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收工
下午三點鐘左右，陽光炙熱。
天海市某條幾乎要被人遺忘的狹窄街道上，行人匆匆。
有人說天海是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遍地都是黃金屍骨和榮耀，所以任何地方，都遵循著存在即合理的規則，只要肯耐心尋找，總會遇到不可思議的東西。
這些話在某些時候想起來，確實挺合理，不了解內情的人，誰會想到，這樣一片看似落魄貧窮的區域，竟然存在著天海最瘋狂的地下賭場？
用最瘋狂的地下賭場來形容這裡，異常貼切，倒不是說這裡規模多大。
一共三層的地下空間，卻是最能讓客人盡情釋放欲.望和空虛的地帶，女人，毒，賭博。
如今社會越來越不接受的東西，在這裡卻變成了最主要的基調，彷彿濃縮了附近一片區域內最黑暗的罪惡。
街道兩旁，豪車遍布，一輛洒水車正停在街道上面灌水，一些附近的居民大概也能知道這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加上天氣著實炎熱，路過的時候下意識的都會把腳步加快一些。
一個看起來很平淡的下午。
時針指向下午三點。
附近的區域明顯熱鬧起來，大批衣冠楚楚的人士從地下賭場裡面出來，穿過那道狹窄的鐵門，將他們或悲或喜的表情呈現在街道上面，一邊聊天，一邊走向自己停在路邊的座駕。
一身白衣風流倜儻的姬無邪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發黑的眼圈，獨自一人懶洋洋的坐進自己那輛寶馬m3內。
他今天心情不錯，昨晚八點鐘到現在，在裡面呆了一晚上，除了中途實在忍不住某個放.蕩女人的挑逗去泄了一次火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賭桌上，一夜間贏了三百萬，將前幾天輸掉的銀子全都撈了回來。
姬無邪輕輕哼著歌發動汽車，握著方向盤，看著車窗外的車來車往，笑容逐漸擴大。
掏出手機，撥了個現在已經能倒背如流的號碼后，將手機放在耳邊等待。
電話只是響了兩聲就被掛斷，再打，乾脆直接關機。
姬無邪笑容逐漸冷淡下來，將手機放在一旁，腦海中想起那張乾淨柔弱的俏臉，笑容陰損，說了一句：「等沐楓一死，看我怎麼玩弄你。」
「嘭。」
一聲沉悶聲響。
一輛開在姬無邪前面的別克直接停在了姬無邪面前。
狹窄的道路上，別克商務車後面的一條直線，立刻造成了堵塞。
姬無邪皺了皺眉，因為想到楚念真，心情本來就煩躁，這種情況更是讓他不耐煩，推開門下車，走到那輛別克商務車面前，正好看到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蹲在輪胎旁邊，一臉愁眉苦臉的蛋疼表情。
「怎麼回事？」
姬無邪皺眉道。
蹲在輪胎旁邊的矮小男人站起身，一臉難為情的笑容，撓撓頭，笑道：「大哥，不好意思，車子爆胎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姬無邪在怎麼跋扈，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對陌生人如何，只是不耐煩的伸了伸手道：「那你別擋路，把車子停在旁邊。」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猥瑣氣質的矮小男人笑著說了聲好，看著姬無邪轉身走進那輛寶馬m3，自己也坐進車內，但卻無論如何都打不著火。
姬無邪眯起眼睛，強忍下心裡怒氣，轉動方向盤，慢慢把車繞過那輛別克，找了個縫隙，把車開到道路左側，貼著路邊繼續向前行駛。
前方不足五十米遠的地方，一輛洒水車堵在那裡，佔據了大半道路。
第一次在這個地方遇到堵車的姬無邪一臉煩躁，使勁按了按喇叭。
對面洒水車似乎也正好裝滿了水，車子啟動，司機將方向盤往右邊轉了轉，晃悠著開了過來。
姬無邪深呼吸一口，轉著方向盤向左，打算錯開這輛車，直接離開。
兩輛車越來越近。
最終擦肩而過。
姬無邪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看洒水車上的司機，精神猛地一震。
那是一個塊頭很大的男人，叼著一根煙，卻一臉憨笑，看到姬無邪的眼神，下意識眨了眨眼睛。
姬無邪沒由來的有些不安，還來不及想明白，洒水車內的水就猛然放大，噴水孔的直接通過車窗，噴在了姬無邪身上。
內心憤怒的姬無邪身體猛地抖了一下，方向盤也產生了一瞬間的偏移，那輛寶馬m3直接壓在了洒水車啟動前留下的一大灘水跡上面。
水花飛濺。
「嘭。」
