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四 童年
如果上天給我的人生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想,很多事我會選擇完全不一樣的處理方式。
比如說,今天早上如果我選擇看一眼手機上的天氣預報的話,也許我就可以帶把傘,出門之後就不會被淋成一頭落湯雞。
再比如,我今天早上如果忘記起床的話,那麼我今天就可以不用上班,也就更不會被夏末秋初的雷陣雨澆成一隻移動的水車,不但我的西服外套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連鞋子里也全汪著雨水,如果我現在到田裡去灌溉一圈的話,也許莊稼能夠更加茂盛的生長,但是作為公司唯一的一把手負責人,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恐怕就不那麼合適了。
所以,當我像個「僵濕」一樣渾身**的來到公司的時候,在公司里留守的那兩個人一臉的訝異表情,我估計他們是萬萬沒想到,像我這種嚴謹到一絲不苟的創業精英,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順帶一提,我的公司最近多加入了一個人,那就是新來的日本「打雜人員」自衛君。之所以稱他為打雜人員,是因為目前在我這家公司里,從端茶倒水,到掃地擦桌子刷廁所,全都是由他一手包辦。如果非要給他定一個文雅點兒的職稱的話,就相當於公司里的庶務一樣。
不過我這個庶務有點兒古怪的神經質,而且還有一些不切實際的被害幻想,不知道是不是遺傳自想象力異常茂盛的日本祖先。
自衛君看見我,是滿臉的擔憂:「唐君,你下雨不打傘是會感冒的。如果你感冒了,是很有可能會傳染的。如果傳染給我,我也會感冒的,而如果我感冒了,很有可能就會發燒,然後就會得腦膜炎,接著死掉。作為一代單傳的山本家就會後繼無人。這樣的結果是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所以唐君,請你下次一定要在下雨天打傘!」
我不想打傘,我只想打人。自衛君「一代單傳」同志有你廢話這功夫,給我去找條幹毛巾擦擦頭好不好啊?
「唐總,你還是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陸丹丹說著就要把我的西裝外套扒下來。還是跟了我這麼長時間的這個長腿妹子善解人意。
不過陸丹丹今天穿了一件薄荷色的薄襯衫,下半身依舊是那條二分牛仔短褲,在這大下雨天的讓人看著就產生一股寒意。
看著陸丹丹這副模樣,我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一把推開陸丹丹的手:「我自己到屋裡換就行了,你待會兒給我沏杯咖啡端進我辦公室。」
「哦,好的,唐總。咖啡是要熱的還是冰的?」陸丹丹顯然是想起了我愛喝冰咖啡的習慣,所以特意有此一問。
「熱的。」我隨口回答道。
「那是要加糖還是加牛奶,還是兩樣都加?」
這陸丹丹怎麼跟自衛君學的這麼賤了?
「什麼都不要加,原味的就行。」我忍住想發火的衝動,向我辦公室走去。自從被沈姝在咖啡杯里加了過量的佐料之後,我現在喝咖啡全部都是原生態。
「那是用玻璃杯還是塑料杯?」陸丹丹誠惶誠恐的問我,生怕不合我的意。
鑒於陸丹丹是一片好心,所以我心平氣和的吼道:「你要是再多問一個問題,中午就讓自衛君在你草莓果醬里擠滿芥末。」
然後,「咚」的一聲,我關上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換好了衣服,我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深吸一口氣,然後等著陸丹丹給我送咖啡進來。
今天是禮拜二。
老實說,我的心情並不是很好,這並不僅僅是因為我被淋了一身的雷陣雨,也不是因為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新生意上門了。而是我大早上起來的,就被一條簡訊吵醒,而當我看完這條簡訊內容之後,嚇得我直接從床上翻到了床下。
連臉都沒洗,直接就扥上褲子,披上外衣,逃也似的向公司奔去。
這也直接導致了我沒有看到手機上的天氣預報,被淋了一身雨水回來。
自從沈姝走後的第二天下過一場暴雨之後,這半個月的時間還沒下過雨呢。
然而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雷暴雨,恐怕又預示著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此刻,我仍然驚魂未定的不敢打開我的手機。
但是我想,既然我已經到了我的辦公室里,那我至少現在這一秒是安全的。
所以我還是從手機里調出了那條簡訊,簡訊上頭一行字就是:「你表妹要過去找你,你好好接待接待。」
寄件人是我在老家的母親。
確實無疑,我的表妹要來了!
