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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梅雪爭春

  第二日夜裡,一個皮包骨的老頭,套著漆黑而寬鬆的斗篷,與聞香面對面地坐著,而雪未央也端坐一邊,三人似乎在低聲的討論著。


  張狂走進去的時候,三人抬頭望著他,見張狂進來,那個套著大斗篷的老頭,起身朝聞香微微欠身離去。


  路過張狂旁邊時,沖他笑了笑。


  張狂坐到雪未央的對面,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剛才那位是?」


  聞香望著被那老頭隨手關起來的房門,道:「他是影部的大長老,影部就是專門保護太子安全的。以前我都不知道宮中居然還有影部的存在。當年發生的那場宮廷政變,若不是影部的人將太子送出宮,怕是早就屍骨成灰了。」


  「哦?不知香少究竟是何等身份?」張狂盯著他問。


  這個時候,雪未央輕吟開口,「公子就是當年的太子殿下。」


  張狂微微點頭,他早就看出來這聞香的身份絕對不一般,只是不曾想到,他曾經居然是靈楚皇朝的太子殿下。


  聞香輕輕一嘆,將當年的事都與他細說了一遍。


  張狂看向他,「所以,你在雲凌國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就是為了這次回來能夠奪回曾經屬於你的一切?有幾成把握?」


  「希望渺茫,但畢竟我可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總是還有一些底子留在這裡的。」聞香忽然看向張狂,「你呢?來這又是為了什麼?」


  張狂望著手中的酒杯,沉思片刻,「不知道香少可曾聽過《九轉玄功》這套功法?」


  「這個倒是有所耳聞,不過似乎皇宮中珍藏的只是第二卷,第一卷貌似至今不知下落。」聞香似乎忽然響到了什麼,神情一震,詫異莫名。


  看聞香這副表情,張狂朝他點了點頭,「不錯,正是你想的那樣。」說到此處,他還特意看了一眼雪未央。


  雪未央見狀,一邊提起酒壺為二位斟酒,一邊說道:「當年公子逃難時,偶然遇見我,見我落魄無處落腳,卻還出手相助,這才有了今日的慕雪閣,此等大恩,終生不忘。」


  她是個聰明人,他懂張狂的意思,同樣,她的這番話,張狂也是懂的。


  端起酒杯,張狂一口灌下,對二人說道:「不錯,香少猜對了,我修鍊的鍛體功法,便是那《九轉玄功》的第一卷了,所以這第二卷,我勢在必得!」


  「等到我奪回大權時,狂少要的東西,我自然是可以雙手奉上的,只是,如今怕是要等上好些年了。」


  聽聞香這般說,張狂搖頭,「香少的大事必定需要時間去精心布局,自然是要花費一番功夫的,只是我如今馬上就要修鍊到第一轉大圓滿了,所以我等不及,早點弄到這第二卷才是正理。」


  張狂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壞了聞香的大計,那樣他就成了罪人,他自己的事情,終究還是要自己來解決的。


  「不知道,二位可有什麼方法讓我混入那宮中呢?」張狂伸手朝頭頂指了指。


  聞香和雪未央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一陣,半晌,雪未央開口,「每個月十五月圓之夜,我都會被召入宮,為那些王公大臣獻藝,要不這次你與我同去?」


  張狂端著酒杯起身,靠在窗邊靜靜思量再三,「那我便以樂師的身份隨你同去,只是……」


  「只是什麼?」佳人遙聲輕問,

  見張狂不回答,聞香猜測,「他是怕自己若是不成功,會牽累於你。」


  雪未央望了一眼聞香,然後也起身走到張狂身邊,望著他,「既是知音,你我總得琴簫和鳴一曲不是?便是死了,亦知足!」


  他忽地一震,避開了她灼灼目光,推開窗,望著窗外的雪和月。


  許久,他才呢喃地吐出了兩個字,「感謝!」


  聞這二字,她笑了。


  數日後,十五月圓。


  張狂身著一襲白袍與雪未央一同在傳旨官的帶領下,踏入了靈楚皇朝的皇宮,進了歡樂殿。


  當今至尊皇乃是一個喜好酒色之徒,整日里不理朝政,每日花天酒地,經常邀上三五大臣,一同在歡樂殿飲酒享樂。


  每個月的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樂師入宮,為他獻藝,而每月十五,就輪到雪未央。


  這至尊皇穿著一身的軟絲金袍,模樣倒是與聞香有二三分相似。


  周圍數十排木案旁,坐著諸多大臣,條案上儘是鮮美瓜果,美酒佳肴。


  一群輕衫半裸的舞女,於大殿中央扭動腰肢。


  席間,至尊皇醉眼迷濛地望了望坐在一邊的雪未央和張狂,開口問道:「以往都是雪大家隻身一人,為何今日卻是二人同行?」


  雪未央起身行禮后,指了指身旁的張狂,恭敬回答,「以往都是獨奏,怕皇上聽得膩耳,所以就找了這位簫師與我同奏,希望皇上滿意。」


  「啪!啪!啪!」


  至尊皇激動的老臉通紅,放下青銅酒樽,連連鼓掌三聲,「好哇,難得雪大家有心,如此,便請吧!」


  雪未央道了聲是,看向站在身側的張狂,張狂點頭,兩人一同來到大殿中央。


  有侍從將一條長案端到大殿中央擺好,將雪未央的帶來的那把古琴擺在了上面。


  雪未央靜坐案前,望向張狂,張狂掏出玉簫,朝高坐在上的至尊皇介紹道:「詞曲名為《梅雪爭春》,不過,若光是聽曲,倒也無有特別。」


  剛一說完,他的兩隻寬大的秀袍鼓盪飄揚,從中飛出了千萬片梅花來,他伸手朝大殿外一招,又牽引著千萬片雪花飄入殿中。


  風起時,吹著梅花與雪花飄搖纏繞,難分彼此。


  張狂與雪未央相互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琴音起,簫聲隨,他閉上了眼,她也閉上了眼,盲奏。


