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午夜飛行
「……」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樓冥軒努力平復了煩亂的心緒。揉了揉臉，他拉下了裴珮抱住自己的手，轉身，唇邊的笑戲謔，卻不帶一絲情感——
「裴家的生意？我之前是建議裴家購買劉氏公司的股票，但是什麼時候該拋出，這還需要我教嗎？」
比如同樣是接受了內幕消息的沈靜安，她就懂得隨機應變，懂得何時該拋出股票。
裴家現在生意損失慘重，該是怪罪他嗎？做人可不能這樣。
「……」怔了怔，裴珮沒有想到樓冥軒的潛台詞會是這樣的。心，一下子就冰涼了。淚水滾落，瞬間就覆蓋了漂亮的臉蛋，哽咽地哭泣著，「我……是我笨。不明白生意上的事情，可是，軒，裴家……」
「別哭了。」狀似溫柔地撫掉女人臉上的淚水，樓冥軒眸底的情感冰冷，「不是還有我在嘛。放心，我會繼續資助裴家的，不用太難過了。商場的事若你不了解，就交給你爸爸好了。」
「我……」男人的安慰讓裴珮的情緒好了一些，想努力地止住哭泣，淚水卻不聽話地往下掉。楚楚可憐的女人聲線低低的，「謝謝軒，軒你對我最好了……」
「好了，你不是還有通告嗎？快點過去吧，不然又要被經紀人罵了。」不想再和這個女人糾纏下去了，樓冥軒粗略地安慰了幾句，轉身邁步就要走，又被裴珮拉住了：「軒，你什麼時候讓沈靜安離開啊。」
「……」離開？不，他不會讓沈靜安離開的。
甚為不耐煩地抽走了手，回身看著梨花帶雨的裴珮，樓冥軒臉上的表情不屑，冷哼了一聲，他冰涼的口吻像是襲上了地獄的陰冷，格外狠戾，「什麼時候你可以過問我的事情了。裴珮，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就夠了。」
「可是……」意料不到男人的神情突然這般冷漠了起來，裴珮的臉唰的一下就慘白了起來，怔了怔，她有些驚懼地低聲說著，「軒，我……」
「回去和裴老爺子說，我會繼續資助裴家的。」勾唇笑得不屑，居高臨下的眼神透露著一種撒旦般的睥睨。樓冥軒返身邁步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而你，管好你自己就夠了，少打沈靜安的主意。」
否則，我定會讓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男人的冷漠猶如從北極襲來的風，像刀劍一般劃過心尖，只覺得風雲平地般捲起，裴珮嚇得那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一直以為，只要好好愛著男人，遲早有一天，男人會對她的愛意回應的。
男人說「愛」的時候，她真的很高興。彷彿夢境一般，充斥著不真實的飄渺感，可是她還是覺得高興。
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好像就是裴家的生意，男人關係裴家勝過關心她。
原先一直覺得那是男人愛著自己的方式，現在卻不由怨恨起生意這種事了。
軒，為何在你身上我感受不到一點兒愛意。你說的「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
這些問題，樓冥軒不會告訴裴珮答案的，此時此刻，男人滿心滿心都是沈靜安的身影。
他早已經聯繫eric去調查沈靜安的蹤影了。消息很快就被傳了回來，手下的彙報是，沈靜安被唐瀟帶走了。
唐瀟？
想起他，樓冥軒不由勾唇一笑，漠然不帶情感的笑意蔓延到了眸底。坐上了自家的勞斯萊斯，二話不說他就往唐家的方向開了過去。
灰濛濛的天空，依舊下著雨，為這本來就肅殺的冬天增添了幾許涼意。
寒徹心扉。想到沈靜安，樓冥軒的心情也是特別的混亂。
想起了很多事，由初次相遇到現如今發生的種種，心裡又高興，卻難掩幾分落寞。
早在從前就愛上那個女人了吧。從拒絕解約的那時候就愛上了。
讓樓冥軒難過的事，他自己竟然一直沒有發現，也不肯承認。
母親早年病逝是事實在他心中留下了太大的陰影，他變得不肯相信別人，也不肯相信愛情。總是用冷漠偽裝脆弱，從而忽略了一直渴望著溫暖的內心。
「安安……」不由握緊了方向盤，樓冥軒的目光突然變得堅定了起來，下了個決心，從今以後一定好好對待沈靜安，再也不要讓她受委屈！
去了唐家，樓冥軒想好了一大堆說辭，準備接沈靜安回家。可是沈靜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是，樓總。」樓冥軒讓她回樓家，沈靜安連猶豫都沒有，輕而易舉地答應了。就連唐瀟都大感意外，他總覺得，沈靜安現在該很恨樓冥軒才對。