雖然我有很多個表妹,但我很清楚的知道,這個表妹到底是哪個表妹。
因為我這個表妹打小就很黏我,甚至到了連洗澡、睡覺、上廁所都要在一起的程度。當然,在我8歲左右的時候,我們因為互相的父母工作原因,而各搬其家,再未謀面。但每每總從母親那裡聽說,我的這個表妹一直想要來看望我。
說起我的這個表妹,那可真是熊孩子中的戰鬥機,從她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酷愛幻想,而且餿主意層出不窮。
這本來愛幻想是件好事,證明創造力旺盛,指不定長大了以後就能成為新世紀的愛迪生。
然而關鍵問題是,她每次一有什麼新點子,就會拿周圍的人做實驗!而這周圍的人裡面,離她最近的人就是我,每每我都成為了她最新計劃的犧牲品。
這也直接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之中,我都會對女孩子產生心理陰影!
她干過的最過分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新年的時候偷了一條500響的掛鞭,然後點燃了塞進了我的褲襠后襟裡面。
雖然在最後關頭,掛鞭還有一百來響的時候意外斷掉了,不過還是驚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其結果就是我的這位表妹被狠狠打了一頓屁股,以及我再也不敢去參加別人的婚禮了。甚至每次有朋友新店開業的時候,我都會隔一天再去登門造訪。
就是為了避免新店開業時候的那一掛開門鞭。
我的表妹干過的糟心事兒還有很多,比如為了驗證湖裡會不會冒出拿著金斧頭和銀斧頭的仙女,而把我童年時代唯一收藏過的一輛銀灰色坦克模型車扔進了河裡。當然,湖裡不會出現拿著金坦克車和銀坦克車的仙女,而當我在猜測到我的表妹幹了壞事兒之後,再次找到她的時候,她給我展示的「戰果」是三個濕漉漉的輪子和一大截坦克的炮筒。
可以說,我的這個表妹就跟我的天敵一樣。
總感覺上天把她派到我的家族之中,就是為了將來能在降大任於我之前,先苦我的心智,勞我的筋骨,以及……毀我的童年。
好在在八歲的時候,我的父母英明的選擇了搬家,先她們家一步,搬到了省城,這才結束了我童年時代的那場噩夢。
印象中的表妹在最後與我道別的時候,仍然拖著她那兩條拔絲蘋果一樣的鼻涕,依依不捨的拽著我的衣角,不捨得放跑她的小白鼠。而且在臨行之前,也不知道是誠心的,還是故意的,我的表妹竟然手裡提著用炮管串著坦克輪子做成的「葫蘆串」追著我們的麵包車跑了二里地。
當時我看著跟在車尾巴後面的這個黑丫頭,沒有心疼,沒有不舍,我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車還能不能再開快一點兒!
當然,我的表妹沒有追上我們的車,一別經年,雖然不算斷了聯繫,卻也再也沒有見過面。
現在當我坐在我的辦公桌後面,回憶起我的這段黑歷史的時候,仍然忍不住瑟瑟發抖,簡直比外面這該死的鬼天氣還要讓我膽寒。
要說我怕過什麼人的話,除了她我真想不起來第二個。
當然,這種怕是因為童年產生的陰影所形成的傷痕,絕對不是說我怕女人。
「唐總,唐總,你要的咖啡!」
陸丹丹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我這才意識到剛剛我竟然進入了禪宗佛教的最高境界——無我的狀態,也就是俗稱的發獃。
「哦,謝謝。」我接過陸丹丹遞來的咖啡,喝了一口,鎮定了一下心神。
這咖啡果然很燙,證明著我的神經雖然緊繃,但仍處於正常的狀態。
我在自己的心裡安慰著自己,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豬八戒的天罡三十六變尚且都可以變成嬌滴滴的小媳婦,我的表妹說不定現在也能變成個文文靜靜,溫柔賢惠的……女漢子呢!
怎麼想,怎麼都覺得我表妹「從良」的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
看著我心神不寧的樣子,陸丹丹一臉擔心:「唐總,你沒事吧?是不是淋雨淋病了啊?」
陸丹丹俯下身來,用額頭觸碰著我的額頭,毫無防備的讓我把她小背心裏面的那兩顆碩大的桃子一覽無餘。
「嗯……也沒發燒啊!」陸丹丹終於揚起了額頭,不解的說道。
本來也沒發燒,只是被嚇的,類似這樣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不會說出來的。
「嗯,保險起見,待會兒還是拿個溫度計來給你測一下吧。」陸丹丹說完就要退出我的房間。
「等等,丹丹,待會兒無論有什麼人來,你都要說我不在,記住了沒有?」我在陸丹丹臨走之前囑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陸丹丹信誓旦旦的對我做出保證。
然而我心裡惴惴不安的那股感覺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