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跳出魔方（二十九）
因為焦書音的堅持，凌霄鎮上開始低調又密集地開始尋找焦父的蹤影，而坍塌的山路那邊也在加快進度，可是坍塌的面積太大了，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打通山兩邊的道路，靈安全局一行人不由得懷疑這場爆炸就是殺死焦母的兇手乾的，為的就是阻擋外界人類警察的到來，儘快將焦母下葬，那麼兇手的罪行也就被及時掩蓋了，這麼看來，堅持不讓焦母下葬的焦書音的嫌疑似乎減輕了一些，但是問題在於，焦書音基本上沒怎麼離開過紅木客棧，唯一一次出門還是陪著馮靈運跟著祝孟天他們去了鬼叫谷，爆炸塌山的事情似乎跟她沒有太大關係，反倒是焦書媛和肖方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丁有藍和乘小呆搭檔那組查來查去，卻是查到了李應升在開果園之前曾經在隔壁市的一個石場工作過，專門負責爆破事宜，眾人一下子就懵逼了——怎麼把李應升給扯上了，這廝疑似是焦書音的愛慕者，極有可能成為她的幫凶啊！
封容提醒他們去查一查肖方的信息，結果發現肖方雖然一副小混混的樣子，但是焦書媛跟他來往還真不是沒道理，他家裡算得上是凌霄鎮有名的富商人家，父親在v城裡當大老闆，母親成天在家打麻將，他就遊手好閒，偶爾會去李應升那邊幫個忙，因為焦書媛也經常在那邊做兼職，據說薪水還不低，但眾人懷疑這可能是焦書音私下補貼的，而且肖方雖然是中專畢業，不過他讀的是化學工程，其實就是一些化學原料配比之類的，想要學會配置土/炸藥也不難，據說前兩年他還自製了煙花，不小心燒了一戶人家的廚房，然後用錢息事寧人了。
這麼一來，靈安全局一行人也很茫然，因為他們覺得好像誰都挺有嫌疑的啊……
可就在大家忙著找證據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整個凌霄鎮的寧靜——焦書寰上山找焦父的時候，失足從山上摔下來，頸部骨折命喪當場。
這個消息傳到紅木客棧的時候，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當時焦書音忙了一上午，接待了很多個焦父焦母生前的親戚朋友，跟他們解釋焦母去世還沒下葬、焦父失蹤的事情，忙裡忙外了一早上也沒有停下來，費蓉見她累得不要不要的還一副「我挺好」的樣子，打包飯菜的時候順帶就給她帶了一份，大家一起在一樓大廳吃飯，焦書音連說了好幾聲「謝謝」，語氣竟是有幾分輕微的哽咽，眾人想到她一個人操持如今搖搖欲墜的焦家、弟弟妹妹完全靠不住的樣子，不由得也十分心酸。
消息就是在他們吃到一半的時候送回來的，同時送回來的還有一起去山上找人的凌霄鎮居民幫忙抬回來的焦書寰的屍體，當時焦書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木著臉大步跑到擔架旁邊，揭開蒙著屍體的衣服，看到的正是她二弟焦書寰年輕的面孔，可是這個冷漠又青春的生命已經消逝了，他躺在簡易的擔架上，頭顱側歪，死相恐怖，如果是膽小的人恐怕會嚇得叫出來。
焦書音愣愣地盯著焦書寰的屍體看了半分鐘，忽然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家還以為她昏過去了，但她又打著哆嗦扶著地面站了起來，抖著聲音對眾人道：「謝、謝謝大家把……把阿寰送回來……麻煩你們幫我……幫我送他進去好嗎？」
最後一個字說完，焦書音就咬緊了牙關，牙齒不停地打戰，雙手抖得不成樣子，眾人瞧過去的時候卻只看到她強行冷靜的臉色和通紅的眼眶，但她還很理智，沒有到崩潰的地步——或許她早就明白一旦她崩潰了，焦家就完了。
這一幕，足以讓所有人動容。
焦書寰的屍體被抬到了被布置成靈堂的紅木客棧后廳，焦家一連失了兩條人命，凌霄鎮的鎮民們都唏噓不已，焦書音強撐著找領頭上山的人去問焦書寰是怎麼死的，那個中年大叔一臉不忍地告訴他，他們上山的時候看到了焦父的蹤影，焦書寰年輕，就一個人先跑去追了，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上去的時候就發現焦書寰已經摔死了，但是他說得含糊，話里的意思卻很明顯——他們看到看到了現場有打鬥的痕迹，懷疑焦父和焦書寰發生了衝突，然後焦父再次不小心把唯一的兒子退下了那面山坡。
先是殺妻后是殺子，焦父已經被公認成殺人兇手了，凌霄鎮的鎮民們都惴惴不安，不願意再去尋人，怕焦父狂性大發把他們也殺了，焦書音當時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她客氣地謝過了所有幫忙尋人和把焦書寰送回來的人，對他們說不用再尋找焦父了，這才將鬆了一口氣的鎮民們逐一送走，然後才回到靈堂那邊打理焦書寰的事情。
