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黑白錯位（五十九）
總辦外勤組還真沒想到鄂靜白去看一趟鄂憐卿，鄂憐卿這個轉世的滅世魔星沒有事，反而是鄂靜白倒下了。
封容的嗜睡狀態還沒有好全，睡了一覺起來就聽到這個消息，他頓時頭都大了。
「怎麼回事？」封容問道，聲音還帶著剛醒來的暗啞。
林映空把保溫杯里的薑茶遞給他，無奈地道：「鄂明秋肯定是算好了的，讓那個精神力控制者在楊婷婷的腦子裡留了暗示，一見到鄂靜白就出事兒了。」
封容喝了幾口薑茶潤潤嗓子，才道：「靜白傷的很嚴重？」
「那點小傷口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把刀上淬了毒，」林映空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旱魃這個種族本身就帶毒，刀上的毒頂多就是讓他虛弱兩天，但噁心的是鄂明秋讓楊婷婷做這件事……」
鄂明秋簡直是往死里逼鄂靜白，壓根沒打算光明正大把他打敗。
——他要的是鄂靜白絕望到底，生不如死，自動跪在他面前讓他殺了他。
總辦外勤組現在都快把鄂明秋這個人給恨透了。
那麼多人十惡不赦，都沒能折騰到這種程度，殺人就殺人，還要玩攻心戰，怎麼折磨人怎麼來，也是讓人噁心透了。
以前還能說是他對鄂憐卿有幾分溫情，這會兒鄂憐卿轉世成了楊婷婷，鄂明秋這個人就再也沒有人性的一面了。
封容也覺得鄂明秋的舉動實在是煩人，「靜白呢？他現在怎麼樣？」
「情緒還算穩定吧，」林映空無奈地道，「估計都被折騰到心都硬了，不過……」
他露出幾分遲疑的神色，封容不解地看向他。
林映空嘆了一口氣，「靜白偷偷立了一份遺囑，找法律組那邊做了一份財產清單公正，然後讓我做公證人。」
封容的眉頭蹙了起來，「什麼意思？」
「我也問他這算是什麼意思，」林映空難得沒好氣地道，「但是靜白說不管他出不出什麼事，這些錢都是要給這次那些受傷的人做賠償的，要是他真出事了，剩下的那些錢就留給顏米了。」
就算鄂靜白再怎麼公正公平，他活了那麼多年，不說別的，光是在靈安全局打工七十多年也足夠存下一筆巨款了，賠償給桃子等受傷的人之後，剩下的財產足夠讓顏米舒舒服服過完這輩子。
封容先是沉吟，然後就忽然道：「沒留給楊婷婷？」
林映空愣了一下，才發現他忽略這個問題了，「對啊，他怎麼沒留給楊婷婷？」
他們兩個人對視一眼。
林映空突然「呸呸呸」了幾聲，「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靜白不一定會輸給鄂明秋那廝呢！」
封容被他的舉動弄得笑了笑，然後才問：「顏米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也算是怕了顏米了，每次都能搞出大動靜來，偏偏還覺得他挺無辜的，大家都不好意思對他說重話。
有時候看著顏米，就總覺得他像是一個不顧一切在守護著自己唯一的玩具的小孩子。
當然，一般的小孩子殺傷力沒這麼大。
林映空試探性地看著封容，「到時候……我們真的不幫忙？」
封容平靜地道：「你能幫上什麼忙？」
林映空眨眨眼睛，「組團刷BOSS什麼的……」
總辦外勤組裡，除了封容之外的人單個兒拎出來，都不算是強悍到天下無敵，但是他們一直以來玩的就是配合，早兩年靈異學界還亂糟糟的時候，總辦外勤組就是一支迷你的小型軍隊，只是這兩年的秩序都走上正軌了，他們才在各種常規任務里到處碰壁而已。
他們真想出手，一個鄂明秋還是搞得定的，只是代價略大而已，畢竟鄂靜白不動手的話，也不知道鄂明秋怒極了會做出什麼事。
想到這裡，林映空又有點猶豫了。
封容看懂了林映空的想法，搖頭道：「不親手了結這段恩怨，靜白活不下去的。」
其實不只是邵歌，封容也漸漸看得出來鄂靜白的心魔更多的是在正義和私慾之間的無法平衡，很多人可以做到相對的公平公正，但是鄂靜白一路追求的都是一個絕對值，這是一種很讓人佩服的精神，但是一旦出了差錯，也是一種巨大的災難。
因此，鄂靜白需要的是一種自我認可。
他到底是要換一條路，還是要堅持下去？
究竟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對的，什麼樣的選擇才是他真正能做得到的？
打敗鄂靜白的是他自己，而他不安的源頭，其實最早就是追溯到了鄂明秋和鄂憐卿兄妹倆對他的不認同，這些情緒埋葬在他的心裡上千年，直到他因為顏米而出現了動搖，直到鄂明秋和鄂憐卿的再一次出現，這顆種子瞬間生根發芽，將他的內心撐得支離破碎。
這幾乎像是無可逃脫的宿命，無論他逃了多少年，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麼，一千年前沒有結果的廝殺，到了今天，就已經到了無法逃避的地步，他們之間的故事，總要有一個只屬於他們自己的落幕。
……無論最後死的人會是誰。
