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天真的罪惡（七十）
萌萌噠的小貓咪給他翻了一個白眼，「你真沒覺得他有哪裡出了問題？」
封容仔細地回憶了片刻，「可能是因為尊偶村的事情？我在那裡出了事，這件事跟幻楓有關，他一直很介意我當初放開他的手的事情。」
那會兒封容是真的打算徹底沉下去的，是林映空使勁抓著他往上爬，不讓他的靈魂沉入深淵之中，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封容難免有些默然。
讓愛的人因為自己的愛情而選擇徹底離開……封容想，林映空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對這件事釋懷。
白叢丘也嘖了一聲，「能理解……但是他不太理智，如果只是單純的關心則亂，那我就得好好考慮他適不適合一直跟在你身邊了。」
封容一愣，「什麼？」
白叢丘的聲音聽起來挺嚴肅的，「小儡，你要明白我給你組建一個外勤組的根本理由是什麼？是來給你幫忙的，不是來給你拖後腿的。」
封容如實地道：「我覺得映空幫了我很多忙。」
「那是在你們確定關係之前，」白叢丘也直白地道，「我曾經也覺得你們是最佳搭檔，戀愛和婚姻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關係，但很顯然，是我下定論下得太早了。」
封容難得有了幾分不悅，「事實上，映空只是顯得比較擔心我，並沒有耽誤任何的正常工作。」
「那以後呢？」白叢丘問，「你覺得他的情況不會繼續惡化下去嗎？你是靈執法部的部長，遇到的危險本來就比其他人更多，他有再多的心也擔不來的。」
封容據理力爭：「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神君你的推測毫無意義，我和映空搭檔了六年，戀愛了兩年，我很清楚他是什麼樣的性格，可能他這次是有點緊張過度了，但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他只是怕自己保不住我，才會有點失態……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硬逼著我不去解決幻楓的事情。」
白叢丘那屬於貓科動物的瞳仁注視著他，「如果你真的覺得他那麼優秀，有沒有考慮到放他去剛合適的位置？」
封容怔住。
白叢丘道：「小儡，你沒有想過嗎？」
封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天宇接手副部長職位之前，我考慮過……但是他不肯。」
白叢丘的語氣有點複雜，「他都離不開你，你真的覺得他沒有問題……」
「不是他離不開我，」封容低聲打斷了他的話，「是我離不開他。」
沒有林映空跟在身邊，他不知道自己會過成什麼樣子，封容和林映空相識八年多，哪怕是在他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時候，林映空都仍然是最靠近他的那個人——連百里夢鄢都沒有這麼靠近過。
林映空用自己的溫柔給他套了一個網，將厭世孤寂的封容整個人勒進網裡，背著他負重前行。
封容想過掙脫，想過不要再禍害林映空，可是林映空不肯，固執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放開，封容也不想拒絕這份充滿愛意的禁錮，心甘情願被這張網套牢。
到了如今，封容已是逃無可逃。
封容的眼裡帶了幾分疲倦，「神君，我不怕他拖我後腿，我有能力保護好我自己……前提是，他在我身邊。」
在他的人生里，珍惜自己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是林映空一點一點地教會了他，讓他學著怎麼樣好好愛自己，讓他過活得像是一個正常人，如果沒有林映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保重自己。
日夜相伴已經成了深入骨髓的習慣，要將習慣拔除，是不是會如抽筋剝骨般疼痛？
白叢丘眼神複雜地看著封容，終於直言道：「小儡，林映空的眼睛為什麼會受傷？是因為羅成他們都覺得他是你的軟肋，如果所有針對你的人都盯著他，你真的護得住他嗎？」
封容看著窗外慘淡的落日，默然片刻后，他道：「總要儘力的。」
「那靈安全局呢？」白叢丘說，「我總要把靈安全局交給你的。」
「那我就要更護著他了，」封容低下頭看著他，眼神平靜而有力，「靈安全局不是我一個人單獨撐得下來的，他不僅是我的戀人，也是我最好的搭檔，就算是為了以後接手靈安全局更順利，我也不能讓我的左膀右臂折在敵人手裡，不是嗎？」
白叢丘和他對視。
封容始終目光堅定。
白叢丘嘆了一口氣，「你這傢伙，平時一聲不吭的，關鍵時刻那張嘴比誰都利索。」
封容淡淡地笑了一下，「你最好祈禱映空不知道你找我說過這件事。」
