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一個月期限
樓冥軒受了很重的傷，被人發現之時，他幾乎隕了半條命。
沈靜安醒來之際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有樓冥軒護著，她除了一點擦傷之外並沒有什麼。
尚且在疑惑是誰將她送到了這邊之際，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卻是裴家大小姐裴珮。
「……」翻身從床上爬起，沈靜安看著裴珮，不解地蹙了蹙黛眉。環視了一圈四周，並沒有看到那個深愛的男人。
「冥軒呢？」沒有和裴珮客氣，沈靜安問道，「是你救了我們？」
「是的。」坐在了沈靜安對面，裴珮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嚴肅，「自從樓佑析接管樓氏集團之後，我就一直在暗中調查軒的動向了。而後也知道你們掉下懸崖的事。」
「那麼，冥軒他……」掉入懸崖的時候是樓冥軒護著她的，沈靜安現在非常擔心樓冥軒的狀態。赤腳踏在了地板上，她顫顫巍巍地就要跑出去。
「沈小姐。」見沈靜安要出去，裴珮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出聲喊道，「你知道軒受了多重的傷嗎？」
「……」不知道，她不知道，現在的她只想看見樓冥軒而已。
不由停下了腳步，沈靜安握緊了身側的拳頭，微垂著頭，過長的劉海遮住了眉眼，讓人揣摩不透她此刻的心情。
「而且就算如此，樓佑析也絕對不會放過軒的。」看著女人的背影，裴珮又說了一句，「唐瀟現下在打理著公司的生意，他根本沒有精力去對付樓佑析。現在能救軒的只有我。」
裴老爺子好歹也是闖了那麼多年商場的人。若說百分百的相信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樓冥軒假意投資裴家的時候，老爺子還留了一手。
雖然他的一大部分資金都折損在裴家的公司里，但是在海外銀行里，老爺子還有一筆資金的。
另外這些剩餘的資金，裴家就算勢力大不如從前，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不由咬住了下唇，沈靜安沒有說話。圓潤的指甲深深摳進了掌心，疼，如潮水般的疼痛立即擴散了開來。
「沈靜安，放手吧。」想著樓冥軒，裴珮不由失聲痛哭了起來，「我對他的愛絕對不會比你少。沈靜安，只要你放手，樓佑析才有可能放過軒……」
「……」指甲越摳越深。沈靜安從來沒有想到要說「放棄」竟然會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那個男人說過，若你不離，我定不棄。
那個男人還說，我是你的天呢，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倒下的。
那個男人也說，相信我們可以白頭偕老。
……
白頭偕老，哪有那麼容易。
愛情，又哪裡有那麼容易。
「裴珮小姐，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冥軒。」音節從齒縫間迸落，沈靜安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一天會這麼的難聽。
曾經以為，自己理性到就算哪一天失去了樓冥軒，也會做回那個泰然驕傲的沈靜安。曾經也以為，失去了心中所愛，最多痛那麼一兩下罷了，卻從來沒有料到卻是這般撕心裂肺。
沈靜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放棄」的話來的。他們的愛太過沉重，也太過熱烈，於是，當要捨棄的時候便覺得整片天都要塌了一般。
……
沈靜安向裴珮提出的最後一個請求，是再見一面樓冥軒。
對的，哪怕一眼也好。然後，她便會回到樓佑析身邊，和樓佑析結婚，從今以後再也不妄想逃跑的事情了。
當然，她也會乞求樓佑析放過樓冥軒一命。什麼手段都好，討好，恭維，或者以死相逼。
***
樓冥軒在重症病房中，做過手術的男人剛醒。一抬眼，卻撞上了冰冷至極的槍口。
槍身泛著錚亮的光芒，陰冷得讓人心生恐懼。
抬頭，對上樓佑析帶笑的眼神，溫和的，平靜的，卻又是分外無情的。
「你可真頑強。」淺淺一笑，沙漠之鷹握在手裡，樓佑析戲謔而嘲諷地說著，「掉下那麼高的懸崖竟然還能撿回一條性命……你真是太聰明了，知道利用白雪的緩衝力。很好，救了安安一條性命，也救了你自己的。」
「那麼現在呢？」攤了攤雙手，樓冥軒笑得有些無奈，「我還能挽回自己的性命不。」
「你覺得呢？」勾唇笑得薄涼，樓佑析反問道，「你認為我會放過你嗎？」