  盲奏,既是心奏。


  用心奏出來的曲子,才是世間最美妙的佳曲。


  琴音一出,大殿內雪花飄飛。


  簫聲一響,半空中梅花舞動。


  在座的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傾心聆聽。


  前面琴音悠揚,瀟洒,似有不受羈絆,無拘無束之意,而簫聲卻緊隨其後,一路攀爬,想要追上,卻始終追不上。


  當兩人演奏完三分之一時,情況陡變,簫聲微微一震,放棄了追逐,由高昂瞬間轉變為低沉,似有頗多無奈。


  也就在簫聲陡然轉變之際,大殿上空的梅花紛紛一震,一震飄香,清幽淡雅的梅花香味飄蕩在整個大殿內,迷人心醉。


  他這一震,震出了他的滿心無奈。


  這個時候,琴音忽地一頓,繼而曲調音軌改變。琴音變調,空中將梅花遠遠拋開獨自紛飛的雪花,又倒流而回,想要融入梅香。


  她這一頓,頓出了她的翻然所悟。


  可此時的梅花已經放棄了追逐,優雅淡然,似乎不願糾纏。


  簫聲平穩,梅花輕揚。


  而原本的清商調琴音,也隨之而降,變成了商調,想要合上那平穩的簫聲。


  簫聲在掙扎,琴音在糾纏。


  三分之二段已過,簫聲抖動,似在輕顫,這一顫滑過之後,最後一段的開端,琴簫終於和鳴。


  琴音與簫聲,終於音調協同一致,空中的雪與梅再次互融,奔流倒卷。


  梅花飄飄,雪花飄飄。


  雪花飛飛,梅花飛飛。


  雪花飄過天外去,梅花追過天外去。


  一曲畢,樂聲停。


  她閉著眼回想,他仍閉著眼品味。


  梅雪爭春,不談刀光劍影,只言兒女情長。


  爭的便是那一絲情!


  亦如他與她的故事。


  許久,他睜眼望著她,見她也正望著自己,笑問,「可懂?」


  她心中瞭然,研究音律多年,她怎的不懂?


  只是,她最後卻故意含笑搖頭,露出小女兒家姿態,「還是不懂呢!」


  她懂的,什麼都懂。


  周圍眾人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讚歎連連。


  張狂同雪未央入了偏殿歇息,二人對桌而坐。


  桌上放著紅泥炭爐,爐子上駕著一個三足酒壺,煙氣裊裊,四溢飄香。


  她忽地起身走到外面,從一顆梅樹上摘下一把梅花,回到屋裡朝張狂微微一笑,揭開壺蓋,將手中的梅花都放入壺中。


  「梅花煮酒,喝一杯如何?」她笑問。


  他望了望她,「也罷,今夜過後,生死難測,你我也不知可有再見之期,梅花煮酒,倒是人生的第一次呢!」


  她伸出去的手,許久都不曾抽回,望著他的臉沉默不語。


  她如此失魂,僅僅只是因為他的一句生死難測,可有再見之期。


  偏殿中,一片靜默。


  清香酒氣中透著梅花香,醉了人心醉了情。


  她為他斟了滿滿一杯梅花酒,因為,她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為他煮酒。


  「嘗嘗如何。」她將酒杯捧到他面前。


  他湊上前聞了聞,待到溫度適宜,舉杯飲下,一滴不剩。


  見她望著自己,他輕笑三兩聲,「好酒自然不必多言,真情自然不必多訴,你我都知道它的味道,便已足夠!」


  她怔了半晌,準備再次為他添滿,可他卻伸手阻止,朝其搖了搖頭。


  「一杯梅花酒也足夠了,喝再多也是這個味。」他閉上了眼,回味剛才酒水入喉時的感覺,回味余香。


  而她卻在悟著他話里的意思。


  是啊,的確如此,一句話別人聽懂了,那便是懂了,若是不懂,就算說上三天三夜去解釋,別人還是不懂。


  他閉著眼,她望著他。


  許久,他睜開眼帘,洒然一笑,「我的路總是要走的,今晚我若葬身於此,往後梅雪紛飛的日子裡,不知雪大家可否在雪中,於梅花樹下為我彈奏一曲?」


  「我總是喜歡雪的,喜歡雪的純凈,喜歡雪的蒼茫,有你琴聲伴著,我想九幽之下,也不會孤寂。」


  這個時候,雪未央一直沒有搭話,只是望著張狂的故作瀟洒。


  「為何人生總是這樣,美好的光陰總是這般短暫?」她輕嘆。


  「所以我說了,既然相知,那便相隨,錯誤是短暫,而錯過卻是永遠,遇見了就是一生。何須浪費大把時光去追求那所謂的醞釀?何必將大把光陰浪費在等待上?何必冠以理由你我初相識,不識彼此呢?」


  他邊說著邊起身,站在了大門口,雙手背在身後,望著外面的茫茫飛雪。


  他又道:「你看這漫天飛雪,洋洋洒洒,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何其洒脫?我希望你今後也如同這白雪一般。」


  他回身望著默然不語的她,「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等你出宮的時候,我會用煉製的替身代替我,你直接帶著我的替身出宮便好。」


  她起身抱起自己的古琴,站在門口處,與他並肩而立。


  各自的雙眼之中,儘是片片飛灑的白雪。


  她抱琴而去,他唯有道一句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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