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沉默羔羊(十五)
「你們找到的監控結果呢?」封容問乘小呆。
乘小呆答道:「有一家士多店門口裝了個攝像頭,角度有點偏,不確定能不能拍到當時的錄像,小藍全部拷貝回來了,晚上再來看。」他在心底給韋蘭這個字劃下重點,決定要提醒丁有藍多注意她有沒有出現在視頻上。
封容點頭,這件事先放下,他打開了另一張質地和大小都和之前那張不太一樣的紙,然後眉頭一皺,再仔細看了看,他就愣了。
「怎麼了?」林映空還在研究第一張紙有什麼特別的,突然注意到封容的神色,他趕緊湊過去一看,臉色豁然一變,「這……」
——這張紙上竟然是靈安全局設置的大型監測陣法中屬於q市那部分的詳細布置圖,他們在幾天之前出任務的時候剛剛見過!
乘小呆在他們發問之前就道;「我動用了總辦外勤組的許可權查過局裡的系統了,對比之後的結果顯示布置圖是真的,但是陣法組那邊沒有動靜。」意思就是他們還沒察覺布置圖已經外泄。
封容和林映空此時焉能不明白乘小呆如此謹慎的原因,這個布置圖在靈安全局也屬於a+級別的機密,就算是白虎神君白叢丘都不能在不經過靈執法部、靈後勤部和靈督察部三部的同意而把布置圖帶出總部,那麼它怎麼會在韋蘭這麼個普通人的手裡?!如果它真的流落在外,又有多少人見過或者打它的主意?還有一點最致命的是,這份布置圖的泄露,不管是因為保密工作出了漏洞,還是內部有高級別的背叛者,對於靈安全局來說都代表著它們內部出了不容忽視的問題。
這時封容突然看了方恩義一眼,那眼神平靜中帶著些許說不清的意味,方恩義其實也沒看懂,不過當時就下意識站直立正,用媲美跟領導彙報的嚴謹態度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也保證除了你們之外我沒把它拿給其他人看過!」他總有一種不做保證就會被滅口的危險預感。
「你能確定這是韋蘭的東西?」封容問。
方恩義忙不迭點頭啊點頭,「我的外套只借過給韋蘭。」
白臉唱罷了自然黑臉登場,林映空立刻做為難狀,道:「這樣吧,方警官,這東西對於整個案子來說挺重要的,你方不方便配合一下我們呢?留給這邊給我們幫忙吧,這會兒我們人手有點不夠,我會跟你的領導打招呼的。」
方恩義張大了嘴,他沒想到自己還沒提出來幫忙對方就率先把他拉進去了,愣了一下才趕緊答應:「沒、沒問題!」
林映空朝乘小呆使了個眼色,對方恩義道:「那就麻煩你跟著我們的組員……嗯,鄂靜白吧,現在我們還有別的事情,晚點我們再詳細談談?部長你看這樣安排行么?」最後一句話是問封容的。
封容無可無不可,「就這樣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有事情你們隨時吩咐,我一定儘力!」方恩義馬上道,就差沒給他敬個禮了。
乘小呆很快就帶著方恩義出去了,封容讓他把這個人交給鄂靜白,讓他們兩個人一起去祝孟天那邊頂替他的位置,幫忙看著舒秀桑和賀智辰。封容在空病房裡盯著那張監測陣法布置圖看了一會兒,這時候林映空把祝孟天、丁有藍和狄冰巧都叫進來了,乘小呆也跟著回來了。
封容頭也不抬地道:「映空,去聯繫初桐、托羅努斯和佩休,十五分鐘內我需要開一個緊急會議。」他說的三個人分別是靈執法部副部長荀初桐和靈後勤部、靈督察部的部長。
「好的。」林映空點頭,轉身就出門去打電話了。
封容這才抬起頭,看向乘小呆和祝孟天,「小呆和孟天去賀家一趟,叫上分部可靠的人把那裡徹底搜一遍,有問題的東西都帶回來,把攝像頭裝上去,具體情況小呆在路上跟孟天解釋,現在立刻就去。」
「是。」祝孟天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對路,張口就應下,和乘小呆一起離開了。
封容的目光移到丁有藍身上,後者立刻站直,「小藍你等下去找蓉子,賀家的人的行蹤我需要隨時知道,具體怎麼做你們自己看著辦。」
「啊?是!」這氣氛明顯不對,丁有藍也是知道監測陣法布置圖被泄露的事情的,不管怎麼樣先應下再說,等下再去給費蓉商量具體怎麼操作。
於是丁有藍也走了,剩下一個狄冰巧覺得壓力山大,封容問:「有什麼是我必須要先知道的么?」
他問的是有沒有重要級別比較高的事情,狄冰巧想了想,「韋蘭的屍體我檢查過了,她是純粹被勒死的,小藍在證人保護室也沒有測到靈力波動。」也就是說對方的透明並不是使用什麼隱身的技能,可能是某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封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狄冰巧又補充:「我查過方恩義的臉,是真的,沒人/皮面具也沒整容,小呆去查他的身份了。」經過幾次的羅成事件之後,他們見到陌生人湊上去就覺得像羅成這點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嗯,」封容表示自己知道了,「你也去找蓉子,接手她看著的賀智櫻,驗一下她的傷。」
