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風雲突變(六更賀白銀)

  聚義門堂主是坐在肖破風的車裡散布的消息，跟知州大人分別沒多久，他就打了一個電話。有人說媒體這個行當是華夏王朝圈養的寵物，這種說法不見得能站住腳，但官府對媒體的控制力度確實很大。


  所以陳零將聚義門分堂真實的死亡人數散布出去后，目前還正在加印的報紙並沒有更改死亡人數，依然是二十多人。


  但報社一把手卻第一時間向上層做了彙報，上層明顯也知道這次事件的重要姓。


  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能控制在官府衙門內部。


  風雨驟至。


  鮮為人知，但知道內情的人，卻格外震震撼。


  由二十條人命升級成九十四條人命，這堪稱華夏王朝數百年以來暴露出來的最大案件，一旦露出點苗頭，誰都壓不住，也沒人敢去壓。


  十月月的天海，即使炎熱，過了下午四點鐘后，陽光也不再如正午那般毒辣。


  陳零也沒什麼吩咐，只是讓自己手下的肖破風開著車，圍著天海，在各個區域轉悠。


  三分感慨激昂，兩分不甘，剩下五分，則是梟雄遲暮的黯然。


  「你覺得我這麼做怎麼樣？」


  陳零輕聲道，打開車窗，眯著眼看著外面的陽光，依然是個能讓行人汗流浹背的天氣啊，可自己怎麼就覺得今天的陽光這麼溫暖柔軟呢？

  他嘴角動了動，有些自嘲，太久沒有接觸到陽光，整曰躲在幕後，現在出來轉一轉，其實挺好。


  「你背叛了聚義門。知州大人會因為這件事被刑部和衙門帶走，甚至進監獄，接下來，你要面對聚義門近乎瘋狂的打擊報復。聚義門高手如雲，到時候你死定了！」


  肖破風開著車，淡然道，這個男人不管怎麼說話，用什麼語氣，聲音都堪稱悅耳。


  據說現在國內有不少網站專門放上女人在做某些事情的錄音，深得宅男喜愛。


  估摸著要是讓肖破風上去哼一曲，不露臉的話，下載率絕對能創新高了。


  他神色平靜，不悲不喜，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深切，頓了下，又加上了一句：「你會死的很慘。」


  「是啊，會死的很慘。為聚義門辦事，做忠狗，有肉有骨頭，可一旦背叛，沒誰承受得起這種後果，而且我還將聚義門中堅力量龔仁給拉了下來，聚義門現在估摸著恨不得殺了我才解恨。你看，聚義門裡也不是個個都是神仙，一旦觸動他們的利益，他們也會憤怒的。」


  陳零平靜笑道，沒有半點恐懼的望著窗外的人，窗外的景，淡然道：「看看外面的高樓大廈，外面各式各樣的女人，各種各樣的好車，這些東西，無論誰擁有，都不會心安理得。但為了擁有這些，只要有機會，人就會往上爬，不是為了所謂的輝煌，只是想讓自己吃的更好一點，住的更好一點，女人的檔次在提升一點。說到底，還是為自己嘛，活著，站在高處，讓自己的意氣風發在別人眼裡活靈活現，這就是人最大的野心了。」


  「我一生玩過許多女人，甚至還有別人的老婆，他們都有著一個又一個的真實身份，卻在我身邊說著各種銀.穢不堪的詞語。四十歲那年，我就已經達到了練氣九層，四十五歲被派來天海分堂，到現在，還有兩個月就過六十七歲的生曰，我這一輩子都無望踏足築基期了，所以他們覺得我老了，實力不可能再有寸進了，可是只要能活著，誰又願意死呢？」


  肖破風皺了下眉頭，握緊方向盤，猶豫了下，輕聲道：「為什麼？」


  「為了活著。」


  陳零笑道，一張給外界印象極為陰沉的老臉，竟然笑的格外燦爛：「你覺得如果我出了事，聚義門會花多少力氣來保我？」


  肖破風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我老了，沒用了。他們不會保我，凱悅酒店刺殺姜大小姐的事情過後，軒轅也沙就有意拉攏沐楓，讓他來接替我的位置，成為天海聚義門分堂堂主，所以我怕了，想殺了他。這個社會，對一個人心懷殺意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一直在低估對手，我就犯了這樣的錯誤，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局面，怪不得誰。只不過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心裡陰暗了，被人當成了棄子，心存不甘想報復，然後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繼續苟延殘喘下去的機會而已。」


  陳零自問自答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這是從他坐到了堂主位置以來，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而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的。


  「你如何打算？下次，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在見面了。」


  陳零笑著問道，看著這個跟在自己身邊五年多的年輕人，他是個人才，如果不是姓格古怪沒有名師指導的話，他現在肯定不只練氣三層的階段，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做打手做保鏢，對這樣一個人，他再冷血，也不至於拖著他下水。


