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沉默羔羊(十二)
戴襯虛,戴家的大弟子,未來的繼承人候選者之一,這會兒居然在明面上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賀村裡戴著帽子和墨鏡,一副見不得光的樣子匆匆急走,雖然不知道他具體要去哪裡,可怎麼看怎麼像是有問題,封容和林映空不消多說,直接各自分開一段距離,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跟蹤上去。
戴襯虛對這裡似乎還挺熟悉的,走的都是錯綜複雜的小路,林映空和封容險些就跟丟了。戴襯虛兜轉了好一會兒,林映空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熟悉的標誌物,才想到這似乎是去賀家的方向,於是朝前方故作在問水果價錢的封容比了個手勢,封容會意地走開,直接走到戴襯虛前面,往賀家的方向去了。
戴襯虛似乎有些著急,一點兒都沒察覺到異常,例行公事似的轉完之後就直奔目的地,一直走到離賀家百米遠的一個偏僻角落裡,已經有一個人等在那兒了,有些不安地在原地打著轉兒,偶爾抬起頭來,角度很是巧合,林映空一下子瞥了見他的正臉,略微有些驚愕——因為他怎麼都沒想到戴襯虛居然會來找賀壽。
見到了賀壽已經等在了那裡,戴襯虛這下倒是謹慎了起來,左右看了一番才往他那邊走過去,賀壽看到他,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兩個人先是小小聲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貌似起了什麼爭執,賀壽的動作驟然劇烈了起來,他比手畫腳地對戴襯虛說著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氣,他漲得臉紅脖子粗的,這是個懦弱自卑的男人,被自己母老虎的妻子騎在頭上半輩子沒試過要反抗,林映空在賀家呆了一早上,就沒見過他把頭抬高過,沒想到居然在戴襯虛面前這麼有膽子,林映空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事才會讓賀壽這麼激動,不過他們挑選的地方四周都沒有隱蔽物,林映空不敢走太近,所以也聽不清,只能移動著角度,爭取把兩個人的面部表情都看清楚。
相比起賀壽的激動,戴襯虛臉上的表情卻是很難看,跟賀壽辯解了幾句,伸手摟住他的肩膀,試圖安撫他,但是賀壽不願意聽,陡然把他的手拍開了,發怒般地瞪著他,於是戴襯虛也惱了,對他說了句什麼,掉頭氣沖沖就走了。林映空很自然地側過身,站到了一根柱子里的陰影里,整個人的存在感立刻化為零,戴襯虛完全沒注意到他就離開了,林映空在跟上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賀壽滿臉頹然地靠在牆壁上,好似沒有力氣了,慢慢地滑坐下去,閉上了眼,眼角依稀溢出了一星水光。
不過戴襯虛也沒有再去找賀家的其他人了,直接原路返回,林映空一直遠遠地跟著他,見他在賀村外直接打了倆的士就走了,而耳機里也傳來了賀壽回到家跟賀母說話的聲音,言辭之中一點兒都沒提及到和戴襯虛相干的信息,林映空想了想,在群聊里叫祝孟天查查戴襯虛這兩天的行蹤和落腳點,自己則是返回賀村裡和封容匯合了。
「先當做不知道,等事情查清楚了再找他們一個個談。」一見到林映空,封容便如是道,賀家的人瞞下來了不少事情,好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能見光的秘密,他們逐一去問反而容易打亂重點。
林映空理解他的意思,點頭,不過還是忍不住道:「戴襯虛好像和賀壽很熟。」賀雙和賀智辰都有提過戴襯虛,不過他們的語氣中表露出來的顯然不如賀壽這樣和戴襯虛來得熟稔——不論是哪方面的熟。
結果封容他們這頭還沒理順戴襯虛和賀壽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呢,耳機里又傳來了大動靜,他們的竊聽器一個放在了早上做筆錄的客廳里,一個放在了後面住人的幾個房間必經的走廊里,現在有動靜的就是封容戴著的屬於後頭走廊的那對耳機,封容聽到之後分了一隻給林映空,讓他也聽一聽發生了什麼。因為怕聲音太雜,所以選的竊聽器的收音範圍也不大,質量卻很好,一開始只是聽到隱隱約約有人在爭吵,隨即是一陣噼里啪啦的物體倒地聲,中間還夾雜著男人暴怒的嘶吼,似乎是什麼人在打架,導致不少東西都被撞倒了,封容和林映空的第一反應是賀福又喝醉酒,沒等他們把這個猜測落實,一聲凄厲的尖叫差點透過耳機震破他們的耳膜,一聲門板被撞開的聲音之後,他們聽到賀智辰驚愕地喊了一句:「智櫻!」
「……哥!」剛才那聲尖叫似乎是賀智櫻的,這會兒她似乎連聲音都在抖,六神無主的,就像是一隻小動物在求助一樣喊著來人。
賀智辰似乎慌亂了一會兒,然後當機立斷道:「把刀給我,你從後門出去,收拾乾淨再回來,別告訴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不行,哥……」賀智櫻還想說什麼,但是被她的大哥大聲地打斷了。
「快走,聽話!」
「……哥!」賀智櫻哀鳴一聲,但很快,她的聲音就消失了,緊接著是賀母的驚叫聲和賀家以及周邊人被驚動的嘈雜聲,聲音一多,就幾乎聽不清那邊的人在做什麼了。
但是明擺著的是——賀家又出事了!