「驗傷?好的。」狄冰巧點頭,正想走,又被封容叫住了,封容低聲跟她又交代了幾句話,狄冰巧愕了一下,點頭,「我明白了,我現在就過去?」
封容想了想,暫時沒想到還有其它需要補充的,便點了頭,「去吧。」
狄冰巧也走了之後,林映空就進來了,進門的時候還在跟電話那頭的人在說著話,等到了封容面前就掛了,他手裡提著個筆記本電腦的包,道:「部長,荀副他們已經騰出時間來了,我在醫院大門旁邊的茶樓約了個包廂,我們現在過去吧。」
「不用,我一個人過去就行了,包廂號給我,」封容伸手示意林映空把電腦給他,「你盯著醫院這邊,賀家的人可能會鬧事。」
林映空愣了一下,隨即想到對方可能是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要單獨和荀初桐他們說,不單單是這次監測陣法布置圖泄露的事情,雖然林映空跟他足夠親密,不過就職位上來說,有些事情他還是不到級別去參與的,於是把筆記本電腦給他了,道:「三樓303號包廂,有事情直接call我。」
「嗯。」封容應了,也不多說,拎著包就離開了。
林映空站在原地想了想,覺得賀家的人鬧事的機率還真的挺大的,於是往賀福所在的急救室那邊去了,賀父在賀村那邊等幾個小孩放學,沒在這邊鎮場子呢。結果等他去了那邊,卻發現賀福已經從急救室出來了,被送到了加護病房,今晚要觀察一晚再轉普通病房,而原本應該守著的賀家人一個都不在,林映空正納悶著他們是不是都去吃飯了,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林映空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是一年沒見一回的鄂靜白的電話。
「林助手,你趕緊來賀智櫻的病房這邊,」電話那頭很嘈雜,有人在罵罵咧咧的,還有東西碰撞的巨響,鄂靜白的聲音都聽不太全,「賀家的人在這邊鬧事。」
「……」還真的說什麼就來什麼,林映空掉頭就找准方向跑過去,「行,我馬上到。」
賀福的加護病房離賀智櫻的病房只隔著一層樓,林映空還專門挑了一間角落裡的,避免有什麼情況惹得全院的人都過來看戲,不好解釋,所以他還沒靠近就聽到裡面噼里啪啦的騷動,倒沒什麼人注意到去圍觀,林映空聽著動靜就覺得額門上的神經一抽一抽的,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病房前,結果一個「暗器」飛出來,林映空連忙側身一躲,我的乖乖,這麼大一臉盆,砸臉上非得成大餅臉不可,再一看病房裡面,那場面還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賀母已經六十多歲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年輕人,貧困的家庭還讓她顯得越發老邁,這時候卻拿著一個掃帚牟著勁兒在不大的病房裡追著舒秀桑母子仨人打,賀雙就在她旁邊跟著幫忙,賀壽想攔來著,可是攔不住啊,沒幾下就被賀家老太太直接推到角落裡去了,又被罵了幾句,這會兒吭都沒敢吭聲。鄂靜白和方恩義負責看人的倒是在啊,不過以鄂靜白人形兵器的稱號,怎麼敢跟一普通人——還是一個年紀不小的普通人動手,他都怕他往那裡一站什麼都不做,老太太撞到他身上就得骨折了。而熱心的方恩義倒是想幫忙,不過他這不是也沒轍么,他不敢攔賀母,可是賀雙的戰鬥力也不差,直接就兇悍地把他撥開了,方恩義敢再攔,她就站在他面前一副「你動手我就喊非禮」的架勢,唬得方恩義差點就舉起雙手以示清白了。這下賀母拿著掃帚就所向無敵了,一直就盯著舒秀桑和賀智辰來打,那憤怒的神情,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舒秀桑不知為什麼沒躲,就站在那裡掉眼淚,倒是賀智辰和賀智櫻一直扯著她東躲西避的,不過怎麼說打人的都是他們的奶奶,於情於理他們都不好還手,再加上兩個人都受了傷,林映空來到的時候,他們三人已經被打得相當凄慘了。
「這是在做什麼?」林映空皺著眉喝了一句,腳下的影子蔓延過去纏了一下賀母和賀雙的腳,她們沒什麼感覺,只覺得腳下突然一個不穩就準備摔了,林映空快步走過去禮貌地一手撈住一個,佯作擔憂道:「賀阿姨,賀小姐,你們這是怎麼了?」
估計是林映空為民做主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他乍一出現,賀母和賀雙就雙雙消停了,賀母更是再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哭喊道:「林警官啊,你得給我們家老大做主啊,舒秀桑這兩母子狼心狗肺的,要害死我家老大啊!」
「對啊,林警官,」賀雙也幫腔,咬著牙的樣子有點扭曲,「肯定是那喪門星指使他害我大哥的,他們兩母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臨時cos了包青天的林映空:「……」怎麼還是扯到舒秀桑身上了?
