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枯萎的地獄之花（五十六）
真正睡著的人是誰，這個問題就跟「我是不是我」之類的哲學辯證差不多，到底誰才是真實存在的，誰才是由大腦的臆測所幻想出來的？
封容和林映空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互相對了幾個總辦外勤組內部的暗號，確定對方是原裝正版的之後，兩個人才重新坐下來研究目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哪怕知道走出三公里就是盡頭，但是這裡還躺著一群沒有自保能力的人，封容和林映空都沒敢現在就離開營地，去探查邊界的情況。
林映空捏了捏自己的手，「魂體很結實，沒有被攻擊的感覺……但是身體感官度比平時差了一點。」
也就是說，和鳴鏡度假區那次不太一樣的是，那次羅成和奇恩只是把某塊區域封閉了起來，而目前這個地方可能是一個虛幻的空間，困住的也不是他們本人，而是他們的靈魂，但營地里所有人的本體恐怕還在原來的那片山脈上。
封容環顧四周，然後閉上眼睛，和空氣中的水分子默默溝通起來。
林映空也不打擾他，低頭拿著一根木頭在地上寫寫畫畫。
周圍依舊很黑，夜色沉沉。
封容睜開眼睛，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空間的邊界太模糊了，他失控的靈力在恢復的速度都變慢了，他不確定有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打破束縛他們的堡壘。
「空間的坐標值不對，這裡的確已經不是人界了。」林映空用丁有藍教給他們的公式套用進去，測算了一會兒，才如是道。
封容看了一下他算出來的大概方位，「小型界面嗎？是單獨開闢出來的小空間？」
類似強大的高階生靈強行撕開空間裂縫，然後給自己挖了一個特殊的領域作為自己的地盤一樣，其實乾坤袋內部的空間也算是小型界面，只是大小和法則有所不同而已。
封容的第一反應就是：「顏皓動了手腳？」
畢竟就他們認識的人里，顏皓的空間切割能力算得上是十分出色的了，而目前的處境下，也不可能有別的空間能力者突然跑來把他們所在的地方給分割出來，然後準備搞點大事了吧？
「顏皓的話……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的能力應該還沒到A階，這個空間太真實了，」林映空拿起旁邊的背包翻了翻，裡面的東西都是齊全的，「細節做得太好，這樣的能力基本上等於是空間複製了……得有三個顏皓布陣才做得到。」
可是那樣做的話陣勢太大，他們不可能沒有提前發覺出來。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封容和林映空兩個A階高級能力者，也沒有發現他們是為什麼不知不覺就中了招的，所有的推論都只是架設在經驗之上，並沒有合適的證據來證明他們的結論。
封容再度陷入沉思之中。
「其實我還是在想，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醒著？」林映空總覺得這種不受控制的局面讓人不安，畢竟他們剛統一意見，認為封容不可能是羅成等人的主要攻擊對象，結果一下子就反轉了，林映空覺得自己都要得被害妄想症了。
想到這裡，林映空就忍不住去抱住封容，生怕他一個轉眼也睡過去了，或者是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以前羅成怎麼對封容有不同的態度，林映空都沒有太當回事，可是自從戚烽緒說破了封容的身世之後，他的腦子裡就拚命地發出警報，像是一種面對危險的預感，讓他生出幾分平時絕對不會有的危機感。
被後天製造出來的裸靈力者，在經歷了二十多年沒被打擾的生活之後，戚烽緒突然將這個本來應該永遠埋葬的秘密捅出來，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封容察覺到林映空的不安，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實封容心裡挺淡定的，沒有什麼憂慮的情緒，只是覺得目前的狀況有點說不出的莫名其妙。
從他們接到魔伽意的調查請求開始，彷彿一切都陷入了重重迷障之中，零碎的線索完全組不成完整的陰謀，到了現在，一個營地里的人都被困在了不知名的空間里，假如羅成和幻楓、喬爭煬他們都沒混進來，那麼現在發生的事情，到底又是一個什麼樣新的走向呢？
如果不是真真切切見過幻楓本人，封容都要懷疑這裡的亂象就是羅成布置出來的陷阱，為的就是調虎離山，將他們困在這裡，然後他好去外面興風作浪。
但是幻楓都出現了，那麼至少證明羅成的目標之一，是在《詭俠》這個劇組裡的。
時間邁到了凌晨五點二十五分，從山頂望到天邊，依稀能夠看出幾分蒙蒙亮的灰。
營地里的動靜漸漸變大了，封容聽到了有人在翻身，有人在打呼嚕，即使沒有人醒來和走動，但是這個世界也從詭異的黑白靜默片一下子變得有聲有色起來，不再給人一種躺在那裡的都不是活人的感覺。
「不像是好的預兆，」林映空沉聲道，「對方控制空間的能力在增強。」
如果一個人沒辦法掌控太多的時候，自然是會讓自己的空間內部少一些不穩定的因素，可是如果大家都醒過來了，那麼就容易出現失控的意外。
