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水邊的阿狄麗娜(完結)
不用問,封容都知道百里夢鄢想幹嘛了,因為在他說的話還沒落地時,林映空就端著一張很好看但是也很嚇人的笑臉出現在門口,笑盈盈地說:「請問,百里先生是用什麼理由不同意我和部長的戀情呢?」
翻譯過來就是——馬蛋!你是弟弟不是兄長,是晚輩不是長輩,他喵的憑啥不同意啊!?
百里夢鄢波瀾不驚地道:「沒什麼理由,不過,你猜,我說不同意,暗儡他聽不聽我的?」
封容一愣,他愣住不是因為遲疑,而是因為不可思議——百里夢鄢這個人說好聽點是出塵脫俗,說不好聽的是除了戰鬥的事情之外都是九級殘廢,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搞不定,怎麼可能會這麼強硬地插手這種事?
但在這個檔口,封容這一愣就要命了,百里夢鄢看著林映空,柔冷漂亮的面孔上綻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充滿了挑釁之意,「看,他沒反對。」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百里夢鄢已經和林映空打起來了。
還好葬禮已經弄完,清場都清光了人,只剩下總辦外勤組和艾天峻幾人在等封容一起回去,所以他們打得天昏地暗,一道結界丟出去也影響不了外人,只是大家都不明白一向能智取就不動手的林助手好端端的幹嘛和傳說中的零度冰焰打起來了……據說後者是部長大人的好朋友吧?
可是這一戰的確打得精彩絕倫,打著打著,大家都忍不住把八卦的心思放到觀戰上了,畢竟百里夢鄢是比封容還厲害的人物,鄂靜白雖然是他們組裡的人形兵器,還活了幾千年,但是真要打起來,鄂靜白未必能很輕鬆地打贏百里夢鄢,天賦這種東西,有時候還真的沒辦法嫉妒,更何況百里夢鄢又不是那種不努力的人——於是理所當然的,在總辦外勤組作為軍師級別人物的林映空被百里夢鄢揍成了狗……
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瞬間:「……」他們錯了,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心大地圍觀呢,看到林助手吃癟的樣子,回頭妥妥的會被他弄死的吧!
不是大家不想幫忙,是實在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麼理由打起來的,最重要的是部長大人也沒動,他正在用一種慘不忍睹的表情時不時瞟那邊的戰場一眼,就是沒去勸架,反正一看就知道他們打架的原因之一肯定是他,所以其他人就更不敢吭聲了。
因為要配合總辦外勤組處理一點事情所以留下來的寒露看著百里夢鄢的眼神里都帶著明亮的光,「這個人很厲害!」
艾天峻看得牙都疼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弟弟的武力值,但他在m市,豈會不知道百里夢鄢這個人的能耐,見寒露似乎躍躍欲試著想找百里夢鄢切磋,他趕緊忽悠了他幾句,寒露攏共就沒跟幾個人交流過,單純得很,一下子就被忽悠住了,費蓉在旁邊看得心裡直吐槽,又不好意思告訴艾天峻,你現在忽悠著的這個也是個兇殘的秘密武器咧。
再一次毫不猶豫地把林映空砸在地上,百里夢鄢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冷冷地低下頭看著林映空,「你覺得你就這樣,還能保護好他?」
林映空身上的骨頭都在疼,乾脆沒動,就這麼仰著頭看著他,皺眉道:「誰對你說了什麼?有人要對付部長?」上一次見面的時候百里夢鄢的態度還算不太差,突然轉變成這樣肯定是有理由的。
百里夢鄢不置可否,「這個你問他,不過我揍你只是覺得——」他露出一個標準的冷笑,「我看你很不爽。」
林映空:「……!」小舅子我究竟什麼時候得罪你了!我和你今天說過的話超過三句沒有?!
也不能怪百里夢鄢這麼做,他之前是總在聽林映空保證什麼,卻沒見過封容和林映空在一起之後是什麼模樣的,而現在見面,封容在他面前沒有擺出以前那種驕傲入骨的姿態,又收斂起了平時的威壓氣勢,顯露出的便是和林映空相處久了之後多出來的幾分難得的溫寧平和,於是在情商不高的百里夢鄢看來,現在的暗儡就變得「弱」了很多,雖然以前的脾氣不討人喜歡,但好歹是強勢的,一向目下無塵的百里夢鄢自然覺得那樣子的態度更合適震懾別人,所以他就覺得多半是林映空影響了封容,偏偏這個時候剛好有人要找他們兄弟倆的麻煩,封容「弱」了,不就等於不能幫他擺平麻煩,害得他要時不時離開一下小別墅么?