她們這一消停,賀智櫻和賀智辰都鬆了一口氣,賀智辰本來身上的傷口就多呢,這下更是差點一泄氣就往地上坐下去了,幸好賀智櫻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拉了他一把,才沒讓他摔得那麼狼狽。至於舒秀桑,賀母他們沒打人了,他們兄妹倆也放開她了,眼神都沒有和她交流一個。舒秀桑也沒動,就這麼站在那裡,賀智櫻則是扶著賀智辰,兩個人一起找了個病床坐下,母子三人本來應該相互扶持,這下似乎變成了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這場景看起來還不是一般的凄涼。
「阿姨你先別急,」林映空把另一手的賀雙扶穩了,把她放開,然後不動聲色地拉著賀家老太太往邊上走,離舒秀桑他們遠一點,再順手把那掃帚也拿開,丟給鄂靜白叫他藏起來,免得再受點什麼刺激又打起來,他語重心長對賀母道:「這樣吧,我跟你說,這案子審理是需要一點時間的,你儘管放心交給我們,我們會幫你主持公道的,不過你也得注意了,不能私下裡這麼鬧,要不然啊,你這邊有理也會變成沒理的,你看今天你這樣,要是醫院裡的人報警了,你說我是不是很為難啊。」
「難道就這麼讓他們舒舒服服的,我兒子就要挨一刀?」賀母恨不得指天跺地詛咒他們,老淚縱橫的樣子看著挺可恨也挺可憐的,「我兒子好端端的,就被這個喪門星和喪門星的兒子送進醫院了,現在還在加護病房裡,他哪裡得罪他們了,林警官,你說這母子倆怎麼能夠這麼狠心啊!那是那個死喪門星的丈夫啊,還有賀智辰,你親爸養你這麼大,給你吃給你穿,你的心被狗崽子的吃了嗎,居然也下得去手!」
被她點名的人里,沒有一個試圖來反駁她的黑白顛倒,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家人的撒潑耍賴,舒秀桑就沉默著低著頭不說話,黑色的長發早就被被揪開了發圈,全部披散下來,只能從縫隙中依稀看到她在不停地抹眼淚,哭得無聲無息的。賀智辰抬了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賀母一眼,又低下了頭,什麼都沒說。只有賀智櫻惡狠狠地瞪著她和賀雙,眼裡泛著冷光,像是有機會的話,也給她們兩個來上一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動過手見過血之後整個人的氣勢就會不同,賀母和賀雙被賀智櫻這麼一瞪,明明平時已經看慣了的怨毒,這會兒卻是忍不住令她們整個人都是一哆嗦,像是有什麼陰冷冷的東西從地面上攀上來,鑽進她們的脊背里,一不留神就會把她們咬死。
賀雙忍不住罵罵咧咧道:「你個死丫頭那是什麼眼神?!你哥和你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是不是也打算學他們?!」
賀智櫻冷冷地一笑,嘴角尖尖地勾了起來,「你可以試一下——」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把語氣壓得很低很尖,正好有一陣穿堂風從窗戶里刮進來,呼嘯著穿梭而過,捲起了每個人的衣角,也把她的話細細地送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像是針一樣扎進去,賀雙禁不住又是一個激靈,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子好像真的有什麼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