「……」沒有回話，樓冥軒凝著樓佑析。看著那雙如泉的眼眸。突然想了很多很多。
初次見到樓佑析之時，自己十六歲。正值風華正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齡。
那會兒他什麼都不缺，唯獨缺了一份父愛。於是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那樣招樓姚琛疼愛。說實話，很嫉妒，特別嫉妒。
小孩子的心性罷了，如今想來，當初的自己確實任性了一些，也幼稚了一些。若是對樓佑析多一些關懷，那麼，他們兄弟倆是不是可以不用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佑析。」想了想，樓冥軒抬眼看著樓佑析，微微笑開，唇邊的笑容總染上了幾分明媚，「我想拜託你……」
我死去之後，你能不能好好照顧安安。疼她，愛她，憐惜她一輩子。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槍就對著他。除非他有通天本事，不然別想逃脫。
樓冥軒也是人，他不是神。
將心愛的女人託付給另外一個男人，樓冥軒終於能體會到沈靜安每次轉身離開的那種絕望和痛楚了。
心，被人揍了一拳的生疼，卻又沒有絲毫的辦法發泄……
「拜託我放過你？」未等樓冥軒說完，樓佑析冷笑地打斷，眸底的情感說不出的鄙夷，「樓冥軒，你休想！」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下了扳機，他臉上的神情一如地獄惡魔般的陰鷙。
「不要！」病房的門突然被人用力踹開，突然出現的女人就那般義無反顧地撲向了樓冥軒。
一道冰冷堅硬的觸感穿過身體，接著滾燙的血液流出，滴落在地，一如煙花綻開那般，妖嬈卻又無比刺眼……
「安安！」兩個男人愣了愣，而後才發現撲過來的是沈靜安，這個他們共同所愛的女人。
「安安……」難以置信面前的看到的，樓冥軒凝著她，聲線顫抖，淚水簌簌下落，「安安……」
「別哭。」唇角勾著笑容，沈靜安臉色蒼白，雙眸卻透著天空一般的乾淨。抬手覆上了樓冥軒的俊臉，輕聲道，「冥軒，我愛你。」
音落，她就緩緩閉上了眼睛，手，沒了力量，無力地垂了下去。
「安安！」
這一次呼喊彷彿耗盡了所有的力度，聲嘶力竭，猶如杜鵑啼血一般……
***
「子彈距離心臟有三公分的距離。」醫院裡，穿著綠色手術服的衣服面容嚴肅，眸底透著濃濃的焦慮，很顯然，對於這場手術，他們也是格外關注的。手術室外，醫生無奈地說道——
「這次手術有很大的風險，我只能說，你們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不要什麼心理準備！」一把扯住了醫生的領子，樓冥軒臉上的表情痛苦到冰冷，「救活她！不管用什麼方法！」
「冥軒，別這樣。」一旁的老夫人忙上前勸解，「醫生會努力的……」
想起沈靜安，老夫人眼裡的淚水也是止不住地下落，聲音裡帶上了脆弱的哽咽：「好好的孩子，怎麼成這樣子了。」
光線昏暗的走廊中。醫生的聲音，樓冥軒的聲音，老夫人的聲音，毫不遮掩地闖入了耳際。
仰頭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樓佑析想了很多。
遇到沈靜安之前的事，遇到沈靜安之後的事。
愛情的角逐中，他一直想要做一個保護者，最後卻不知不覺成了掠奪者。
表妹，她是自己的表妹啊。
淚水從眼角滑落，樓佑析不由拽緊了身側的拳頭，努力剋制著深刻的悲傷湧起。
也許換一種方式，他們可以不用這麼悲傷的。換一種方式，那個女人會更加幸福的。換一種方式，對彼此都會更好的吧。
……
「叮——」一聲，已經持續十個小時的手術終於在這樣清脆的一聲中結束掉了。醫生滿臉疲倦地走了出來，樓冥軒老夫人連忙上前。不等他們開口，醫生笑了笑：「子彈取出來了，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謝……謝謝醫生。」樓冥軒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但是，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頓了頓，醫生無奈地說道，「我們得儘快找到和病人相匹配的心臟。她再也不能受到刺激了……」
「……期限是？」
「一個月內。」
也就是說，一個月內若是沒有符合的心臟，沈靜安依舊會離開人世。
這樣的消息樓冥軒無法接受，不由往後倒退了幾步，一下子抵在了牆壁上，仰頭望著天花板，淚水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