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水邊的阿狄麗娜(二十七)
林映空和封容的討論沒有繼續下去,因為他們正好收到了鄂靜白和祝孟天的撤退信號,雙雙準備離開他們停駐觀察的高地,去接應點配合祝鄂二人離開,按照他們的安排,如果在東陵生物研究所里真的找到了有用的線索,那祝孟天和鄂靜白就在研究所弄點亂子再出來——現在總辦外勤組的處境是很被動,似乎有什麼人掌握住了他們的行動節奏,在他們有所得的時候比他們更快地進行了下一步,既然如此,那就看看總辦外勤組主動一把,打亂對方的步驟,是哪方的人會被引得動起來!
還沒等開始行動,林映空忽然叫住了封容,納悶地道:「部長,我好像看到了方恩義。」
「方恩義?」封容一愣,接過林映空手裡的望遠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東陵生物研究所的一個專門運送垃圾的側門附近,方恩義和另一個年輕小夥子正在鬼鬼祟祟地望風,有兩個人則是已經快手快腳鑽進了垃圾車下方,順利地進入了研究所內部,封容挑眉,有些意外,「警方派人來暗探了?」
「暗探的話帶方恩義這個小菜鳥做什麼?」林映空納悶地道。
「他不是說他是和幾個同事一起從n市那邊調過來幫忙的么,上次隱約提過跟m市這邊的警方有點摩擦,可能是想和他們比比進度吧。」封容隨意地說了個猜測,想了想,又道:「東陵研究所的出入檢查不可能出現這麼簡單的漏洞,要麼是研究所不想驚動他們,要麼就是想直接引進去困住他們。」
林映空聽到后一個猜測的時候眉目一動,覺得這發展有些詭異,「東陵研究所敢和人界警方撕破臉?這麼大個研究基地難不成真的是專門拿來做陷阱的?」
「再看看吧,現在也說不準……改變計劃,讓孟天他們倒回去給那兩個警察幫點忙,別被發現了,等他們離開的時候再搗亂。」研究所能建在m市,就表示m市人界高層圈子也有貓膩,動了一邊,另一邊怎麼能少得了?
「好的,我已經給他們髮指令了。」
於是封容和林映空又等待了一個鐘頭過二十分鐘,這時候是下午四點多,天空的雲層已經黑得近乎黃昏,細細密密的雨珠飄了起來,東郊附近的一帶住宅或者廠區都比較少見,東陵生物研究所周圍更是只有它這一片建築而已,四周安靜得只能聽見淅淅瀝瀝下起來的雨聲,就在這一片靜寂之中,東陵生物研究所的一個小角突然「轟隆」一聲炸開了,突然發生的爆炸導致地面都晃動了起來,黑煙滾滾騰空而起,刺耳的警報聲立馬傳遍整個研究基地,一片靜謐瞬間被打破,像是滾燙的油鍋被濺入了水珠子似的沸騰了起來。
「他們搞定了。」林映空道,隨手把彈出一個防雨結界的小圓球收了起來,下意識地把封容外套上的帽子拉起來給他帶上,雲層越來越厚,雨越下越大了,打在人臉上有點疼。
封容也不說自己身為水系能力者不怕這點雨的之類的話,等他幫自己戴好帽子之後才道:「走吧。」
此時,風已經停了,反而是雨水越下越大,天與地之間像是被一層朦朦朧朧的白色霧氣籠罩而住,天空中時不時有電光閃爍,然後一聲悶雷轟隆炸開,聲勢浩蕩,炸得人耳膜驚痛,天地如初聞雷霆之聲,東陵生物研究所那直衝天際雨澆不滅的黑煙都忍不住晃動了一瞬。
今朝蟄戶初開,一聲雷喚蒼龍起——今天,是三月驚蟄。
林封二人在預定地點和祝孟天、鄂靜白匯合的時候,雨水幾乎打得人眼皮都睜不開了,平時的話,他們用薄薄的靈力在身體表面聚出一片隔水的薄膜,便於行動,但是東陵生物研究所的幾個實驗室被炸開之後,一道凡人肉眼難以捕捉、但是在靈異學界生靈眼中十分明顯的藍色掃描光束就呈現出豎立的扇形,以東陵研究所為中心,將方圓從天空到地面、十公里之內的地域都被籠罩住了,速度極快地逐一掃描過去,隔著近一公里,也能聽到研究所裡面傳出來的不約而同驚慌失措的驚叫聲,一大批全副裝備的警衛不知從哪個位置跟飛蝗似的密密麻麻涌了出來,地毯式往外搜尋而去,凡是有一點靈力波動都會被那掃描光束捕捉到,而那些警衛便會變成真的蝗蟲,朝著目標潮湧而去!
