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一次
新月網吧是鵬城工業區旁邊一家小網吧，客戶群大部分都是附近工業區裡面的打工仔打工妹。
這天網管小劉照常登錄QQ，剛準備查看昨天加好友的MM是否在線，突然電腦右方出現一個廣告彈窗，小劉下意識想去點關閉。
就見到上面彈窗內容寫著，2002年度最好聽的歌曲是哪首歌您知道嗎？
下面還寫著原創歌曲排行榜，第一名，老鼠愛大米，第二名，等一分鐘，第三名求佛…！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歌，一首都沒聽過！」
小劉其實很喜歡聽音樂的，他作為上白班的網管，每天網吧里都經常播放自己喜歡聽的歌，遇到自己喜歡的歌，他有時在網吧循環播放一整天。
看到彈窗上面的歌曲名字，可他下意識在腦海中回想這些歌曲名，發現好像一點印象都沒。
看到是QQ廣告，小劉也知道這不是木馬病毒，所以下意識點開彈窗。
很快頁面轉入酷狗音樂網站，當網頁全部被打開后，小劉眼神頓時一亮，這個網站沒有這個年代獨有的牛皮癬廣告，這個音樂網站很簡潔明了。
首頁有一幅主頁圖，畫面中，秦河露出半邊臉，雙手合十，神情憂鬱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尊佛像，像是在祈求什麼，上面有兩個草書字體。
「求佛」！
主頁圖上面還寫著，今日推薦歌曲，陳子墨「求佛」！
整個網站頁面乾淨整潔，以單黑白為主色，左邊就是各種歌曲排行榜，其中第一個就是原創歌曲排行榜。
小劉很隨意點開主頁圖，正是陳子墨那首「求佛」！
小劉打了一個哈欠，歌曲終於進入播放界面，他簡單看了一下，詞曲演唱者都是一個叫陳子墨的歌手，很陌生的名字，沒聽說過。
突然，電腦桌下面的音響里傳出歌曲的前奏，當前奏音樂響起的那一瞬間，小劉猛的僵住身體，這前奏，有一種悠揚哀傷的味道，小劉只感覺腦海中彷彿被打開了什麼，只感覺真…真好聽！
前奏緩緩結束，秦河那有些哀傷的歌聲唱出。
「當月光灑在我的臉上」
「我想我就快變了模樣」
「有一種叫做撕心裂肺的湯」
「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
「閉上眼看見天堂」
…
小劉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電腦面前，一首歌聽完，他突然感覺眼角有些濕潤，連忙擦了擦，好在這大早上，通宵的剛下機，網吧也沒幾個人上網，小劉連忙坐下，點了一下循環播放，他開始一字一句看起歌詞。
在2002年12月1號這天，第一次接觸到「求佛」這首歌的小劉，彷彿找到了心靈上的共鳴，他一遍遍聽著這首歌，直到一個顧客來上機，他才連忙站起身，給客戶上了機后，他連忙把自己的電腦連接網吧的音響，很快，網吧里響起了「求佛」這首歌。
網路歌曲的衝擊，是後世的人無法想象的。
網路打開了他們的眼界，歌曲打開了他們的心門。
小劉的例子不是個例，12.1號QQ彈窗連續給酷狗網站推送了六次彈窗廣告，每兩小時就推送一次，至於為什麼推送這麼勤快，是因為QQ的後台工作人員發現今天的彈窗廣告效果好得出奇。
所有點擊彈窗廣告進入酷狗音樂的用戶，五分鐘以上時間的留存率超過百分之七十，這說明什麼？說明只要你點開這個網站，十個人裡面有七個在裡面逛了五分鐘以上的時間，這對於一個彈窗廣告來說，效果簡直驚人。
最重要的是，酷狗音樂播放器下載量也是快速地增加，光12月1號當天，酷狗音樂播放器下載次數超過五十萬次，同時，整個酷狗網站歌曲當天下載次數超過五百萬次，這簡直是網路上的奇迹。
小馬哥親自打電話給秦河說了這事，並且表示要加大對酷狗的推廣，並且恭喜秦河，表示他的歌曲很快就將火遍大江南北。
小馬哥的話，當然不是信口開河，互聯網公司，一切都以數據說話，小馬哥今天收到秘書遞過來的數據，仔細看了幾遍，都不敢相信數據的真實性，因為太過誇張。
當年他的QQ，剛上線的時候，為了拉用戶，他都扮女裝大佬去吸引用戶註冊QQ，可酷狗音樂這第一天推廣，效果就這麼好？