楊婷婷襲擊了鄂靜白，縱使不是出自於她自己的本心，但也已經被一群小朋友看到了，她現在在福利院是待不下去的了。
祝孟天叫了靈外交部的人緊急過去公關，把這件事壓下去，然後就把楊婷婷給抱回了總部小區。
就算今天不抱走，等鄂靜白和鄂明秋的事情解決了，他們也會把楊婷婷帶去適合她的地方的，畢竟楊婷婷雖然還沒顯示出徵兆，但是狄冰巧已經通過她的血液檢查發現她是一個先天覺醒的異能力者了。
這個只有鄂憐卿一星半點的魂魄的小姑娘，跟隨著鄂明秋沾染了太多殺戮和鬼力，天生就是個強悍的異能力者，並且秉性乖戾，不給予她一個合適的教育和環境，假以時日，楊婷婷還真的難免會成為一個大惡人。
能不能滅世不好說，但是能給人帶來大災難就是真的。
不過這個時候的楊婷婷只有四歲，再怎麼天生脾氣不好，這會兒也被自己不小心「殺死」一個人而嚇壞了。
狄冰巧聯繫了靈安全局裡有名的兒童心理專家過來，給楊婷婷做心理疏導。
總辦外勤組的成員們隔著玻璃圍觀了一下這個鄂靜白的妹妹，鄂明秋心頭上的白月光，表情都挺古怪的。
「靜白哥那麼正義……」乘小呆嘀咕道，「怎麼他的弟弟妹妹都長歪了？」
祝孟天吐槽道：「強權之下必會變異吧。」
然而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被大家瞪了一眼。
祝孟天內心冤枉得很。
當時他雖然離鄂靜白很近，但是誰會想到危險來自於一個小蘿蔔頭，祝孟天忙著戒備周圍有沒有奇怪的動靜，所以沒有及時發現楊婷婷的不對勁，導致鄂靜白再一次受傷了，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都快讓他去寫檢討了。
誰讓祝孟天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命令還沒被取消呢。
「楊婷婷都出來了，鄂明秋憋著的大招也該用完了吧？」費蓉道，「再折騰下去，靜白哥還沒和鄂明秋打一架，就該被他逼瘋了。」
丁有藍憂心忡忡地道：「也許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呢。」
寒露小小聲道：「他真是太壞了！」
「估計火候也差不多了吧，」宜令道，「再鬧下去，估計鄂明秋自己都沒有耐心了。」
費蓉道：「最好憋死他！」
祝孟天憂愁地道：「比較憋不住的是靜白吧。」
一眾組員紛紛再次瞪他。
「……」祝孟天默默地給自己的嘴巴上了一條拉鏈。
「巧姐，」丁有藍看向狄冰巧，「靜白哥的身體撐得住嗎？」
一再受傷，就算是旱魃，也是需要時間來恢復元氣的。
狄冰巧的神色有點凝重，「靜白兩次突破失敗之後本來就有隱傷，這次又……我不確定他能撐多久，他和鄂明秋的一戰，本來看的就是運氣了。」
也許鄂靜白打著打著就突破了，也許鄂靜白會被鄂明秋殺了，不到最後關頭，誰知道呢？
總辦外勤組的成員們都很忐忑。
「真的要借這次機會來突破嗎？」乘小呆道，「這樣太冒險了！」
「突破不了的話， 我們也能把靜白哥搶回來吧？」寒露樂觀地問道。
其他組員面面相覷，不太確定地道：「大概……可以吧？」
就是不知道殭屍先生肯不肯讓他們幫忙就是了。
而與此同時，九天宇敲門進了鄂靜白的病房。
第二次進病房裡躺著的鄂靜白正在掛點滴清除體內的毒素，聽到有人進來，他就睜開了眼睛。
顏米之前一直在病房裡的，剛才正好被醫療組的成員叫出去了，說是要跟他說明一下毒素的分析情況，所以屋子裡只有鄂靜白一個人在。
九天宇的臉色不太好看，走進來，也沒坐下，直接問道：「你一定要去和鄂明秋一戰？」
鄂靜白並沒有想象中被楊婷婷傷到之後的激動情緒，反而看起來很平靜，他說：「是。」
九天宇的表情更難看了，「你還留了遺囑？」
鄂靜白看向他。
九天宇道：「我好歹是靈執法部的副部長，自然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
鄂靜白沒有細問，只是道：「我連累了其他人，總要給他們補償……就算他們不需要或者不原諒我。」
「那顏米呢？」九天宇皺起眉頭，「你覺得給顏米一筆錢就夠了嗎？」
鄂靜白沉默了。
九天宇簡直想打他。
本來九天宇覺得他的好友暗儡找到的對象已經很不靠譜了，是個披羊皮的大灰狼，現在看來，顏米找的對象比林映空要不靠譜一百倍！
有這樣的兩個好友，九天宇簡直心累得不行。
鄂靜白忽然道：「我會儘可能活下來的。」
九天宇冷笑，「鄂靜白，你的命還不算是你自己的，你沒有任何資格做保證。」
鄂靜白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出生不屬於我，但我還是有選擇死亡的餘地，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會為了顏米——從地獄里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