雖說是這樣,林助手還是非常冤枉的,不過百里夢鄢才不會跟他講道理呢……
百里夢鄢把林大魔王打得滿地找牙之後就瀟洒地離開了,留下眾人「……」了好久,然後紛紛找借口趕緊溜了,試圖製造自己剛才沒在現場的證據。
林映空就這麼躺著沒動,封容囧囧地目送百里夢鄢離開之後,不無擔心地走過去看看他家助手有沒有受什麼重傷,之前和邵歌動手的傷勢還沒好全呢,百里夢鄢可不是個會給面子有分寸的人,說不定因為看林映空不順眼,還特地下了重手……
「部長……」在封容替他檢查的時候,林映空無比哀怨地喚了他一聲。
「嗯?」封容隨口應道,手指在他肩膀上的瘀傷處按了按,嗯,還好,沒有骨折。
「嘶!」小舅子下手太黑,封容一按,林映空就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然後委委屈屈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腰,「部長,疼……」
封容立馬憂心忡忡地問:「哪裡疼?」
「全身都疼……」林映空說到這裡,實在沒忍住咬牙切齒地控訴:「他把我每個關節都『照顧』了一遍!」
哦,那還是有分寸的……封容心有戚戚然地道:「還好他沒用上靈力。」沒錯,百里夢鄢就是直接用武技虐得他家助手不要不要的,偏偏林映空擅長的是靈魂術法,放在遊戲里,就是個妥妥的遠程法師!
林映空一聽,更加怨念了,「部長你是覺得他打得還不夠重么?」
封容伸爪子摸摸他的腦袋,順毛,「咳咳,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麼,乖哈,沒有下次了。」說完他就覺得心虛了,百里夢鄢明顯是看林映空不順眼——不如,讓他們少見面?
林映空才不相信他的安慰之言,「部長~他打我,你要拿什麼補償我~?」
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呢!封容摸他腦袋的爪子一僵,「要不你也打我一頓?」
「……」林映空嘴角一抽,「我打你的話就不是肉疼,是心疼了。」
「……」封容目光飄忽,隨時隨地點亮情話技能什麼的,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談戀愛了!
「那部長你先告訴我,你們剛才說了什麼?」林映空趁機提出了要求。
封容知道林映空是在他和百里夢鄢的談話快結束的時候來偷聽的,百里夢鄢才會趁機說出那種話來隨便扯個理由揍他一頓,但是關於裸靈力的事情聽上去就很詭異,封容不打算在這裡和林映空商量,就把他拖了起來,「回頭再跟你說,算是公事,還是先去找冰巧幫你看看傷勢吧。」
林映空瞬間:「……」這種刷親人副本刷得頭破血流可能還有下一次的感覺……真是太不攻了!
狄冰巧看到林映空腫起來的關節時,眼神相當複雜地看了封容一眼,作為一名專業的醫者,她多多少少看出了封容和百里夢鄢之間有幾分形似的,不過他們兩個幾乎不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外界傳聞也只說是朋友,狄冰巧就沒想太多,她只是覺得——林助手實在是被打得太凄慘了!部長大人的朋友好威風!順帶給林助手點個蠟……
邢鈞的葬禮結束之後,總辦外勤組光是留在m市善後就待了差不多半個月,雖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邢鈞和羅成的主場,總辦外勤組就是打了個醬油還被邢鈞晃點了一圈,但是後續問題卻都是需要他們處理的,光是整理邢鈞那棟小洋房的地下密室第三層關於戮血盟的情報資料就整理了好幾天,而且僅僅只是把它搬出來分類而已,具體的閱讀分析還是得送回總部去專門弄個秘密小組來弄,光靠總辦外勤組的話一個月都搞不定,第二層的書籍是當年唐鑫豪的私藏,靈安全局幫他辦後事的時候也沒想到他把這些東西留在了m市,後來被邢鈞整理好放在這裡了,而第一層的奇珍異寶都是邢鈞理智不清醒的時候收集了給覃邊海的,可惜它們再也沒有被他使用的可能了。