封容他們好幾個人都在呢，在焦書音出去的時候，狄冰巧已經快速地檢查了一遍焦書寰身上的痕迹，所以等焦書音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他們幫忙從客房抬了一張床出來，把焦書寰的屍體從簡易的擔架上放到床上了，免得落到只能躺在地上的凄涼下場，焦書音看了一眼並排而放的焦母和焦書寰，轉過身來，對他們鞠躬表示感謝，林映空在封容的眼神示意下抬手去扶她，但是卻沒有扶起來，眾人仔細一看，原來焦書音已經彎著腰泣不成聲，但是她沒有嚎啕大哭，只是緊閉著嘴巴掉眼淚，巨大的痛苦壓得她直不起腰來，但她仍然不願意在很多人面前暴露她的軟弱。
費蓉和丁有藍年紀小，已經被這個氣氛感染得眼眶發紅，封容幾人的臉色也是一片沉重，他們看過很多悲劇，但仍然不能對此麻木。
焦書音的情緒失控也不過是幾分鐘，很快她就穩定住了自己的心情，抹乾眼淚對他們又說了一聲謝謝，這個時候，剛聽到消息的焦書媛就沖了進來撲到床邊上，看到焦書寰的屍體時，她大叫一聲就昏了過去，焦書音愣住，趕緊過去扶住焦書媛，狄冰巧給焦書媛掐了掐人中，把人弄醒了，但是焦書媛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焦書音一把推開，破口大罵道：「焦書音，是你害死了二哥！」
她尖銳的聲音幾欲刺破耳膜，焦書音被她推倒在地，愣愣地看著她，好似完全反應不過來。
焦書媛見狀，更生氣了，眼淚刷拉就掉了下來，看著焦書音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你不要裝無辜！如果不是你堅持要找阿爸，二哥怎麼會死？阿爸怎麼會被說成是殺人兇手？接下來你還想做什麼，是不是想把我也殺了，你就可以獨霸客棧逍遙自在了？焦書音，你毀了我們家，你會不得好死的！焦書音，我恨你……」
「夠了！」李應升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嚴厲的阻止之意，不好插手的靈安全局幾人趕緊回頭看去，果然看到李應升大步走進來的時候也是鬆了一口氣，以他們客棧客人的身份，還真不好對焦書媛做點什麼。
李應升走到焦書音身邊，把她扶了起來，然後深沉的目光落在焦書媛身上，他抿著唇冷聲道：「焦書媛，她是你姐！」
焦書媛慘笑一聲，「我不想要這樣的姐，要不是她突然辭工回來，沒了收入，我爸媽怎麼會為了錢的時候吵架？要不是她非得說我爸是兇手，二哥怎麼會上山摔死？要不是她堅持要找人，我爸怎麼會變成人人喊打的殺人兇手？這一切都是她的錯，當年她有膽子拋棄我們全家去大城市，為什麼不幹脆永遠不回來？既然回來了，為什麼還要給這個家帶來那麼多災難？焦書音，你不孝不仁不義，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你？」
焦書音怔愣地看著她，眼淚「啪」的掉了下來，她啞著聲音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她！」李應升強硬地打斷了焦書音的話，「你想讀大學，你想出人頭地，有什麼錯？你想在大城市拼搏，你累了想回家，有什麼錯？」他又看向焦書媛，這個沉默的漢子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你說你姐對不起你們全家，可是你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她不化妝，不逛街，不用貴重的奢侈品，給你交學費，拿錢補貼客棧，你去果園兼職，工資都是你姐補貼的，你身上的衣服、化妝品和首飾都是你姐買的，你用著她的錢，問她為什麼不去死，焦書媛，你問問你自己的良心，說這句話的時候你虧心嗎？」
焦書媛的臉色變得慘白，像是李應升的每一句話都是對她的侮辱，眼睛里都是憤怒的火光，她尖聲道：「那是她欠我的，欠我們全家的！憑什麼她能去大城市吃喝享受，我們就要在這個山溝溝里過苦日子，回頭來還要搞得我們全家不得安寧？我媽死了，我哥也死了，我爸東躲西藏的，都是因為她，你問我虧不虧心？你還不如問她心不心虛！焦書音，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焦書音看著她扭曲怨恨的面孔，半晌后，輕聲道：「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麼辦？」
焦書媛輕怔，隨即屈辱地大聲道：「我不稀罕！」
然後她哭著就跑了出去，還差點被凸起的地磚絆倒，正好寒露和宜令從門口經過，宜令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他的手上並沒有戴手套，剛扶住焦書媛的手臂時就猛地一震，像是觸電一樣把手鬆開了，正好焦書媛也很反感地大力推了他一把，沒留意到他抓了又放開的動作，沒兩下就跑遠了。
只有靠得近的寒露注意到了，扶住險些被推得摔倒的宜令，不解地問：「怎麼了？」宜令不像是潔癖或者不紳士任由焦書媛摔倒的人。
宜令的臉色有些發白，「沒什麼……」
他本來只是想趁機「聽」一下焦書媛的思維，但是在聽到那充滿惡意和怨恨的「焦書音，我要殺了你」的心聲時，他的大腦還是被這種侵略性的情感震得發麻。
真可怕，親人之間的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