那藍光打在臉上,折射出幾分詭譎的幽暗之色,封容和林映空都凝重了臉色,封容的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道:「東陵研究所里竟然有這種東西……」
祝孟天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遠遠盯著那跟某種殺傷武器似的碾壓而來的掃描光束,所到之處甚至讓一些承受不住其能量的植物都迅速萎靡枯黃,甚至一隻飛鳥經過,都一瞬間冒出雨水都澆不滅的火花,嘰嘰嘰慘叫著被燒成焦炭,他沒忍住罵道:「我勒了個去,他丫的居然用這種級別的靈力掃描儀,這玩意兒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可以用的么!我怎麼記得咱就總部備著一台,a1分部都用不起!」
「跑吧,廢話真多!」鄂靜白拽了他一把,祝孟天這才發現自己隊友們都已經撒丫子跑了,力圖用腳跑贏那坑爹的掃描光束。
十公里,估計一行四個人還是得和這光束親密接觸一次,不是他們想這麼跑,是那光束的確是坑爹,哪怕是各界之主施展的隱蔽術也不能瞞過儀器的探測,哪怕是泥濘里的一條蚯蚓也會被掃描出來,而且他們要是用靈力跑,跟那光束撞上了,知道了你的行蹤還不算,還要反擊一把,所過之處靈力都被擠開,還要和你自己身上的靈力較勁,你用了多少靈力就能給你加十倍百倍反彈回來,其他林林總總的小功能就不說了,簡直就是靈異學界防盜殺賊的超級無敵大殺器——就是沒幾個人能用得起,也沒多少地方能需要這種級別的防禦探測儀器!
封容也只是覺得這地方有秘密,卻沒想到竟然會藏著這麼個大秘密,幸好總辦外勤組沒有在狄冰巧出事之後頭腦一熱來這裡鬧事,這次來也沒有貿貿然把他們一鍋端的想法……封容突然想起一件事,邊跑邊問:「那幾個警察呢?」
祝孟天答道:「早跑遠了,我看他們走了才和靜白一起炸研究所的……」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身後又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總辦外勤組四個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回頭一看,只見除了之前爆炸的研究所一角之外,研究所的大門口也被炸出一個巨坑,明明天地一片大雨,他們也離得很遠,還是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蒸發出一片水霧繚繞在四周,連那恐怖的藍光都在氤氳的水霧中顯得黯淡了,林映空在心底計算了一下這衝擊力,估摸著東陵生物研究所主建筑前面的那片廣場應該都被炸沒了。
見林映空看過來,祝孟天一臉驚悚地道:「不是我們乾的!」他們才沒那麼兇殘!
鄂靜白也道:「我們只是炸了一個沒人的化驗區而已。」而且位置就處在建築邊緣,他們順帶把牆炸了就趁亂跑出來了。
「看來除了我們,還有其他勢力在渾水摸魚,」封容彈開了衣服上堆積的水,看了看即將和他們正面接觸的藍色光輪,道:「等這一輪掃描完了,我們倒回去。」
其餘三人愣了愣,「啊?哦,收到!」
於是眾人全都瞬間原地卧倒,把身上有在運作的護體法器全部扔了出去,下一秒那藍光就掠過了他們的身體,像是鋸子刮過身體似的,他們身上明明都濕透了,但還是感覺得出一種身上快要被燒著的感覺,靈力像是收到了挑釁一樣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冒出來,他們死命地把它控制住,耳邊傳來那些護體法器一個個爆炸的聲音,幾秒鐘也像是幾個鐘一樣漫長,隱隱地似乎還聞到了頭髮的燒焦味,直到那藍光離開,祝孟天才猛地翻過身來,攤開身體任由那傾盆的大雨往全洋溢著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的身上砸。
「馬蛋,勞資自己家有這金貴玩意兒都沒嘗試過是什麼滋味,卻被這小癟三來了一把,真他喵的銷魂……」祝孟天有氣無力地罵道,那種連最基本的護身靈力都得全部撤開、跟脫得光溜溜的白斬雞一樣任人宰割的狀態太卧槽他祖宗十八代的恐怖了,那會兒有個人類過來也能跟切瓜似的一刀把他們砍死一個,祝孟天要是知道這玩意兒是誰開的,他就立馬弄死他丫的!