起碼封容只是當面和他談，助手先生那腹黑的脾氣，分分鐘都是背後套麻袋的節奏。
白叢丘那毛茸茸的嘴巴抽了抽，「你別跟他說啊……不對，你要和他談談工作和感情的界限，但別說是我說的。」
封容不置可否。
白叢丘的爪子在被子上踩了踩，費解地道：「我就不明白了，那隻大尾巴狼到底是怎麼把你套牢了呢，我以前老怕你注孤生，後來那林小子出現了，我就怕你被他騙了，但他還真的是能耐啊，不聲不響就把你騙走了！」
不是白叢丘太老媽子，實在是封容就不是能玩得轉感情遊戲的性子，而林映空看著溫柔體貼，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下套下得麻溜的，封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偏偏林映空還挺有野心的，逮著這位靈異學界的男神就不撒手了，卻幾年都沒動靜，任憑是誰都懷疑他到底是一腔真心還是裝模作樣……
沒想到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反倒是封容先栽進去了，兩年過去了，倆人連架都吵不起來，白叢丘素來是個不沾紅塵的主兒，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之間好得有點出奇了。
過度完美，反而就把某些問題給藏在不起眼的地方了。
封容還真的沉吟了幾秒鐘，「大概是……除了映空之外，沒什麼人敢離我太近了吧。」
他這個人啊，以前總是顯得冷酷又薄涼，連感情都帶著怕自己失望而不得不強撐起來的強勢，好像不需要愛也不屑於愛，也就是林映空敢湊過來，每天笑眯眯地替他忙前忙后，等著他回頭看自己一眼。
林映空的感情太深沉，而封容太謹慎，大家都退了一步，自然就吵不起來了。
不過白叢丘說得對，總是太過小心翼翼，的確也不是個辦法，封容自認他和林映空都不是脆弱的人，如果能夠更相信一下彼此的實力就更好了。
白叢丘見封容想通了，便老神在在地道：「行了，你們兩口子的事情自己處理，我也不摻和那麼多了，反正別影響工作，連私生活都處理不好，我怎麼相信你能管好靈安全局？」
封容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他頓了頓，忽然道：「如果神君你不管靈安全局了，你打算去哪裡？」
白叢丘用毛爪子托住了下巴，「大概……帶著小巡巡去流浪天涯吧，哈哈。」
封容深深看他一眼，「記得經常回來看看。」
白叢丘的目光一閃，「……好。」
封容笑了笑，「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白叢丘齜了齜牙，「說得好像我老是說話不算數似的。」
封容聳肩表示他沒這個意思。
「懶得理你……我撤了~」白叢丘踩著貓步就想往床下跳。
房門突然被推開，佘巡走了進來，把小白貓捏著後頸拎了起來。
白叢丘：「喵喵喵？」
佘巡把小貓咪抱在懷裡，對封容一頷首，「打擾了，我帶他走了。」
封容忍笑，「嗯。」
林映空忙完之後上樓一看，就看到封容坐在那裡對著平板電腦處理文件，他便黏黏/糊糊地湊過去要抱抱。
封容任由他把自己整個裹住，「孫兵兵怎麼樣？」
「不好說，」林映空道，「估計還是得讓陶幽鏡再出馬一次，他不怎麼肯走。」
到底還是個孩子，哪怕村裡到處有人欺負他，一朝想要離開故土和親人，也會覺得惶恐不安。
封容也能理解孫兵兵的想法，「他這個情況不適合繼續呆在這裡了，無論如何都帶他走吧，要是被羅成找著了，那他這輩子就真的沒辦法做普通人了。」
就像是戚烽緒躲了自己的身份半輩子，最後還是避不開，甚至為此殺死了世界上最愛他的那個人。
羅成這個人啊，其實跟惡魔也沒差別了。
林映空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突然問道：「和幻楓共鳴是什麼感覺？」
封容想了想，「神性和人性差不多，但還是有區別的。」
「嗯？」這個說法有點玄妙，林映空一下子有些琢磨不透。
封容嘆了一口氣，「要足夠鐵石心腸才能做得了神佛，不然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在受苦，誰能全都渡得了救得了呢？」
林映空默然不語。
「跟不滅不同，幻楓更像是個人，」封容描述道，「在尊偶村的時候，我在不滅的記憶里看到的更多的是那種捨棄自我的大愛，但是幻楓不同，他的想法很單純，除了他重視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重要。」
林映空抱緊了他，「那你會混淆自己和幻楓嗎？」
「不一樣的，」封容認真道，「幻楓的感情是瘋狂的，我不一樣，我愛你的時候……是一種找到了家的感覺，平靜又安寧。」
林映空愣住了。
封容吻了吻他的側臉，「有你在，我永遠不可能找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