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的姬無邪將車停穩，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眼神就猛然一暗。
原本掛在路旁兩邊商店上的橫幅直接掉在了車上。
姬無邪愈發心神不寧，眼神有些恍惚，短短的幾秒鐘時間，他沒有看到的是，在橫幅斷裂的地方，旁邊的陽台上，一個長相英俊可以說得上是嫵媚的男人悄悄轉身，直接下樓。
剛才橫幅突然掉落在地上的原因，不過是他站在陽台邊，看似不注意的伸手撥弄了一下而已，只不過那會，正好是洒水車噴了姬無邪一身水漬的時候。
姬無邪平穩了下呼吸，他終歸不可能被獅子那個傻大個一嚇唬就屁滾尿流的膽小鬼。
看了看車窗前的橫幅，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將頭探出車窗，沖著外面商店前的一個老人喊道：「老頭，趕緊把布給我拿開，不想要了？」
老頭瞥了他一眼，轉身走進商店，沒好氣的伸手向上指了指，大聲道：「是樓上的。」
姬無邪咬咬牙，親自踹開車門，看了看落在自己車窗前的橫幅，伸出手握住，一把扯了下來。
「叮。」
一聲很清脆的聲響。
似乎姬無邪扯動橫幅的力道太過巨大，樓上某家陽台原本用來固定玻璃的金屬應聲而斷。
一塊巨大厚重的玻璃伴隨著細小的玻璃片，轟然墜落。
姬無邪下意識抬起頭，午後的陽光照在玻璃上面，玲瓏剔透如閃動著光澤的水晶。
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大塊的玻璃和細小的碎片就已經落了下來。
徑直砸在他頭頂。
起碼有三公分厚的玻璃在這位江南大少身上全部炸開！
與此同時，細小卻尖銳的玻璃片也落在了姬無邪頭頂和身體上面。
響聲沉悶而清脆。
在路旁所有人的驚駭的目光中，一頭鮮血的姬無邪向前邁了一步，卻踩在玻璃上面，直接滑到在地上。
鮮血肆意噴洒。
瞬間流到地面上面，將一些細小的玻璃渣染得通紅。
姬無邪身體躺在玻璃上面，劇烈抽搐，滿臉鮮血，猙獰而可怖。
一個相貌英俊嫵媚的清瘦男人緩緩走下樓，看到躺在門口的姬無邪，似乎也嚇了一跳，渾身清冷的氣質頃刻間消失無蹤，呆了半晌，猛然跳過屍體，竄到圍觀的人群中，卻沒離開，慌亂喊了一嗓子：「打120救人！」
圍觀群眾終於如夢如醒，有人掏出了手機，直接打急救電話。
率先喊了一嗓子的嫵媚男人站在人群裡面，臉色雖然微白，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輛m3旁邊，姬無邪還在渾身抽搐，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顫抖著不斷喃喃自語著兩個字：「救我。」
救護車效率異常驚人，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街口處就傳來了鳴笛聲，只不過一條道路已經完全被停在街中心的別克商務車給徹底堵死，救護車根本就進不來。
兩個滿頭大汗的醫生匆忙下車，快步跑到那輛別克商務車前面，一臉焦急，吼道：「怎麼回事？！」
車內年輕的矮小男人比醫生還急：「艹，車爆胎了，你吼什麼吼？」
醫生愣了一下，無奈道：「爆胎了還可以開，你先停在路邊，我們急著救人，後面的車都堵死了。」
車內的矮小男人同樣無奈，使勁拍了拍方向盤罵道：「他媽打不著火！」
兩個中年醫生對視一眼，抹了一把汗，直接走向車后，急匆匆道：「鬆開手剎，我們幫你推。」
車內的矮小男人順勢鬆開手剎，任由後面兩個醫生推著車，緩緩離開。
車輛逐漸疏散。
原本五分鐘就可以趕到救人的路程，卻因為堵車生生用了十五分鐘。
救護車終於停在了姬無邪面前。
但面對醫護人員的，卻是一具已經一動不動還尚未冷卻的屍體。
他的身下，洒水車留下的一大灘水漬，已經徹底被鮮血染紅。
現場附近，一個可以目睹整個過程的天台上面，一男一女緊緊靠在一起，目睹了這次事件的全部過程。
年輕靚麗柔弱溫婉的女子臉色微微蒼白，靠在身後年輕人的懷裡，一聲不吭。
抱著她的男人神色平淡，靜靜看著下方的現場，柔聲道：「怕了？你不該來的。」
女人咬著嘴唇，搖搖頭，沒有說話。
年輕人看著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將姬無邪的屍體放在上面，用白布蓋住抬上車后，才鬆開懷裡有些發抖的女人，拉著她的手，走下天台，坐進樓下一輛白色a6內。
年輕女人有些怔怔出神，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自始至終表現都很平靜的男人倒是一切正常，幫旁邊的女朋友繫上安全帶，淡淡道：「這只是一個意外。」
他發動汽車，拿出電話，撥了個號碼，等對方接通后，輕聲道：「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