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千城一步步走向觀眾席的前排。
他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身邊,全是音樂界的泰山北斗。
「……」
紀華一眼望去,心裡暗自點點頭。
茲樂華音樂學校安排的座位,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全都是音樂界的泰山北斗,甚有名望。而參加匯演的企業家,全都在第二排中間位置,以各自在陵城的威望依次排開。
校長刻意把先生排在第一排,而且還是最中間的位置,便可以看出他對先生的尊重和敬畏。
紀華瞭然於心,撲克牌臉上漾起淺淺的笑,緩緩翹起二郎腿,安心的坐在第二排,靜待匯演拉開帷幕。
……
喬小美是第一個出場的。
身上掛著荷蘭肖邦鋼琴比賽所得的獎項榮譽,那令人驕傲的成績,使得她的演出備受關注。
她穿著光鮮亮麗的禮服,妝容精緻,臉上的巴掌印被厚厚的粉底徹底遮蓋,淺淺一笑,眉目彎彎,落落大方,看上去矛盾著,驕傲又嫻熟。
從台上看下去,她第一眼便看到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湛千城。
一身貴氣合體的銀色西服,將他身上高貴的氣質襯托的越發淋淋盡職,宛若高高坐在華美城堡中的王,氣勢無人能敵,讓所有人忍不住瞻仰他的風采。
他,竟然也來出席匯演?
真的太讓人意外了。
因為上次在世亨集團演出的淵源,喬小美自詡自己入了他的眼,沒有即刻落座演奏,而是彎眸溫婉的沖他暖暖一笑,打招呼的同時,眼中愛慕的流光閃現。
沒有一個女人不在平凡的生活中憧憬著,幻想著,有一天可以成為陵城最帥最富有最貴氣的湛千城的妻子。
她,也同樣做過這樣的夢。
有人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心中忍不住猜測,喬小美和湛千城,是不是有什麼沒有示眾的隱晦關係。
「……」
湛千城直接無視了她。
他之所以有興緻坐在這裡,並不是真的有什麼閒情逸緻來聽什麼鋼琴演奏,他,只是在等著見一個人……
……
後台。
陳安好被安排在喬小美之後表演。
她正在等待著喬小美結束表演。
「安好,你真的想好了?你的手受了這重的傷,本來應該好好養著,如果這個時候上台演奏,一定會加重傷勢的。」范萌萌看著陳安好起了好些個水泡的手,紅腫一片,一雙修長細長的手幾乎被毀成了豬蹄。
她的眼中滿是擔憂。
「沒事,我可以忍得住。」
陳安好不想讓陸清華失望,更不想讓遠在天上的爸爸失望。
她活動了活動手指,感覺到一陣扯動傳來,雖然很疼,但好在她的手指還能動。只要手指還能動,那麼,彈鋼琴應該就不存在太大的問題。
希望她能忍著疼堅持下來。
「唉,你真是……」
朱萌萌見她主意已定,輕嘆一聲,心裡祈禱陳安好的演出一切順利。
耳邊,是喬小美行雲流水的鋼琴曲,在後台等待演出的同學們聽了,一個個壓力倍增。
喬小美的功底,果然非同一般。
朱萌萌雖然討厭極了喬小美,但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陳安好存在,這些年,喬小美當真無愧是他們班的第一名,地位,難以撼動。
不過,世界就是這樣,上天創造了周瑜,就會有諸葛亮存在。
……
一曲,終於完了。
喬小美沖著台下的觀眾躬身致謝,目光,忍不住落在湛千城身上。
他此刻正垂著眸子,靠在座椅上,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她忍不住猜測他在聽完她的演奏後到底是什麼想法,對她的演出是讚賞還是無感?
她真的很好奇。
「喬小美在三個月前的波蘭肖邦鋼琴比賽中獲得了優秀獎,是唯一一個榮獲優秀獎的中國鋼琴家,她的功底深厚,前途不可限量,曾受到世亨集團的演出邀請,並圓滿結束。」
誇獎了半晌喬小美后,主持人終於步入正題:「這次匯演,我們選用的是現場觀眾投票和嘉賓投票的結合方式,觀眾每票得一分,嘉賓每票得五分,如果各位領導和觀眾喜歡喬小美的演奏,請大家不要吝嗇,拿好各位座位上的投票器,為她投出寶貴的一票。」
很多人都為喬小美投了票。
除了她紮實的功底,獲得的榮譽,能夠被世亨集團邀請參加演奏,也是她人生歷程中格外燦爛的一筆。
喬小美站在舞台中央,目光一直落在湛千城身上。
在主持人讓大家抓緊時間投票后,他至始至終都垂著眸子,一動不動。
他,顯然並不認可她的演奏……
喬小美心裡有些失落。
「觀眾投票,563分,嘉賓投票,105分,總共得分,668分。真的是很高的一個分數哦。」
主持人熱情似火的宣布完了喬小美的得票分數,便繼續走流程:「下面,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二號選手,陳安好……」
陳安好。
湛千城原本垂著的眸子頓時抬起,眼眸中印著的百無聊賴頓時散去。
她終於要上場了。
喬小美見他終於抬眸,眼眸卻直直看向舞台的側面,眼裡並沒有她的存在,她的心裡頓感挫敗。
他的反應有些奇怪,難道,他和陳安好認識?