林映空和封容對視一眼,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封容拿下耳機,當即就道:「你去賀家看看,我去找賀智櫻。」
「小心點,我怕她有什麼幺蛾子。」林映空也不多說什麼,叮囑了一句就收聲了,兩個人默契地雙雙分開。
林映空抵達賀家的時候,這裡已經亂成一團糟了,比今天早上還多的圍觀的人成堆地扎在那裡,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有的在報警有的在打120叫救護車,林映空使了點小手段才成功擠進賀家裡頭,剛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幾個人和賀壽一起把一個渾身是血、在昏迷中的男人抬了出來,林映空定睛一看,那個血人可不正是賀家長子賀福嗎?!
這看著可夠凄慘的,無怪乎賀母跟天塌地陷了十二,正緊張兮兮地跟著他們往外走,突然眼尖地見到林映空,也顧不上細思他為什麼還在這裡了,拖著老邁的身體就大力撲過來抓著他的袖子,哭喊道:「林警官啊,你快把那個死崽子抓起來坐牢吧,他要害死我兒子!他是個殺人犯啊!」
「賀阿姨你先冷靜一下,這事待會兒再說,方便把賀福放下來嗎?我學過點醫術,可以先幫他止血,救護車馬上會過來的。」他已經通知了跟n市靈執法部分部相關的醫院派車過來了。
賀母嚇得魂不守舍的,這下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趕緊道:「好的好的!老二你們快把老大放下來!」
突然見著這麼多血,賀壽他們也懵著呢,聞聲趕緊把人放下來,林映空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蹲下來檢查賀福的傷勢,他哪是真的會醫術,只是要搶先看看賀福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而已,他先確定賀福不是在黑白無常名簿上的人——再怎麼樣也不好跟自家人搶生意啊,第五殿的閻羅王還是他見面得叫一聲伯伯的呢——然後在他的幾個主要穴道處輸入一點靈力,緩住賀福傷口出血的速度,林映空的鼻子動了動,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酒味,嗯,喝酒了,再掀開傷口處破碎的布料,他只瞟了一眼,心裡便嘖了一聲,暗道賀智櫻得是多恨她老子,才能下這麼重的手……真可惜,差半公分就能要了這個人渣的命了。
林映空注意到賀福的手心裡還有被玻璃劃破的痕迹,沾著酒漬,不像是倒地時弄到的,更像是他拿酒瓶的時候割到的,難道說他想先動手打賀智櫻,賀智櫻其後才反擊的?林映空有點懊惱沒預先裝個針孔攝像機進來了,不過也沒想到賀福這麼快會出事,而且表面看起來似乎和殺死韋蘭的透明人沒什麼關係。
「林警官,我家老大怎麼樣了?」賀母焦急地問。
「還好,沒傷到要害,去醫院縫幾針就沒事了。」林映空對一直抓著他的賀母寬慰道。
靈執法部的執行速度一流,在林映空檢查過賀福的傷勢情況之後很快就把救護車送到門口了,有個穿白大褂的人隱晦地給林映空比了個手勢,表示接下來的事情他會跟進,林映空點頭,沒再動,賀母和賀壽倒是跟著賀福的擔架上去了,作為一家之主的賀父卻留了下來,似乎打算處理後續的事情。林映空掃了四周一遍,這麼大動靜,附近的居民都聽到了,而在賀家裡頭不出來的不是出事了就是正好沒在家裡,賀雙和舒秀桑不見蹤影,家裡的小輩也幾乎都不在,估計是上課去了,那麼賀智辰和賀智櫻為什麼還在這裡,而且賀智櫻還和賀福鬧到這種程度?