在邢鈞的遺囑里,小洋房是屬於艾天峻的,地下密室里的東西理所當然也是他的,不過艾天峻在他們開始整理資料之初,便做主把第一層和第二層的東西全部捐給了靈安全局,這些東西只有這樣才能發揮它們的最大作用,封容本來是不想要這些凝聚著邢鈞心血和記憶的東西的,不過林映空倒是表示可以應下,轉頭就要艾天峻答應他們不能輕易和戮血盟對上,他既然出了寶物和情報,那麼第一線的事情就讓靈安全局包辦好了。
艾天峻一聽,就知道他們是怕自己一時衝動把自己搭了進去,他想了想,便答應了,雖然他覺得替邢鈞和覃邊海報仇的話賠進去多少東西都無所謂,但是想到邢鈞臨終前堅持要他喊一聲爸,海闊組織也留給了他,更不用提他還需要看著費蓉和寒露以及邵歌,所以艾天峻想就算是為了邢鈞,他也不能太魯莽了。
在把m市東郊夷為平地的地方恢復原樣之後,邵歌就把邢鈞留給他的東西全部轉給了艾天峻,提出要出門走走,要是他們需要他來對付戮血盟的時候務必通知他,艾天峻和邵歌不熟悉,但是想到邢鈞臨終前要他照顧這個長輩級別的人物就覺得特別不放心,邵歌卻很堅持,最後只好保證自己不是單獨去找戮血盟麻煩的,還答應艾天峻,會定期在海闊組織的情報點給他們報平安,艾天峻這才有些勉強地點頭了。
邵歌當然不會單獨去找戮血盟的麻煩,邢鈞忙活了一輩子,也沒徹底剷除這個組織,邵歌自然要靜靜蟄伏,在必要的時候給它致命一擊,才能讓九泉之下的邢鈞能夠安息,只是他的確需要出門散散心,他的情劫在邢鈞死去的那一刻就宣告失敗了,這個傷心地在每一時每一刻都在剮著他的心,他需要去走走,平息自己的心傷。
邵歌走的時候是一個人靜靜離開的,眾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背影消瘦而孤獨,很像曾經的邢鈞,或許也很像當初寫下「還君明珠,恨不相逢」的驚蟄。
邢鈞和覃邊海的故事裡,留下了太多的傷心人。
而在總辦外勤組停留在m市的期間,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物還聯繫上了封容的一個對外的假號碼,很是和藹地提出了想和他見一面的要求,這個人就是之前被他們懷疑過的對象之一,溯灃研究所的投資人木無施,一個喜歡投資各種生物工程的超級富商,曾經表示過要投資東陵生物研究所,封容和他搭上話是因為木無施對狄冰巧的師父之一、靈安全局醫療組的秘密寶貝孫璟前輩很感興趣,封容讓人去特地查了,卻沒查出什麼異樣,但是又覺得木無施這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所以很痛快地答應會面了。
封容是變裝之後單獨過去的,當然,護駕的總辦外勤組組員在暗地裡,當初封容答應給木無施和孫璟牽線,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復,這個金眸的男人也沒表露出什麼不滿的意思,看來的確是個城府深沉的人,最主要的是當日參加東陵研究所的時候趕時間,也沒必要做很周全的身份,所以木無施理應查到封容的身份有不妥的地方的,可是他卻不動聲色,還表示關於孫璟的事情可以慢慢來,隨時都可以聯繫他。
木無施離開之後,封容坐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他總覺得,以後和木無施打交道的機會恐怕不會少。
一個為生命垂危的未婚妻一擲千金的隱世世家家主……會是敵是友呢?
