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枯萎的地獄之花（三十一）
封容被身為同系裸靈力者的幻楓弄得靈力失控，看似沒有什麼重傷，但是他沒說出來的是他目前暫時調控不了大型術法的靈力了，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把這些靈力捋順過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睡一覺起來被壓麻了身體，躺在那裡不動彈的時候，外人是看不出你的身體無法受自己控制的。
因為失控的是源自於生命本源的某些東西，狄冰巧只是看得出封容並沒有大礙，但是封容沒說，具體的情況怎麼樣，狄冰巧就沒有注意到了。
封容也不是故意隱瞞的，只是剛才的確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等到他想調動靈力的時候才驚覺身體里的力量都不太受控制，只是施展小的法術不明顯而已，如果是大型術法，一旦某一個點偏差，那就會導致整個法術都崩潰掉了。
而且不說狄冰巧他們，連封容都很容易忽略掉了幻楓是水系裸靈力者這件事。
畢竟在死亡之漠的時候，封容的確能夠感覺到輕微的等級壓制，但是因為幻楓當時的狀態不太對，後來又被羅成封印在牢籠里，也沒有真的出現裸靈力者相互吞噬的情況。
之前在化妝間看到幻楓的時候，封容的第一反應是先救了人攔下他再說，第二反應就是想試驗他的靈力會不會因為靠近幻楓而被吞噬，當時的情況太緊急，封容完全是分析完了就直接上陣，沒有顧慮太多，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有點差強人意。
封容自己失控了，偏偏幻楓還能帶著龍七琪跑得無影無蹤，恐怕沒有受什麼大的影響，看來相互吞噬的本能沒有傳說中那麼誇張，但是等級壓制還是很嚴重的。
在這種情況下，封容要是說自己對上幻楓能有三五成打贏他的把握，絕對就是在吹牛了。
這就像是在打遊戲，就算你靠著砸軟妹幣砸上了最高等級，還有一身好裝備，但是人家操作風騷的老玩家還是能把你打得不要不要的。
封容從浴室里出來，給正在試圖把幻楓或者是龍七琪挖出來的祝孟天他們發了條信息，讓他們注意安全，別跟幻楓硬碰硬。
其實如果不是封容在場，他覺得恐怕總辦外勤組在配合作戰的情況下還能和幻楓五五分，畢竟他們都是一加一大於三的，而封容這個主心骨難得成了拖後腿的。
等封容吃完了狄冰巧打包的「病號晚餐」，林映空還是沒醒。
花七是也已經把昏睡中的陶幽鏡帶走了，封容發信息問了一句，說是也還在睡著。
封容走到床邊，看著林映空閉著眼睛的模樣，片刻后，難得嘆了一口氣。
當時幻楓出手，用強大的威壓直接把他們都鎮壓下去了，林映空和陶幽鏡在那時本身就受了點輕傷，後來封容和幻楓對了一招，又牽連到了他們，最後封容還靈力失控，暴走的靈力無差別攻擊，看化妝間的慘樣就知道當時是什麼情形了。
在三連擊的情況下，他們離得太近，又顧忌著要幫敖脩這個普通人留住一條命，在瞬息萬變的短短几秒鐘內，林映空和陶幽鏡就這麼倒霉地被連累了。
封容揉了揉太陽穴，心裡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賠禮道歉。
總不能說他就是想做個實驗看看能有幾分把握搞定心魔幻楓，結果把己方隊友全部弄趴下了吧？
封容有點囧囧無語。
其實林映空還好說，只要他……唔，拉得下面子來，總能哄好的。
但是陶幽鏡那邊就難搞了，他本來就不是個好說話的，平時擠兌封容的時候從來不遺餘力，這會兒封容都已經可以預想得到那個男人是怎麼端著一張天使面孔，然後從嘴裡說出能讓魔鬼都想捂臉的話了。
封容等了一會兒，見林映空還是沒醒，應該是封容和幻楓的靈力對撞，影響了他和陶幽鏡體內靈力的平衡，所以需要睡眠來恢復這部分的不平衡，倒是比封容現在的靈力失控好多了。
封容自己沒有太當回事，確定林映空暫時不會醒之後，他就出門去了。
善後的事情有總辦外勤組在弄，所以夜裡的片場那邊還是有工人在緊急清理廢墟，並且搭建個臨時板房來當化妝間，力求降低《詭俠》劇組那邊的損失。
但是敖脩這個男三很倒霉地受了一身傷，神智還疑似是被龍七琪弄得不正常，而且龍七琪這個女主演也被劫走了，封容覺得魔伽意和黃導那邊估計都頭疼極了。
封容之所以跑出來，其實是想去龍七琪的化妝間里看一下的。
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都忙著去外頭找人，封容倒是想起了化妝間里裝著的那個攝像頭，上面還有幻楓的指紋，可見他是一直在監視著龍七琪，也不知道是多久來回收一次攝像機里拍攝的內容的，封容怕那些工人在忙碌，人多眼雜的，被人鑽了空子。