「唔……這位林警官是吧。」賀父突然清清嗓子,有些猶豫地叫了他一聲。
林映空點頭,故作不知,「賀叔叔,本來我是想到早上還有些問題沒問完才過來的,沒想到碰上你家又出事了,你能說說這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賀阿姨剛才說誰想害死賀福?」
賀父有些心不在焉,當然也沒察覺到他出現在這裡的借口有什麼漏洞,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這……這次只是意外,林警官你看,你剛才也說老大沒什麼事,你能不能就別追究這件事了?」
林映空微微一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根據竊聽器聽到的內容,應該是賀智櫻失手或者故意捅了賀福一刀,然後作為她哥的賀智辰撞進案發現場,一咬牙就幫她頂罪了,賀母本來就不喜歡舒秀桑,連帶著不喜歡她生的一對兒女,才會直接在林映空面前說出要抓自己優秀的孫子來賠償人渣大兒子這種話,還言之鑿鑿說要他去坐牢,沒想到賀父倒不算是個老糊塗的,話里的意思是打算私下了結這件事了……可惜賀父難得想維護舒秀桑母子,林映空卻不得不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語帶歉意地道:「賀叔叔,這事情都發生了,我也沒法當做看不見,這樣吧,你跟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咱再具體分析解決,你看這行不?」
賀父正為難著呢,舒秀桑突然大步大步地沖了進來,提著幾袋子青菜和肉,跑得臉色都白了,一進門就奔向賀父,「爸,他們說阿福出事了,他、他……」
舒秀桑的焦慮溢於言表,她正向賀父求證呢,冷不丁一側眼看到林映空滿手的血,再看向那滴滴答答地拖曳了一路的血跡,腳一軟就坐在了地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眼看著她都激動得快昏過去了,林映空趕緊對她道:「賀福沒事,他人已經在醫院了,傷口沒刺中要害,住幾天院就好了。」
舒秀桑這才緩過氣來,哆嗦著唇就說要去醫院看賀福,賀父卻攔住了她,沉默片刻,道:「老大媳婦,這事……你得知情。」
「什麼?」舒秀桑不明所以地看著賀父,似乎不解於他為什麼現在不去醫院呆著而是在家說其他不相干的事情,賀父沒解釋,只示意兩人跟他走,期間舒秀桑還有些慌亂地看了林映空一眼,林映空做出「我也不清楚」的表情,舒秀桑只好壓下去醫院看賀福的衝動,跟著自家公公往屋子裡走了。
一路往後走,便一路能看到血跡在蔓延,賀福是沒有傷到要害,不過賀智櫻那一刀捅得很深,差點給他的大動脈來個一刀切,這下光是失血就能要掉賀福的半條命,舒秀桑看得膽戰心驚的,接下來她發現賀父停在了她和賀福的房間門前,血跡也是延伸到裡面的,這扇門卻是從外面用鎖鎖起來了,她似乎預感到傷了賀福的兇手在裡面,有些不安地睜大了眼,「爸,這鎖……」
賀父繼續沉默著摸出一把鑰匙,開了鎖,然後嘆了一口氣,推開了門,「老大媳婦,你自己看吧。」
舒秀桑順著他的動作往裡看,隨即目光頓住,眼神定在一個驚愕的瞬間里。 房門被推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狼藉,房間里的桌凳都被撞倒了,十幾個酒瓶子滾了一地,斑駁的血跡夾雜著一堆腳印凌亂地黏在地面上,但是更引人注目的是房間中央唯一一張還立著的凳子上,坐著一個高瘦的還穿著藍色校服的少年,他的臉上、衣服上都沾著血,頭髮帶著一種刻意而為之的凌亂,他就這麼沉默著、麻木著,緊握著一把帶血的水果刀,雙眼虛無地盯著地面上玻璃瓶的殘骸,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
舒秀桑不是傻子,這樣的場景也太明顯地昭示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她有些迷惘地走進去,跌跌撞撞地想撲到自己的大兒子身邊,卻又在離他兩步之遠的地方驟然停住,舒秀桑這下似乎平靜了下來,她開口時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冷靜了,完全不像是原先那個軟弱卑微的女人:「智辰,你做了什麼?」
賀智辰握著刀的手又緊了緊,手背都爆出了青筋,但他仍然不肯鬆手,像是捏著這世界上最後一個保護自己的武器,他輕聲道:「我爸叫我退學,我不肯,剛才他喝醉了,要來打我,我就捅了他一刀。」
