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密室逃生（五）
部長大人的突然表白絕對是個意外之喜，林映空原本還以為兩人之間還需要耗上一些時日，誰知封容當真處處給他驚喜，冷不丁一句承諾砸下來，砸得他那叫一個喜笑顏開心花怒放，不過等他回過神來，林映空就發現現在的部長大人變得不好忽悠……咳咳，是不好講道理了。
「部長——」林映空拖長了調子喚他，委屈萬分地道：「我這眼睛不好，挺不方便的，你晚上就留在我這裡睡嘛～」
之前不是還說不會影響你么……當做啥都沒聽到也沒聽懂的封容把被子鋪好，面無表情地將他推進洗手間，把牙膏牙刷漱口杯放在他手裡，「刷牙洗臉吧，記得早點睡。」
「……」林映空哀怨地「目送」封容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當然，封容也不是真的走了，只是去拿保溫杯裝了水放在他床頭，然後把一些在這種情況下容易礙著的東西挪開了，也順便把林映空的卧室大致參觀了一遍，他們兩個的房子格局都是一樣的，不過平時都是林映空去他那邊，他還是頭一回進到自家助手的卧室里來。
從他平時在生活方面也能將封容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來看，林映空怎麼也不會是個邋遢的人，他的房間里的各種布置也的確放置得叫人看了很是舒服，和封容房子里那種憂鬱的藍色主色調不同，這裡總體都是暖色調的，現在立冬已過，初冬夜裡的溫度並不高，呆在這間房裡卻由衷地讓人從心底里升騰出一種如同泡在溫水裡一般的溫暖。
封容拿起林映空床頭的相框看了看，上面是兩個人第一年一同工作時的第一張合照，因為那是一次很大型的任務結束之後開慶祝會時祝孟天非鬧著給合作無間的他們合影，當時林映空看著他時候敬慕眼神至今封容還記得很清楚，以前是不在意也不了解，現在一想起他和往日並無不同的情深之態，總有幾分對他居然能一聲不吭地守到如今的好笑和酸澀。
真是個傻子……不過相比起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床的對面還有一個架子，上面擺滿了相框，除了幾張輪轉王家的全家福之外，其他的都是他們從第一年到第六年的各種雙人合照或者大合照，有總辦外勤組的那群活寶在，就算是一直不愛拍照的封容也積存了一堆各種各樣的照片，沒想到林映空居然一張張地洗了出來，標註著具體的年月日和地點，用不同的相框將它裱好擺在了卧室里，每一張都擦拭得一塵不染，和周圍環境融洽相依；床上還放著雙人份的枕頭，連床和被子都是加大版的，絕對睡得下兩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如果是不知情的人闖進來，估計會以為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卧室。
林映空早就做好了和他一起生活的準備了……封容不知是該對他的這種自信表示無奈還是因他的深情而動容，在尊偶村的記憶幻境里，空聆對神子的執念和瘋狂牽動了他太多深埋在心底無人可以觸及的過去，封容早就認定了自己自母親離世之後再無家能為自己遮蔽風雨，即使原本那個家早已支離破碎，但卻有一個人悶聲不響地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如果他是眾人眼中認為的靈執法部部長，那麼素來高傲的他肯定會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份感情，可惜他骨子裡還是當年那個在臟污油膩中撿起薄薄的幾張紙/幣的暗儡，所以那時候他只會不安，只會逃避，說到底就和羅成當日說的一模一樣，他就是怕了，想要真心對一個人其實不難，難的是掏心掏肺卻不求回報，因為在愛情中有誰會那麼絕望地不期待著愛人有所回應呢？
——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得到罷了。
「部長～」封容在發獃的時候林映空已經洗漱完畢了，任由自己的影子遊刃有餘地帶著他回來，人還未到就先出聲忙不迭繼續和封容「講道理」了：「你留下來陪我睡嘛～我們平時出任務的時候不是也這樣么？」
封容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拖了回來，聞言便有些哭笑不得，「那是出任務。」而且現在他們的關係能和以前一樣么？
林映空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封容就下意識迎了上去牽他過來，林映空一聽腳步聲的遠近就知道他剛才站在什麼地方，也不糾纏睡覺的話題了，笑道：「部長看到了？」
封容往架子上的那些相框瞥了一眼，「嗯，看到了。」
「那是這個屋子裡我最滿意的布置，」林映空沖他眨眨眼睛，「我一直都很想讓部長來看一看。」
封容不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以前不叫我？」
林映空便眉眼一彎，道：「因為我想和自己的愛人一起分享啊。」在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之前，他可不敢隨隨便便把這個痴漢行為暴露在部長大人面前。
封容牽著他坐在了床沿上，聽罷愣了一愣，「如果我沒辦法和你一起看呢？」莫說是他，九天宇不是也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很是震驚么？