封容和鄂靜白還好,他們的靈力一向比較內斂,鄂靜白更是比較經常直接用強橫的肉體作戰,倒是林映空因為把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具象化,煉成了影獸,這會兒還沒天黑呢,影子收不起來,被那藍光反擊了一把,一坐起來就咳出了一口血,封容立刻靠近去查看他的情況,林映空搖了搖頭,「我沒事,是影獸被傷到了,被反震了一下而已,養兩天就好。」
封容見他還算精神,這才放下心來,這時候那些水霧還沒來得及散盡,封容已經捕捉到了研究所那些全副武裝的警衛靠近的腳步聲,打了個手勢,示意全部人繞開他們往回走。
那靈力掃描儀器啟動一輪一分鐘,就得花費一批巨額得讓人瞠目結舌的能量石,效果當然是杠杠的,要不是靈安全局總部就有這玩意兒,總辦外勤組這幾個人都知道是具體怎麼運作,他們肯定得吃大虧,也不知道東陵生物研究所能開幾輪,封容他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既然別人能渾水摸魚,他們也不能落後了。
封容是憑著地形和對敵人的猜測來定方向的,中間調整了兩次,結果真的在離東陵研究所大門兩公裡外一個凹陷盆地處找到了兩隊人,一隊是東陵的那些古怪的警衛,和他們對峙的是五個穿著迷彩服的人,從外表來看是四男一女,沒有一個是他們有印象的,除了那女的之外,四個男的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恐怕是被那藍光反噬了靈力造成的。他們四個偷偷摸到這裡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那個女人陰陽怪氣地說:「你們主人敢和我們搶人,怎麼不敢出現在人前?」
這時,警衛群中走出一個不和他們統一制服的男人,他有著一雙泛白的眼珠子,正是東陵生物研究所的飛詠,他冷冷地道:「又是你,輕赤,我的主人誠心邀請你們的老闆合作,是你們不肯,那就各憑本事,你們跑來偷我們東陵的實驗資料,還炸了我們的地盤,還反咬一口說我主人不厚道?」
被稱作輕赤的女人身材飽滿,面如圓月,顏容嬌麗,眼角綻放著一朵指甲大的赤色花紋,雨下得太大,看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麼。她像是眾星拱月一樣被四個男子護住,聽了飛詠的話,嘴角一彎,笑得不懷好意,「本來想談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家主人不識相,非要我老闆親自出面,我老闆是那麼隨便能讓一些阿貓阿狗說見就見的么,我們給了他一個教訓,他還非得開這研究所,你說你主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憑什麼再給他面子?」
飛詠眼裡冒出一縷憤怒的光,但是又壓了下去,顯然是已經不止一次被她這麼看輕了,他的聲音都沒什麼太大的變化,「那件事果然是你們做的。」
「我們也沒有否認過啊,」輕赤甜甜一笑,好似天真爛漫,「不過真可惜,他沒死呢。」
飛詠終於沒忍住輕嗤一聲,「主人當然不會死,不過恐怕你今天沒辦法活著離開了。」
「真的么?我好怕哦~」輕赤佯裝驚慌了一下,然後瞬間恢復如初,「可惜啊,你確定要把我留下來?」
飛詠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拿不定她的意思,「你都說了,我主人和你老闆都翻了臉,我連你老闆都想殺,何況是你?」
輕赤說:「口氣倒是大得很,可是,誰告訴你,你主人和我的老闆鬧翻了?」
飛詠微微怔住,差點被她氣笑了,「你是想告訴我,你老闆又想和我們合作了嗎?」
輕赤一點兒都不覺得出爾反爾是一件多麼失面子的事情,「為什麼不呢,我參觀了一下你們的研究所,做的還不錯,尤其是人體試驗那一塊兒……」她輕笑一聲,「你主人有梟雄的氣概,現在才來做這一行,真是極大的損失啊。」
飛詠沉下了臉色,「你們說不合作就不合作,合作就合作,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們就非得上趕著求你們不可?」
輕赤睨他一眼,杏眼輕彎,「誰說——不是呢?」
飛詠這次卻不為所動了,「呵,那你就回去告訴你老闆,既然他是這麼個態度,那麼十二年前的那張王牌,我們東陵就笑納了。」
輕赤終於臉色大變,「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