她怎麼不知道?
陳安好的名號並沒有喬小美響亮,沒有值得炫耀的比賽獎項,也沒有任何知名集團或企業對她發出的演奏邀請,她所有的榮譽,無非就是過去兩年在學校里拿到的一些比賽獎項。
「安好,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朱萌萌為她送上祝福。
「嗯。」
陳安好點點頭,捏捏因為疼痛而變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走上台。
她穿的很隨意,一襲水藍色長裙,不顯華麗,只覺寧靜,甚至,連妝容都是尋常的淺淡生活妝。相比畫著濃妝、穿著精美禮服的喬小美,陳安好顯得好似並不重視這場匯演。
有人,開始不看好她。
陳安好沒有理會台下坐著的觀眾,徑直走到鋼琴前,抬手,落音……
在手指觸在黑白鋼琴鍵的剎那,一襲疼痛襲擊了她全身的細胞,她的身體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第一個音,便有些不穩。
她微微蹙眉。
手上的燙傷,比她以為的更加嚴重,受傷情況下彈奏的難度,也比她想象的更大。
或許外行聽不出什麼,但在場所有的音樂界泰山北斗卻頓時搖搖頭,感到有些失望。
「這,就是鋼琴班第一名的水平?那個曾經勝過喬小美的第一名?」
「水平實在太差了!」
「她和喬小美可差了絕非僅僅一個兩個等級,不,是兩人根本沒有辦法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議論聲連綿不絕響起。
十指連心,手上的疼意襲來,陳安好咬緊牙關忍著,額上冒出些細細密密的汗水。咬咬牙,她忍著疼痛,繼續彈奏著。
疼意,越來越濃。
手指,越發的感到麻木……
她甚至感覺手指都不是自己的了。
「夢裡的天空很大,我就躺在你睫毛下
夢裡的日子很多,我卻開始想要回家
在那片青色的山坡,我要埋下我所有的歌
等待著終於有一天,它們在世間傳說……」
音調漸漸淡了下來,她輕聲呢喃著,聲音有些淡淡的悲涼,聲音不大,卻通過話筒,一字一字在場內回蕩,一字一字,砸在湛千城心上。
他的一雙眸子,不由自主的膠在她的身上。
他的綿長的視線,盡數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他的腦海里,全都是她輕聲的呢喃……
原本應該聽起來歡快的鋼琴曲,卻偏偏被她演奏成了一曲悲涼,聽得人心裡一陣涼意。
一曲完。
整個場上的人,心頭都忍不住泛起淡淡的情愁,直到主持人出聲打斷,眾人才回過神來。
觀眾投票分數:550分。
嘉賓投票分數:20分。投票的人,除了紀華,便只有三個小集團的代表。
陳安好最後得分,570。
分數很不理想。
陳安好心裡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現的不好,這個分數很不盡人意,但她真的已經儘力了……
堅持完了一曲,手上的傷口越發疼了,她的臉色也越發蒼白,額上的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在舞檯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閃亮。她動了動疼痛的右手,暗自倒吸一口氣。
湛千城看到她的動作,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她的右手。
他坐在第一排,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右手通紅,手背,手指,全都紅腫一片。
她的右手受傷了,怪不得她沒有發揮好。
忍著心裡的挂念,一直看著陳安好的身影從舞台上消失,湛千城頓時起身,在主持人、嘉賓和觀眾的萬眾矚目下,邁著修長的腿,無所顧忌的離開了。
紀華見狀,連忙跟上。
……
陳安好一回到後台,就連忙抬手對著受傷的右手一陣吹氣,朱萌萌也連忙幫她扇風,幫她緩解疼痛。涼涼的風吹在灼熱的肌膚上,疼痛微微減輕了一些。
「請問,誰是陳安好。」
陳安好剛回到後台,兩個警察便迎面走來。
看到兩個警察,喬小美頓覺情緒緊張,她暗自攥緊拳頭,告訴自己陳安好沒有證據,她一定要鎮定,千萬不能緊張。
陳安好走上前,把自己被喬小美燙傷的事一五一十的向警察解釋清楚。
「警察同志,她說的不是真的。」喬小美也走上前,說道:「我今天雖然在琴房恰好見過陳安好,但我很確定,她手上的傷和我沒關係。」
「你是喬小美?」
兩個警察瞥了一眼喬小美,問道。
喬小美點點頭:「是。」
「你們兩個和我們來一趟。」警察沖陳安好和喬小美招招手。
陳安好和喬小美雙雙跟在警察身後,去了附近最近的辦公室。
兩人身後,是學生們嘀嘀咕咕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