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童話地獄的花（五十）
經過總辦外勤組的一番討論之後，決定還是暫時按兵不動，順著原計劃來做，陶幽鏡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封容，封容給他的回應是：「陶幽鏡，我有分寸。」
「分寸？」陶幽鏡皺起了眉頭，很不客氣地道：「我知道靈安全局的行動你會掌控好，但是有些東西不是你有分寸就能做得好的，不然你就不會這麼多年還沒治好自己的病了！」
封容也沒因為他的不客氣而生氣，很平靜地道：「我的確是沒治好，但是我能控制得住。」
「你能控制得住的話，去年春季你是怎麼受傷的？」陶幽鏡毫不猶豫地道，「能被馭鬼師的傀儡線乘隙而入，這本身就代表著你自己有弱點。」
封容頓時臉色沉了下來，陶幽鏡提到的這件事，恰巧是封容間接害死百里夢鄢的戀人司淺旭、他徹底斬斷那段畸形兄弟戀情的起因，那時候封容的確心性不堅，徘徊在死命拉扯著百里夢鄢這根稻草的懸崖邊緣，他知道百里夢鄢遇到了他的摯愛，但是百里夢鄢並不是個擅長談感情的人，司淺旭也是個善於隱忍的，兩個人因為處於不同世界而發生了各種摩擦，隱隱有幾次分道揚鑣的意思，這讓當時的封容在想也許百里夢鄢也沒有那麼喜歡司淺旭，這就是這一瞬的想法，導致他被一位邪惡的馭鬼師控制，阻攔住了百里夢鄢前去救援司淺旭的行動，儘管最後關頭他自己自損根基掙脫傀儡線的舒服，但依舊間接導致司淺旭魂飛無窮無盡無處可找的時空間隙，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回來，從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封容對百里夢鄢最大的那份愧疚，也是他害死的又一個無辜之人，這使得他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敢去見百里夢鄢。
如果連愛都成了傷害，那麼這樣的愛有什麼意義呢？封容曾經不願意接受林映空的感情，何嘗不是怕自己根本不懂得愛，再一次又傷害了一個人。
封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平靜地道：「對，陶幽鏡，我是有弱點，但是沒有人會沒有弱點，你有一個花七是，我現在也有一個林映空，哪怕是為了那個弱點，我也必須得強大起來，不是嗎？」
陶幽鏡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你知道小七對我的重要性，那你也應該明白我根本不願意去賭你是不是真的能變得足夠強大。」你失敗了，有林映空可以護著了，可是我的小七呢，誰來護著他？
「但是你現在只能相信我，」封容沉聲道，「就算你是陶幽鏡，你也沒辦法一天之內治好我。」
陶幽鏡聞言，終究忍不住頹喪地靠在了背後的牆壁上，挺直的脊樑也微微彎了下來，「……你說得對，歸根究底還是我不夠能耐。」才會讓花七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才會沒辦法救他只能找外援，才會迫不得已逼著封容治病不讓計劃有更多的漏洞……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花七是就不會面對今天的困局。
「站直點，陶幽鏡，」封容似乎不用看都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模樣，冷淡的話語通過話筒變得有些失真，卻也掩蓋不了他聲音里那種篤定平穩的意味，「有時間頹廢，不如想想怎麼弄垮『原罪』組織，你才是心理大師，難道還要我來給你做心理輔導？」
陶幽鏡彎下的脊樑又緩緩綳直了，語氣里有一瞬的自嘲，「不愧是當領導的人，知道怎麼調動下面人的士氣。」
「你不是我的屬下，」封容陳述道，「我也不是一個人在發號施令，總辦外勤組在，各地靈安全局分部的人也在，就算我出事了，他們也能順利完成你交給我們的任務——請不要小看靈異學界特殊安全局，現在整個三界都歸我們管。」
陶幽鏡嗤笑一聲：「打起廣告來你倒是擅長……」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繃緊的神經還是放鬆了一些，「抱歉，小七的變化讓我有點急了。」
「花七是怎麼樣了？」封容問。
陶幽鏡看了看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發獃的男人，語調也低了下去，「不太好，他的記憶在崩潰，我什麼都不敢做，我怕他崩潰得更快。」
封容沉默了幾秒鐘，「他能堅持多久？」
陶幽鏡聲音微微啞住：「……我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看著花七是一天一天地崩潰下去，這一定是他人生中最無能為力的時刻。