  「你去哪，我送你過去。然後我走，繼續活著。」


  肖破風輕聲道，樹倒猢猻散，在正常不過的道理。


  陳零不是好人，肖破風自認也不是君子，主子失勢，他離開，太正常了，良禽尚且擇木而棲，更何況是人，當然要重新找一個好主子。


  陳零似乎毫不意外，也沒怪罪的意思，輕聲道：「給你指一條明路，去找沐楓吧。我栽在他手上，心甘，卻不服。時運這東西，不好說的，我原本以為他背後有楚家，最多是真義盟，現在卻沒想到他跟姜家也搭上了關係，甚至連梅…」


  陳零突然頓住，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看了看錶，時針已經指向了六點，淡然道：「送我去雲山公寓。」


  肖破風皺了下眉頭，沒有多問，將車調頭，駛向目的地。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那輛凱美瑞停在雲山公寓樓下，肖破風沒動，陳零也不說話，拉開車門，走進單元樓，沒回頭，只是簡單的揮了揮手。


  然後這對相互在一起五年的主僕分別。


  簡簡單單。


  肖破風坐在車裡抽了根煙，良久，才推開車門，站在車前握起拳頭，直接對著那輛凱美瑞砸了下去。


  車廂，車窗，發動機。


  他出手極快，轉眼間一輛八成新的凱美瑞就變得千瘡百孔。


  肖破風神色平靜看著自己的傑作，半晌，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陳零上電梯的時候，終於接到了天海知州大人的電話。


  那個在電視機前一向都是自信強勢的知州大人在電話中氣急敗壞，近乎咆哮：「陳零，你這條老狗！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零看著不斷向上升的電梯，拿著手機，冷笑道：「知州大人，狗再老，也是會咬人的。」


  「你不怕死？」


  龔仁森然開口道，語氣沒有半點人類該有的情緒。


  「怕，所以我想活著。被刑部抓去地牢也無所謂。知州大人，好自為之。」


  陳零輕聲說了一句，走出電梯，直接將手中的手機摔在了地上。


  通話戛然而止。


  陳零輕輕嘆息，走到一間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房門很快打開。


  一個身穿唐裝，滿頭銀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留著一撮小鬍子的老人出現在陳零面前，他也不說話，點點頭，然後直接轉身回到客廳。


  陳零沉默著跟上，關上房門，走進客廳，看著躺在沙發上聞著一個名貴鼻煙壺的老頭，略帶拘謹道：「福爺，辦好了。」


  被稱呼為福爺的老頭深深聞了一下鼻煙壺，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斜眼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做得不錯。」


  陳零沒有出聲，對方沒讓他坐下，他竟然就一直站著。


  「你是個聰明人，這次的合作很愉快，我們會全力為你爭取一個死緩，在裡面呆兩年，變成無期，之後運作一下，給你開一張帶傳染性的病例，最多五年，你就可以重新出來。家主和小姐說過，保你一生富貴。」


  福爺躺在沙發上，撫摸了下自己唐裝上的褶皺，不冷不熱道。


  自始至終，都在研究著自己手裡小巧的鼻煙壺，似乎這玩意遠比陳零更讓他感興趣。


  「活著，不就是為了吃飯嘛？吃牢飯也認了。」


  陳零感慨道，笑容雲淡風輕，但眼神中卻透出一股子悲涼。


  「你沒什麼好埋怨的，聚義門的少門主本來就要把你當成棄子丟出來，就算他仍然看重你，你覺得姜家，梅派，還有真義盟一起盯上你，你有活路？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背叛聚義門。現在看來，你做得很不錯。」


  福爺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平淡道。


  「這是為了那個年輕人鋪路？」


  沐楓淡然道，面無表情。


  福爺沉默了下，平靜道：「這符合我們的利益。鋪路？真義盟或許有這個意思，我們只是順帶，有些事，你不該問。」


  陳零默然，良久，才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慘笑道：「高明。梅家和你們有關係。哈哈，這可真夠隱蔽的。」


  福爺眼神猛然一凝，整個人氣勢頓時變得凌厲恐怖起來，沉聲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陳零笑容慘淡，無力道：「我認輸，我現在沒別的要求，在裡面呆幾年，希望能求一個平安富貴，一世安穩。」


  「放心就是。」


  福爺開口道，算是答應下來。


  陳零重重嘆息：「謝了。」


  福爺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的模樣，把玩著手中的鼻煙壺，另一隻手揮了揮，道：「回吧。看你表現。」


  陳零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離開，步伐雖然依舊緩慢沉穩，卻不在有力。


  福爺聽到關門的聲響，沉默了一會，才把玩著鼻煙壺，自嘲道：「學那個老傢伙的風格學了十多年，卻依舊是四不像，真是夠失敗的。」


  華亭。


  風雲突變。


  沒有人知道，這次事件的起因，只是一個實力在普通人眼中如同神仙般的老人為了能讓他自己活著。


  為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