之前的幾個鐘頭裡，大家都陷入一種類似「不存在」的狀態，然而對方很快就適應了這個空間的規則，能夠讓內部不再靜止，讓時間自然流動，對於封容他們來說，的確不是好事。
「走一步算一步吧。」封容反身進了帳篷，分別叫了狄冰巧和乘小呆幾聲。
果不其然，在等了一會兒之後，之前怎麼都叫不醒的狄冰巧和乘小呆就醒來了。
乘小呆保持著兒童版的大小，揉著眼睛爬起來，看了一眼四周，然後一下子嚇得清醒了，「部長？我怎麼在帳篷里？」
狄冰巧也是瞬間就爬了起來，手上都多了把手術刀，冷聲道：「我們被襲擊了？」
他們是不可能會在守夜的情況下因為鬆懈而睡著了的。
封容示意他們別緊張，然後和林映空一起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兩個組員聽得驚訝無比，乘小呆搖身化作白色神獸，口吐人言：「我去空間邊界線看看。」
林映空看了封容一眼，然後翻身爬到乘小呆背上，「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乘小呆足尖一踏，載著他就跑進林子里了。
封容轉頭對狄冰巧道：「我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我和映空只能保證他們都是活的。」
狄冰巧點頭，立刻去做檢查了。
封容本來想叫醒陶幽鏡和花七是的，可是叫了幾回，他們兩個還是在睡著，封容就沒叫了，心裡想著沉睡的程度到底是受到了什麼影響，難道是意識的強度嗎？
總辦外勤組的成員平時都有各種訓練，包括如何快速在各種情況下保持清醒，封容原本猜想著也許會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陶幽鏡本身作為心理學方面的佼佼者，對意識的控制能力不可謂不強，那為什麼偏偏沒有任何反應呢？
封容放棄了叫醒陶幽鏡和花七是，轉而去了魔伽意的帳篷里。
嶙嶙和老金都在睡著，南宮爵也安安靜靜地躺著，然而讓封容有點意外的是，魔伽意居然是躺在南宮爵的旁邊的，但是之前他和林映空過來的時候，明明看到他們是分開睡的。
——難道他們有誰移動過么？
封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正準備叫狄冰巧過來，但下一秒就看到魔伽意的眼皮子顫了顫，然後主動睜開了眼睛。
魔伽意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是朦朧的，不過在接觸到封容的時候，登時就變得清醒起來。
他先是露出警惕的神色，然後頓了頓，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魔伽意用力地一眨眼，啞聲問：「暗部長？」
「是我。」封容道。
帳篷內部只有外面的大燈的光線能支撐視覺在發揮作用，封容在這裡呆久了，所以才能看得清楚，魔伽意卻是靠著經驗來判斷的。
封容伸手把小燈打開，映亮了整個帳篷，魔伽意免不了眯了眯眼睛，緩衝光線的強弱變化，但是等他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南宮爵的身邊時，表情有一剎那是變得古怪又詫異的。
「這……」
封容如實道：「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你躺在這裡了。」
魔伽意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靜默了兩三秒之後，他調整了呼吸，才說：「不可能，我明明是睡在那邊的。」
他指了一個方位，封容回憶了一下，他和林映空之前進來的時候，看到魔伽意的確是睡在那邊的，難道他夢遊跑到南宮爵身邊了？
可能是受了刺激，魔伽意爬起來穿了個衣服就出去了，也沒發現他們兩個人說話說了那麼久，但是同在一個帳篷里的嶙嶙等人都沒有醒來。
封容看了一眼還在昏睡中的南宮爵，然後才跟了出去。
「……我怎麼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對？」帳篷外的魔伽意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回頭問道。
封容沒回答，只是反問：「哪裡不對？」
魔伽意掃視著周圍，「我說不上來……但是，我不覺得暗部長會無緣無故來我的帳篷里。」
封容還沒說話，狄冰巧就從附近的一個帳篷鑽出來了，看到魔伽意的時候吃了一驚，「意寶你也醒了？」
「……嗯，你也在？」魔伽意看向狄冰巧，眸中閃過驚疑不定，然後他又看了看封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封容說：「我們被困住了。」
幾分鐘后，魔伽意簡單地了解了目前的情況，臉色都沉了下去。
「你們覺得是誰做的？」魔伽意問，「你們說的那個羅成嗎？」
封容反問：「為什麼是羅成？」
魔伽意想了想，「南宮爵一出事，然後這裡就亂了，我沒辦法不去懷疑他和羅成。」
狄冰巧若有所思，「你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因為羅成想對南宮做點什麼？他能做什麼……等等，南宮爵現在覺醒了，身體開始吸納靈力，丹田裡的青蟲獸蟲皇卵就會加速孵化，難道羅成想讓蟲皇在這個小空間里孵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