關於羅成找上百里夢鄢談起裸靈力者的事情,封容也在總辦外勤組內部談起過,眾人討論了一番,卻也沒什麼頭緒,大家都對裸靈力者沒什麼深入的研究,封容自己還是個半路出家的呢,所以討論到最後,還是決定先不搭理羅成那邊有什麼陰謀,他們內部做一些對裸靈力者的研究,反正他們正好有封容這麼個大好的素材擺在面前,知己知彼的前提就是知己,這樣才更好應對敵人出的招數。
東陵生物研究所也在經歷一開張就幾乎被毀掉的一波三折后,磕磕絆絆地走上了正軌,想來以後有艾天峻時不時幫一把,這個研究所還是很有前景的,靈安全局都可以來這邊取經,了解戮血盟的實驗技術,一直對總辦外勤組冷臉以待的飛詠也在他們臨走前夕,將一批實驗數據交給了他們,其中正好有一份加密的a192003tx計劃,封容看到之後就示意組員們趕緊收起來,然後對飛詠道了謝。
飛詠不為所動,只道:「我知道你們有實力剷除戮血盟,但是幫主人報仇也是我們蛾族的責任,我不妨礙你們,你們也別來阻止我。」
總辦外勤組對此也很無奈,這個人可比艾天峻、邵歌他們難搞多了,他們也只能由著他去了,畢竟按照靈異學界的規則,報仇只要不傷無辜,這的確是被允許的。
於是等總辦外勤組離開m市的時候,他們已經收集到了前所未有之龐大的戮血盟資料了,也對這個組織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但資料還沒完全分析,暫時不作具體的描述,只能說戮血盟是一個存在了上百年、時刻想要推翻靈異學界的存在,當年的反聯盟之戰只是他們的一個磨刀石,而想要徹底剷除這個組織,恐怕就是一場持久戰了。
在離開m市之前,總辦外勤組全體成員一起去了邢鈞和覃邊海的合葬墓,和他們道別,墓碑上用的照片是他們兩人的結婚照,黑色底上的邢鈞和覃邊海笑得幸福又燦爛,銀色的戒指閃爍著淡淡的光輝,好像將人生最美滿的一刻都停留在了相片里。
費蓉的心情已經在這段時間裡平復了很多了,但是這是她順遂的人生里第一次經歷重要的人的死亡,這樣的經歷磨掉了她身上的一部分稚氣,偶爾不笑的時候,已經隱隱能看出成熟的模樣了,對此,總辦外勤組其他人都愛莫能助,成長,是一個必須經歷的過程,哪怕它會很痛苦。
「林助手,」費蓉坐在墓碑邊上和邢鈞說了一會兒話,然後仰起頭看著她旁邊的林映空,「大叔他……見到邊海了嗎?」
既然費蓉問的是鬼王之子林映空,自然問的是身後事,林映空沉默了片刻,還是如實道:「我偷偷去查過了,邊海死的時候魂智不全,也沒攢很大的功德……」幫初始研究所做事的時候雖然沒親自動手,但他還是積存了不少罪孽,最後功過相抵了,「就沒有留在酆都等人的資格,但他是異能力者,又是死在自己的雷電之下傷了魂魄的,所以在養魂河待了五年才去投胎。」
「五年……那現在也就才五六歲而已。」祝孟天算了算,覺得邢鈞現在就去轉世的話還是趕得及的,現在地府的效率很不錯。
林映空乾咳一聲,「所以我讓判官把邢鈞投到了邊海的鄰居家了,他們會一起長大的,以後的事情就看他們自己發展吧……主要還是邢鈞這些年做了很多好事,功德簿厚厚的一大堆,不然我開後門也沒用,我去之前,陸判都直接給他定了個一生安康的命格了,我就讓他換了個地點投胎而已。」
費蓉眨了眨眼睛,「那我可以去看大叔和邊海嗎?」
林映空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過一兩年就可以了。」
費蓉便笑了,依稀還是以前那個快樂的小姑娘的模樣,她對著墓碑親昵地道:「大叔,我很快就會去看你了哦,到時候一定要把你家邊海正式介紹給我哈!」
林映空揉了揉她的腦袋,「這下放心了?」
費蓉大力地點頭,「嗯嗯。」
「那就走吧,待會兒趕不上飛機了。」林映空伸手把她拽起來,費蓉對著墓碑道了別,就跟著組員們一起離開了。
林封二人走在最後,林映空見封容有些走神的樣子,便問他怎麼了,封容側過頭來對他笑了笑,說:「本來我在想,要是百年之後,我們也能葬在一起也挺好的,不過我突然想到你是鬼王家的二殿下,看來我也沒必要擔心身後事了。」
林映空牽住他的手,含情脈脈地道:「你擔心什麼,我還巴不得你早點下地府呢。」
「……」封容愣了愣,忍俊不禁,「你這是詛咒我早點死吧。」地府鬼族的情話,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林映空倒是理直氣壯,「這樣的話你就能入地府的籍,永遠都是我的啦~」
封容無奈地搖搖頭,不搭理他了,加快腳步追上前面的組員們,林映空悠哉地被他拖著走,偶爾仰起頭,看到頭頂的天空一片蔚藍,又是一片春光乍好,美不勝收。
他們身後,墓碑前,藍紫色的鳶尾花在微風中輕微蕩漾,像是小小的愛神在花蕊上翩然起舞,黑白照片上的兩個青年穿著同款的西裝,十指緊扣,嘴角勾起的時候,如此幸福,如此滿足……
——《水邊的阿狄麗娜》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