看,裡面放著的是幾株細小的毫無特點的草,她把香包遞給了封容,嘆息道:「是米光草,我見過它的標本,但這些應該是剛摘下來沒多久的。」
「有人在培育米光草。」林映空道,話里沒有疑問的意味。
年樾也急忙從封容手裡接過那個香包確認了一下,確認的結果讓他心情沉了下去,其實明鯤獸是一種很溫馴的妖獸,年家馴養了不少,如果有人用這些米光草來對付年家的話……
「這種東西嬌貴得很,原來就少見,後來就沒了,不然也不會把十幾年沒有再出現過的米光草列為滅絕種類,」璇漆盯著季也的屍體,不忍地閉了閉眼,「我想,那個香包應該不是這個學生的吧?」
封容看向狄冰巧,後者有些遲疑,「昨晚我檢查的時候沒在季也身上看到這個。」而且季也算是受害者,她和祝孟天也沒特意去搜他的身。
林映空的目光移到一旁昏迷的戚烽緒身上,「問問他?」
封容搖頭,「待會兒再說。」戚烽緒這會兒的情緒根本穩定不下來。
「這是誰?」一開始就被案發現場引走注意力的璇漆這才發現戚烽緒的存在,問道。
「這也是貴校今年的畢業生,他叫戚烽緒,」林映空頓了頓,「和死者是情侶關係。」
璇漆認真看了一眼,才認得剛剛和曠宥在賽場上大打出手的戚烽緒,自然也看得出他是為什麼才會被打暈在這裡的,臉露悲憫之意,「暗部長,這件事……」
「具體的案情還不能透露,不過我會把它和前面的幾單命案並在一起,」封容道,抬手示意他一起到旁邊說話,「我希望副校長你能和校方……」
封容去和璇漆商量之後這件事帶來的嚴峻影響和處理措施,狄冰巧帶著乘小呆和鄂靜白一塊兒在現場採證,林映空則是在跟年樾說話,年家和靈安全局的關係不錯,兩個人也算熟識,「年家主,我記得這批妖獸是你親自送過來的。」
年樾有點頭疼,「嗯,今年實戰複賽定了賽制之後我就叫人開始準備了,召喚、馴獸什麼的那些專業也要了一批,他們昨天就比完賽了,也沒出什麼問題,今天怎麼就、怎麼就突然出這大的事了呢?」
林映空聲色不動,「適合這次比賽的妖獸品種應該不少,年家主這次選了幾隻明鯤獸過來?」
「也不多,就三隻……」年樾說到一半就停住了,眼神沉了下來,「妖獸是下面人先送上來之後再讓我挑,我會回去查查有沒有誰動了歪心思的。現在我叫人去處理一下剩下的明鯤獸。」
林映空的眉目彎了彎,只是沒有笑意,「季孫之憂,不怕顓頊,而憂蕭牆,年家主,查是肯定要查,不過——不能大張旗鼓地查。」
年樾的眉頭打了個死結,「我知道了。」
「……部長。」鄂靜白忽然往封容那邊走了過去,也不說話,只示意他看看他手上的東西——連根拔起的植株,幾瓣純白的花。
「洛麗瑪絲玫瑰……」封容呢喃,然後神色一凜,「控制傳送陣的人是誰?把他拿下,立刻!」
鄂靜白二話不說轉身便回去,三桑學院的人吃驚地看向璇漆,在他點頭之後急忙跟上鄂靜白,可是等他們趕回觀賽區旁邊的傳送點,幾個控制傳送陣的陣法師里已經有一個不見蹤影了,這也就意味著季也被傳送到那個地方的確是被人做了手腳——有人從昨天開始就設了一個局,誰也不知道對方是為了什麼,但最後結局是季也死了。
另一頭,接到鄂靜白的消息的封容放下手機,對林映空道:「讓分部調兩個組過來,搜山。」
參賽選手的死亡讓整場比賽蒙上一層陰影,那些贏得決賽出賽權的學生們都沒有多少喜色了,觀賽的人也議論紛紛,不過靈異學界沒多少人是沒見過血的,靈安全局出面安撫了一陣,大家也就識趣地在比賽結束之後就散了。