「謝謝唐總。」對唐瀟微微笑了笑，沈靜安便走向樓冥軒，沒有回頭，她就這樣子跟著樓冥軒離開了唐家。
眸底的情感很深，無法猜度，反而更加擔心。
輕輕地握住了沈靜安的手，見女人沒有反抗，這讓樓冥軒不由得開心起來，柔了聲音，愧疚地解釋著：「對不起啊，當時裴珮找我有事……」
「沒關係的。」沒讓樓冥軒解釋完畢，沈靜安已經笑著打斷了男人的話，「我沒有怪罪樓總，是我太任性了，生病了還跑出去，害樓總你擔心了。」
「……」沈靜安這麼說，樓冥軒反而有些不安。帶著沈靜安坐進了車裡面，他不禁再問了一遍，「真的沒關係嗎？我和裴珮她……安安，我沒有將裴珮放在心裡的。」
「嗯。」事到如今，高高在上的樓總說什麼都是對的。她已經懶得反駁了。
裴珮在樓總心目中到底佔據了一個什麼樣的位置，沈靜安已經毫無興趣知道了。
愛或者不愛，關自己什麼事。
反正心如死灰，現在只祈禱樓總可以放過沈家就好了。
……
當天，沈靜安就辦理了出院手續，樓冥軒帶著她回到了樓家。老夫人很是擔心，熬了很多補湯給沈靜安補身子。儘管沒有胃口，沈靜安還是笑著喝下了。
食不知其味。
表面上看起來，沈靜安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樓冥軒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已經悄然改變著。
他很認真地解釋了那天在醫院裡的事情，沈靜安只是溫柔地微笑著說沒關係。
也比如說，他真的相當堅定地對女人告白了，說著那迷醉人心的誓言，沈靜安卻只是淡然說著，冥軒，我也愛你。
太過平靜了，反而讓人覺得一切是假的。
濃濃的不安湧起，樓冥軒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開始不斷地給沈靜安買昂貴的奢侈品。
包包，香水，衣服……沈靜安從來都沒有拒絕，她每次都微笑著接受了，順帶一句很禮貌的「謝謝」。
不該這樣的，他們的關係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每次溫存過後，看著女人平靜如水的神情，樓冥軒總想問，問沈靜安是不是還有什麼不滿，說出來，他一定會滿足她的願望的。
可是往往話到嘴邊就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樓冥軒在害怕，害怕沈靜安說出的答案會是自己不想聽的，更害怕那些話是自己不敢聽的。
會不會是她發現了什麼？自己利用沈家的事？
不，應該不會的。心裡太過害怕，於是就忍不住自我安慰著。樓冥軒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自己骨子裡也是極其軟弱的，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他害怕的事情。
「安安，我今天晚上要去談一筆生意，不用等我了，你早點睡。」總擔心她誤會，於是忍不住解釋。從前瀟洒自由的樓冥軒已經不在了，現在的他不會覺得麻煩，反倒怕沈靜安聽不進去他的話，總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著。
「嗯，夫君慢走。」幫他系好了領帶，白皙如玉的手指上下飛舞，動作異常熟練。樓冥軒說的話她全都聽在耳朵里，是不是真的，她已經不想揣摩了。
身為一個玩物，樓總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沒必要解釋得那麼清楚。
「嗯，熬夜對身體不好，早點休息。」低頭在她臉上溫柔地印下了一吻，囑咐了一些事情，樓冥軒這才戀戀不捨地出去了。
沈靜安很多時候都不明白，樓冥軒如今這般的行為又是為了什麼？控制她沈靜安，進而控制住沈家公司？
樓總真是深謀遠慮，下了一盤很大很大的棋呢。
忍不住嗤笑一聲，沈靜安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心底漫到了指尖，心頭的疼痛又加深了一層。
可惜，這些痛楚她不會說出來的。
自從知道樓冥軒在利用沈家之後，沈靜安就多了一樣奇怪的癖好。
「午夜飛行」的香水真的絕版了嗎？
每次看著樓冥軒不知從哪裡給自己搞了一瓶又一瓶的voldenuit。沈靜安總想笑，而男人一看見她笑，就會特別高興。
「安安，香不香啊？」像期待得到誇獎的小孩子一般，那個高高在上的樓總討好至極地看著她。
「嗯。」次數多了，沈靜安就知道了，只要她點頭，樓冥軒就會更加開心。