林映空卻不甚在意地道：「那就再等等唄，反正我等得起，」他頓了頓，素來平和溫綿的語氣里泄露出了一絲傲氣，「不管怎麼樣，部長最後肯定是我的。」
「你倒是自信。」他這話說得大逆不道，封容聽得啼笑皆非，他想他在自家助手面前的形象恐怕可不怎麼威風凜凜，要知道外人都快把他傳成是羅剎轉世了，好像得罪他就會眨眼被按進水裡淹死了似的——事實上也的確有他的熱血粉絲會把敢得罪他的人摁水裡了。
「你可是暗儡，靈執法部的頂樑柱，情敵堆成山的部長大人，」林映空用一種無辜的語氣道：「不自信點的話你不就被搶走了么？」
「怎麼會？」封容低聲道，「我都沒多想過感情這回事。」
「那部長你現在開始就要好好地想想了，」林映空握緊了他一直拽著封容不放的那隻手，似笑非笑道：「你可是已經答應了我的。」
「嗯，」封容很是認真地頷首，「我曉得的。」感情，始終是兩個人的事情，林映空已經付出了太多，他是擔心自己越陷越深到面目全非，可面對林映空，這種擔憂好似也沒什麼必要。
就像他在識海里說的那樣，林映空值得他越陷越深。
林映空最是喜歡封容這種萬事認真的態度，尤其是現在兩個人在談他們的感情的事情，林映空聽得心癢難耐，琢磨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部長，我能問個問題么？」
「嗯？你說。」封容道。
「你……你是怎麼想通的？」林映空問道，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下他的情緒，確定沒有太大的起伏之後才道：「我是說，在識海的時候你是放棄過一次的……」他最近好幾次做惡夢都夢見封容毫不猶豫地任自己被過去的陰影和腳下的漩渦吞沒的場景，哪怕如今封容安然無恙地站在他身邊，他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驚膽戰的后怕，「雖然最後你還是回來了，不過你又一下子跑去天界開會，好像是想故意避開我似的。部長，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他是很有自信，但是他怕的是封容想不開，如果僅憑那份像是對百里夢鄢那樣子的依賴之情和報恩之心，封容就決定和他在一起，那麼他是怎麼都不會甘心的——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兩個人的窗戶紙被捅破之後，封容對林映空的各種神態要留心多了，一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些無可奈何地道：「怎麼你和天宇都有這個想法，在你們眼裡我就是這麼個分不清感情的人？」
你的情商是不高嘛……林映空乾咳一聲，「沒有啦，我只是擔心部長會勉強而已，其實我不急的。」
封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挑眉，「不急？」
林映空默默地摸了摸鼻子，「好吧，也不是不急……不過我還是可以繼續等的，只要部長你想通了就好。」到底是強扭的瓜不甜，而且六年都等過去了，還怕第七年第八年么？
「之前總說我想太多，怎麼現在變成你想太多了？」封容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既然我都敢魚死網破，又怎麼會有勉強這個說法？」
林映空的確是最了解他的人，他說過的，從他在百里夢鄢那裡解脫開始，從他想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並且不希望被其他人掌握開始，他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擺布的小孩子了——他已經學會了不去為難自己，對於林映空來說，不為難封容自己不就是等於也不為難他么？
林映空不由得站了起來，定定地用聚不清焦距的眼神注視著他，想微笑卻又帶著一種充滿期冀的緊張：「部長你這麼說的話，那以後就不能反悔的了哦。」
封容搖頭，「我做的決定從來沒有反悔過。」
他的話音未落，林映空的吻便已經落了下來，這是一個輕飄飄的吻，甚至是一觸即分的，這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但是當那人體的溫度與皮膚相接觸又分開之後，封容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不由自主彎著的唇角，一下子便怔住了。
其實以前他也吻過百里夢鄢的，就像這時候一樣，點到為止不帶慾望，可是封容卻在此時能輕而易舉察覺到他與百里夢鄢之間的感情的違和，他無數次對百里夢鄢說過喜歡說過愛，可是他連這麼說的時候都是絕望的，不像愛戀，更像是想拉著一個人自我毀滅；林映空卻不同，他連一個蜻蜓點水的吻都能讓封容心生觸動，不由自主地露出笑來——所謂愛情，本就不該不帶憧憬。
封容攔住了林映空往後退去的動作，仰起頭湊前去主動吻上了他，唇齒摩挲間，他低喃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想通的么？」
林映空動作一頓，認真地豎起了耳朵。
「其實在你把我拉上來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既然我都敢拋掉自己的全部心血，那麼——為什麼不敢拿這些來和你賭一把？」
林映空遲鈍地眨眼，笑了，「沒關係，部長，你賭吧，我總歸，不會讓你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