封容這才讓人把季也的屍體從後山深處運出來,剛吩咐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把有用的證據都帶上呢,一轉頭就發現不遠處還站著一個眼熟無比的男人,他的雙手插著褲袋站在路邊,微長的頭髮落在纖細的脖子上,額前的劉海在眼睛上落下一片暗影,他的目光追著被蒙上白布的季也,抑鬱之色如同流水一般淌了出來——有些人總能在歷經磨難之後繼續笑顏燦爛,有些人卻將那些滄海桑田刻在了骨子裡,一顰一笑,都帶風霜,而邢鈞就正是后一種人。
「你一直在?」封容走過去,問道。
「嗯,你們都來了,我也過來湊湊熱鬧,」邢鈞笑了笑,也沒提昨晚和封容定下的約定,隨即又似乎意識到不合時宜,他的笑容便淡了下來,「死的是昨晚那個學生?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還不清楚,」封容有些煩躁,順手跟路過的一個部員拿了煙和火機,和邢鈞一起一人點了一根煙,他就抽了一口便沒繼續了,「他的死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不過昨晚那個陣法又出現了,季也可能還是在入陣的時候被妖獸襲擊的。」他都開始懷疑羅成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了,為什麼昨晚他引季也入陣卻偏偏不殺他,非要等到今天,用這種方法?
「說沒關係也沒人信吧。」邢鈞陳述道。
「我知道,」封容抖了抖煙灰,眉眼微垂,「我只是在想那些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殺了那麼多人。」
「那些人……」邢鈞呢喃了一遍這幾個字,「為什麼是那些人?你覺得兇手不止一個?」
「你覺得呢?」封容將問題拋回了給他。
邢鈞習慣性地彎了彎唇,和林映空的那種和暖溫存不同,他不管怎麼笑,看起來不是顯得安靜就是略帶憂鬱,「如果是我的看法……我覺得兇手可能是一個組織。」
「為什麼?」邢鈞的回答比封容所想的要多了一分意外。
「直覺吧,」邢鈞給了一個最不靠譜但也最合適的答案,「夏末大比在靈異學界的重要性就不用我這個普通人來申明了,他們想在這翻雲攪浪,沒有點靠山哪來的膽兒?」
封容不置可否,「靈異學界里膽小的不少,膽大的更多。」
「部長!」丁有藍忽然火急火燎奔過來,「戚烽緒和曠宥打起來了,蓉子和孟天哥拉都拉不住!」
「他什麼時候醒的?」封容直接掐滅了煙,直接示意他帶路的同時冷聲問道,邢鈞自動自覺地跟了上來。
丁有藍道:「就剛才,曠宥在跟蓉子他們打聽季也的事情,戚烽緒本來還昏著的,突然就醒了,一句話都沒說就直接跟曠宥打了起來。」
戚曠兩人打架的地方也離得不遠,封容走近一看才明白丁有藍說的「拉都拉不住」的意思——戚烽緒彷彿忘記了自己的所有異能力,就跟街頭潑皮似的和曠宥纏鬥在一起,緊緊將他按在地上,不管曠宥加諸在他身上的拳打腳踢,只是惡狠狠地咬住曠宥的肩膀,整張臉都是猙獰的,似乎想生啖其肉,活飲其血,祝孟天和費蓉連拉都不敢拉,只怕一動,戚烽緒真的將曠宥的肉塊都撕下來!
封容沒有像他們一般心軟,直接走過去捏住戚烽緒的下巴關節一卸,他嘴上便是一松,早就痛得大汗淋漓的曠宥連反擊都來不及,立刻就滾了出去遠離他,半邊袖子都被血染紅了,痛得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狼狽地坐在地上倒吸冷氣。
戚烽緒猶然不夠地想撲過去,被封容反手制住壓在地上,他仍然蠕動著想往前爬,眼神瘋狂,含糊不清地嘶聲道:「還我……把他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