網站註冊用戶一天就超過二十萬，而且這數據都是直線上升，這勢頭擋不擋不住。
這只是一個音樂網站而已，用戶留存率太過驚人，而且數據還在時時上漲，小馬哥第一次知道，原來音樂也可以這樣牛逼，原來音樂也可以這麼吸引人。
小馬哥已經過了青澀懵懂的年紀，對於那些情情愛愛的網路歌曲，他實際上並不太過感冒，只感覺旋律還可以，他是不知道，秦河這些口水歌對那些青少年的殺傷力影響力有多麼大。
他也不會知道，口水歌最大的殺器就是強制洗腦，第一遍覺得朗朗上口，覺得新奇，第二遍覺得還可以，等第三遍，第四遍，你腦海中，全是那種旋律了，當你周圍全是這種口水歌的時候，你腦海中自然而然就被這些歌曲的旋律洗腦。
老鼠愛大米就是第一代洗腦神曲，後面還有小蘋果之類的。
2002年，華夏第一批網民開始進入活躍狀態，這群人，大部分都是八零后。
這批人相對他們父母來說，是幸福的，因為在這之前，他們的父輩，爺爺，甚至祖宗十八代，都不知道上網是什麼東西，更加不知道網路上，原來有這麼多新鮮的玩意。
他們包括第一次玩傳奇，第一次在網頁上搜人體藝術，第一次學會打字，懷著激動的心情，用單指打字，第一次和千里之外的網友聊天，第一次在網上聽到音樂，太多的第一次了，這群人彷彿如同一個失去味蕾的人，正在慢慢恢復味覺，那種第一次激動，心動，那種躁動不安的青春，是後世的年輕人無法想象的。
他們第一次接觸網路這個新鮮事物，從小聽到的，看到的，彷彿都是古板無趣，互聯網的世界，打開了他們的心門。
就連歌曲，他們也剛剛從劉歡，那英，崔健，滿文軍，那種家國情懷的聲音中轉移到港台那邊的快節奏歌曲上面。
可港台歌曲，雖然旋律好聽，但是實際上大陸年輕人也只聽一個旋律，從來不會去解讀歌詞中的意義，而且很多粵語歌，大陸年輕人連歌詞唱什麼都聽不懂，只覺得好聽而已，畢竟，大家都還年輕。
對，就是年輕，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剛剛告別父母的古板，父母那一代的很多大道理，到了新時代的自己身上，已經很多沒有認同感了，叛逆和青春正當行。
就在這個時間點，當一首詞曲簡單，朗朗上口，通俗易懂，而且還是關於情情愛愛的歌曲突然出現在他們世界中，他們彷彿一下就找到了心靈的共鳴，這些歌，彷彿是在唱出他們的心聲，從歌詞中，他們感受到不一樣的煙火。
秦河也沒想到會火得這麼快，快到彷彿一夜之間，自己的歌就在大街小巷傳播開來了。
秦河的確沒想到自己的歌傳播這麼快，1號才剛過一個星期，這天，他剛下樓買早餐，就聽到街對面的服裝店裡剛開門，店裡就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秦河連忙買了包子豆漿就趕緊回工作室。
剛到工作室，黑子就帶著墨鏡和鴨舌帽，神神秘秘地左顧右盼，見沒人關注自己，連忙閃身進了工作室。
秦河咬著包子，莫名其妙地看著這身打扮的黑子。
「黑子哥，你幹嘛呢？」
「噓，子墨，以後別叫我黑子了，還是叫回我本名吧，叫我董廣斌，或者老董也行。」
「咋了這是呀？」
「子墨，你為什麼這麼氣定神閑呀！你沒聽到外面你的歌滿大街都是嗎？」
「嗯？我的歌滿大街都是，可我也沒露臉呀！再說你這幅打扮啥意思呀？你現在不是才剛剛上傳一首歌嗎？」
黑子面露尷尬，取下墨鏡，有些為難地道。
「我也沒辦法呀！我露臉了呀！」
「露啥臉？」
黑子不再理會秦河，上前走到電腦旁邊，打開酷狗音樂網站，首頁封面，黑子那張黝黑有型的臉出現在上面。
歌手「黑子，今天推薦歌曲「2002年的第一場雪」。
「哦，原來是上首頁封面了呀！咋了？有人開始找你了？」
黑子無奈地點了點頭，語氣為難地道。
「我都換新電話了，這個星期不知道怎麼回事，接到幾十個電話了，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還有從前的那些人，你知道的，對了，就連陳興，也不知道從哪裡找到我的電話，打電話過來詢問我的事。」
秦河面無表情地吃完包子，喝了一口豆漿，語氣沒有半點波動地道。
「黑子哥，一念之間，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