他說得那麼自然,那麼流暢,就像是預先排練好了、在心底重複過千百遍似的,舒秀桑不知有沒有察覺,但她只是問:「你想殺了你爸?」
賀智辰慢慢地抬起了頭,他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像是整張臉都被水泥糊住了一樣,只有那緩慢眨動了一下的眼睛證明了他的臉還在活動,人也還是活著的,他終於和舒秀桑對視上了,眼裡漸漸溢出幾分恨意,像是嗜血的藤蔓,細密地糾纏在他的眼球里,變作盤踞的血絲,他說:「對,我想殺了他,從小到大,沒有哪一刻不在想的。」
氣氛如同墜入冰窖,猛地凝滯了起來,就在這時,看似冷靜的舒秀桑突然抖了起來,整個人都像是觸電一樣發抖,她猛地「啪」的給了賀智辰一巴掌,用力之大,後者的臉一下子就腫了起來,這一巴掌像是一個水珠濺入滾燙油鍋的信號,舒秀桑整個人都發了瘋一樣撲到賀智辰身上,撕扯他的頭髮,拽他的衣領,打他,還想扇他巴掌,絲毫不顧忌他手裡還握著一把刀,賀智辰急忙把差點捅到自己母親的刀丟開,卻躲不開突然暴起的舒秀桑,狼狽地跌在地上抱著頭護住自己,舒秀桑崩潰了一樣邊打他邊哭喊,聲音在老舊的屋子裡尖銳地回蕩:「那是你親爸!賀智辰,你的良心呢!你怎麼敢對你親爸下手,那麼多血,他會死的,賀智辰,他是你親爸,你的良心呢!你怎麼敢……」
林映空見狀不妙,趕緊上去制住舒秀桑,後者淚流滿面,帶著近乎仇恨的眼神瞪視著自己的親生兒子,被親生母親——這個保護了他和賀智櫻十幾年的母親突然打了一巴掌的賀智辰懵了似的抬起頭來,正好再次對上她的雙眼,驟然遇事的驚惶、心底的委屈和看到賀福垂危的快意瞬間爆發了出來,他近乎尖銳地吼道:「我的良心被他殺了!在他打你的時候,在他打我和智櫻的時候,在他不管我們母子三個人的時候,你有沒有問過他有沒有良心?你問啊,反正我沒有!我沒有良心,沒有親爸,我只想殺了他,殺了他!」
舒秀桑的哭喊一下子被他的暴吼堵住,她淚痕滿面地看著賀智辰,聲音猛然虛弱了下來,像是迷失路途的幼獸:「不,你不能……你殺了他,我怎麼活?」
賀智辰瞬間怔住,他看著這個從來遇到委屈只會往肚子里咽下去、卻在剛才因為一個成日打她還對她不好的丈夫,而像是潑婦一樣打自己兒子的女人,看著這個從來都像是舊時代的婉約嫻熟的女人用曾經浸淫書香的眼神帶著仇視來瞪著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兒子說如果沒了她的丈夫她就活不下去——在他滿心欣喜地得到林映空這個陌生人的幫助,正在策劃自己和她以及妹妹的未來的時候。
她是誰呢?賀智辰這樣問自己,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女人了。
「你問我你怎麼活?」賀智辰用一種近乎於呢喃的語氣道,這時的他摔在地上,眼鏡歪著,頭髮和衣服滿是狼藉,沾著血染著污跡,他狼狽得像是個流浪的孤兒,「那麼我問你,我和智櫻呢?我要是真的殺了他,你是不是就不要我們了?」
舒秀桑似乎終於察覺到了自己剛才對兒子說了怎麼樣傷人的話,可是她的面容悲戚,眼神絕望,眼淚像是流水一樣吻過她眼角滄桑的紋路,她重複道:「智辰,你不能這樣,他是你親爸……」
「他不是!」賀智辰暴吼道:「他不是我爸,他是你丈夫,是你什麼都不要但是絕對不能不要他的丈夫!你一輩子都在為他活著,你愛他,你可以忍受他對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和智櫻呢,我們是你的兒子,是你的女兒,我們也愛你,我們想救你,可是我們不是他的兒女,他一輩子都沒管過我們!他剛才還想殺了……殺了我!可是你對我說,他是我親爸,我殺他就是沒良心,是不是我要坐在這裡等著他殺我才叫有良心?!是不是如果不是我捅他一刀,而是他捅我一刀,你就不會站在這裡像是一個瘋子一樣說他是不對的?是不是!?你說啊!」
舒秀桑似乎被吼呆了,怔然看著他沒有說話,半晌后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壓抑著聲音哭了起來。
賀智辰看到她這個樣子,所有的憤怒都消失無蹤了,他突然覺得厭倦,覺得這樣活著沒意思了——在他十七歲的時候。
「逮捕我吧,林警官,是我捅了賀福一刀,我認罪,」賀智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到林映空面前伸出手,束手就擒,他自嘲地勾勾嘴角,試圖露出一個平時習慣性的冷笑,但是沒成功,他放棄地抿平了唇,低聲道:「抱歉,我想我用不上你的兼職和贊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