於是麻木了，心涼了，不管是什麼香水，沈靜安都笑著接納。其實她一瓶也沒有認真地用過。每次男人和她抱怨的時候，她也只是笑笑，下次一定用。
下次又下次，家裡的香水已經堆得放不下了，而沈靜安卻養成了一種習慣。
閑暇之時，她就會聞香水的味道。這種習慣越是持續，越是瘋狂。到最後，一聞香水她就忍不住想吐。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得了香水依賴症一般，每天不讓自己聞到吐就覺得不安。
老夫人見她總往衛生間跑，聽著裡面傳來的嘔吐聲，不由喜上眉梢，悄悄讓下人給沈靜安燉了許多補藥。
她以為沈靜安懷孕了，她以為她終於可以抱上重孫子了。
沈靜安很耐心地呵老夫人解釋過，說自己並沒有懷孕，可惜老夫人不相信，拉著她的手，笑意漫上，低聲說著：「想要給冥軒一個驚喜是不是？好的，奶奶答應你，一定不會告訴冥軒的。」
於是到最後，沈靜安也懶得解釋了。
以為沈靜安「懷孕」之後，老夫人就不讓她上班了。每天關在樓家修養，各種補湯輪番上陣。
避也避不開，沈靜安最後乾脆整天就窩在卧室里，一本育兒書放在了漫畫邊上。老夫人一上來，她就立即換上了育兒書。認真看著，彷彿自己真的要做媽媽一般。
老夫人怕她傷神，總喜歡一遍又一遍囑咐著相同的話語。沈靜安很乖巧，話也總是好好聽著，待老夫人一離開，她就將那些補湯悉數倒進了花盆裡。
「安安，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門口那盆栽有奇怪的味道啊。」樓冥軒曾經這麼問她。沈靜安卻裝作毫不知情，笑著聳了聳肩：「有嗎？明天我就讓人換一盆好了。」
樓氏集團最近似乎在實施一個大項目。公司上的事情，樓冥軒處理不完也會帶回家，偶爾也會徵詢一下沈靜安的意見。
今晚的宴會比較正式，畢竟事關樓氏集團的利益，樓冥軒和沈靜安說了一下就立即出去了。
男人一走，唐瀟的電話就打進來了，約她去酒吧一趟。
如此巧合的事，總讓沈靜安覺得這些男人就是串通好的。要麼就是唐瀟消息太靈通了，知道今晚樓冥軒會出去。
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沈靜安就下樓了。
老夫人正在樓下編織小鞋子。老人家的動作雖然不靈活了，可是手工活卻是一流的，編織出來的小鞋可愛極了。
見到沈靜安的時候，老夫人不由擔憂地問道：「安安，你這是？」
「想回沈家一趟。」乖巧地笑了笑，沈靜安又忙加上了幾句，「放心吧，很快就回來的，我也不會讓自己累著。開車的時候我會慢一點的。」
「可是……」老夫人還是在擔心，「要不要我讓管家載你回家？」
「不用了啦，我很快就回來喲。奶奶，你也早點休息，別累了自己。」整個樓家，沈靜安最愧疚的就是老夫人了。親昵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沈靜安就出了樓家。
紅色的法拉利安靜地停在了車庫，燈光渲染之下，高傲得彷彿優雅的女王一般。
纖長的手指輕撫過車身。沈靜安不由想起了當初樓冥軒送她法拉利時的場景。
紅得耀眼的法拉利就停在了面前。男人從身後擁住了她，低聲呢喃著情-人之間的話語：「我覺得只有法拉利才能配得上高貴的你。」
那時的心情真的很美妙，旖-旎玄幻得彷彿水晶球折射出來的五彩光芒。可是如今，心境卻不一樣了。
voldenuit，代表著自由，驕傲，和富有激情的冒險精神。
和之前的沈靜安非常相像。
看著手中小巧的香水瓶，沈靜安不由笑了。擰開瓶蓋，頓時清香四溢。她微笑著將所有的香水潑到了車子上。
午夜飛行，她也想做一次只屬於沈靜安的午夜飛行，做那人人驚艷的午夜飛行。
紅色的法拉利開出了車庫，融入了夜風之中，一路上留下的清香叫人迷戀。車子的速度很快，過往的風撩起那柔順的長發，露出了一張驚煞世人的絕美臉龐。
有人說，自己曾在午夜裡邂逅了一位仙女，她妖媚如畫，從此以後愛上了深刻的紅色。
也有人說，穿著紅裙的女人漂亮至極，渾身都散發著讓人魔怔的清香。
還有人說，自那之後，時常可以在午夜時分見到紅衣女人開著紅色跑車飛馳而過，留下一路迷迭香。
……
眾人如何評價，沈靜安並不知道，或者說，沈靜安並沒有料到自己的行為會引起眾人這般的討論。她不過是在宣洩自己壓抑心中的苦悶罷了。
從那之後，她常常流連於酒吧，就算唐瀟再如何勸她不要喝酒，她也不放在心裡。
……
bluemoon酒吧中，唐瀟正在和裴珮討論著事情。
酒吧燈光曖-昧不明，娛樂界當紅天后難掩臉上的笑意，想要掩埋那份興奮，卻總是不經意流露：「唐總，說得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