男女化妝間並不在同一區域，隔得有點遠，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另一頭搭建板房熱火朝天的幹活的景象，封容悄然無聲地溜到了女化妝間外。
可是當他正準備開鎖的時候，封容低頭一看，忽然就發現就不對勁。
龍七琪的化妝間里。
這裡頭黑漆漆的，因為房間不大，窗戶很小，所以門一關，幾乎就是個密閉的空間。
只不過在清場之後只剩工人的片場里，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里，竟然有一個人站在鏡子前面，桌子上放著一把手電筒，而他正在全神貫注地試圖將牆壁上的鏡子拆下來。
拆掉鏡子之後，鏡面背後居然有個小小的被挖空的空間，裡面放著一個攝像機，冰冷的鏡頭對準鏡面的方向，電量不足的紅燈在輕輕地閃爍著，像是奄奄一息的人殘留的一呼一吸。
這個人伸出手，準備把攝像機拿出來。
可就在這時，一隻有些發涼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一個人貼在他背後，用低沉的聲音說：「別動。」
這個人猛地一驚，這才發現化妝間的房門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推開了，有人走到了他身後，他卻是毫無所察！
鏡子已經被拆掉放在了地上，沒辦法通過反射來看清這個人的樣子，但是封容借著小小的手電筒的光線看著這個人繃緊的側臉，沉默幾秒鐘后，他淡淡道：「我們談談吧，戚烽緒。」
他面前這個人的後背瞬間就綳直了。
五分鐘后，封容當著龍七琪的男助理——小馮的面，將攝像機的內存卡拿了下來，拷貝一份，再放好，然後把沒有電的攝像機放了回去。
沒錯，小馮就是來這裡「偷攝像機」的人，而且封容喊他一聲「戚烽緒」，他也沒有否認。
等封容弄好了手頭上的東西，小馮——也就是戚烽緒就默不作聲地把鏡子原樣裝了回去。
封容回過頭，借著不強的光線打量著面前這個已經長成青年體形的男人。
戚烽緒也低下頭，把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揉了下去，用那張熟悉但又稜角分明多了的臉對著封容。
封容記得第一次在三桑學院見到戚烽緒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長著狐狸眼的少年，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很讓人舒服。
戚烽緒也的確很厲害，他在水系異能力上的造詣超過了同齡的人一大截，領導能力也在社團和小團隊之間顯露出來，甚至十分重情，對戀人季也百依百順，如果不是他選擇了羅成，可以說他的前途是十分光明的。
如今兩年過去了，曾經的少年長成了青年，可是他失去得太多了，多到除了力量和孤獨，他什麼都沒有了，甚至羅成還在鳴鏡山莊那次打算把他當做棄子，他連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
封容看著戚烽緒，語氣平靜地道：「曠宥畢業之後就進了靈安全局總部，最近剛滿兩年資歷，又過了考核期，升了靈執法部總部小組的副組長。」
戚烽緒頓了頓，然後「嗯」了一聲。
曠宥也是三桑學院的學生，是戚烽緒曾經的老對手了，兩個人旗鼓相當鬥了很多年，還同時師從羅成，只不過斗到了畢業，斗出了無數的人命，被羅成騙去當學生的曠宥並沒有打算違背本心做壞事，及時抽身出來，戚烽緒卻跟著羅成頭也不回地往黑暗深處去了。
封容注視著他，「你本來也能和他一樣出色。」
戚烽緒彷彿毫無觸動，「假設的事情沒有意義。」
「那你現在沒有跑，又是想要什麼意義呢？」封容的周身滲出了淡淡的殺氣，卻足夠冰冷刺骨，「以你的罪名，我可以當場殺了你。」
戚烽緒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封容說：「說不知道就行了么？你總要做選擇的。」
戚烽緒的眼神微微放空，答非所問道：「我選擇了，我沒能力改變，但我也不想接受。」
封容很淡然，「那你一定活得很痛苦。」
他的語氣這麼穩，穩到戚烽緒的眼裡都不由自主掠過一抹驚痛。
三桑學院夏末大比之後，封容和戚烽緒同時面臨人生最大的轉折，但很可惜，封容熬過來了，身邊也多了一個林映空，但是戚烽緒徹底迷失了自己，連當初決定殺了季也的決斷也沒有了。
「你一定看不起我。」戚烽緒啞聲道。
封容說：「那是你的選擇，我從來不評價別人的人生。」
戚烽緒定定地看著他，「那你知道羅成在干涉你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