封容皺了皺眉頭，然後問：「那你呢？」
「什麼？」陶幽鏡一時之間沒有理解過來。
封容嘆了一口氣，「你忘了么，你自己身上的毒。」陶幽鏡和花七是兩個人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陶幽鏡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無所謂地道：「先救小七，我的事情……以後再來計較也沒關係。」
從見面以來，陶幽鏡一直就是這個態度，救花七是，別管他。
封容不太贊同地問他：「殷南笙死了，如果連你也死了，你要花七是怎麼一個人過下去？」其實他更想問的是陶幽鏡難道真的放心讓花七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套用你剛才那句話，我的身體我有分寸，」陶幽鏡的目光貪婪地盯緊了花七是，好像看一眼就會少一眼似的，「其實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小七不會記得我的。」
封容悚然一驚，「你對花七是做了什麼？」
「老手段而已，」陶幽鏡淡淡地說，好像只是什麼無足輕重的小事，「我最高程度的催眠，世界上不會有人能解得開。」
封容覺得他簡直瘋了，「花七是不知道這件事？」
「怎麼可能告訴他？」陶幽鏡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到那時候，可能還要麻煩你幫我多照顧小七了」
「我這裡不是託孤所，不要指望我，」封容強硬地道，「我有我的人需要照顧，你的人你自己看著辦。」
掛斷電話之後，封容的臉色不太好看，在筆記本電腦前面看昨天陶幽鏡催眠叢蘭時的錄像的林映空摘下耳機，抬起頭來，擔憂地看著他：「部長，陶幽鏡怎麼說？」
「他怎麼說，我們還需要看他臉色行事嗎？」封容淡淡地道。
林映空發現他似乎有點生氣，擔憂變成了不解：「怎麼了？」
封容把剛才陶幽鏡說的話大致地跟林映空說了一下，林映空也有些愣住了，「陶幽鏡覺得他活不下來了？」
「……他身上的毒是比花七是的記憶還要麻煩，」封容不得不承認道，「花七是起碼還有個保命符可以找，但是陶幽鏡的毒……冰巧之前跟我說了，她申請要讓蒙弧來j市一趟，因為她對陶幽鏡的毒束手無策。」
林映空驚訝，「冰巧連一點辦法都想不到？」狄冰巧雖然不是靈安全局醫療組裡最厲害的人，但是她還沒試過說「束手無策」幾個字。
封容沉重地點點頭，「天峻之前說陶幽鏡快死了，他自己應該也感覺到了。」
「……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林映空有了和費蓉之前一樣的感慨。
而現在總辦外勤組的行動方向也有點難辦，搗毀「原罪」組織不是問題，可問題是怎麼找到陶幽鏡和花七是兩個人身上的「解藥」？
「再加一組人進來，專門查陶幽鏡和花七是為什麼會被『原罪』組織盯上，另外，顧聞知的身份不能拋掉，」沉思了幾分鐘后，封容如是道，「你找機會讓劉建賢消失掉。」
林映空立刻反對：「讓你一個人行動？我不同意，陶幽鏡也說了，你不合適。」
封容搖頭道：「但是你也不合適做顧聞知這個身份能做的事情。」
林映空頓時語塞，部長大人說得對，從某方面來說林映空的確比封容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強，更不容易被影響，可是如果面對的是普通的心理學家，那就可以糊弄過去，甚至是他們撞見過的「原罪」教皇都沒有被他們認為是不可攻克的對象，但偏偏羅成的影子出現在了這次事件之中，羅成的確在催眠術上不如陶幽鏡這個後輩，可其他方面卻要強得多了，林映空不容易被影響，就表示他更容易露出破綻，騙人本來就是要半真半假才能讓人上當，封容如果真的被影響了，這種狀態反而更容易取信他人，而且他也有把握保證自己被影響的程度是有限的，不會真的落到花七是那種地步。
林映空皺緊了眉頭，「可是……」
「沒有可是，」封容打斷他的話，「劉建賢消失，你留在外面做行動指揮，本來孟天也可以做，但是我們到時候起碼要調動三個分部的部員過來，他沒有足夠的許可權，只有你才適合。」
說是這麼說，但是林映空根本不放心他一個人混在「原罪」組織裡面打探消息，「可以啟動緊急預案，孟天的許可權是能臨時放寬的。」
封容皺眉，眼神犀利地看著他，「林映空，我是在用部長的身份和你說話。」但是林映空始終站在了戀人的角度上來和他商談。
林映空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頓，心裡的煩躁頓時沉了下去，他抿平了唇，「抱歉，部長。」
封容還是皺著眉頭，他想，他應該明白了為什麼當初選新的靈執法部副部長時，荀初桐推薦九天宇而不是林映空了，那一句情義厚重失了偏頗，當時封容覺得是說林映空的性格太軟，現在看來，意思分明是說林映空太過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