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被封印的記憶(二)
柔兒怔住了,半晌才訥訥的問:「文哥哥,你剛才說什麼?」
「誰敢動舒岑,我跟誰沒完!」夫君話語雖輕,卻是擲地有聲。呵呵,太過癮了!我叉著腰挑釁地看著柔兒,我的夫君,怎麼會看得上你?
柔兒氣得全身發抖,哆嗦著說不出話,奶娘大概是看出些端倪,快步走上前來,扶著她問道:「小姐,怎麼了?」
她強忍著淚,「奶娘,沒什麼。」
「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奶娘又問。
柔兒馬上怒了,「奶娘,你怎麼說話的呢?我和文哥哥馬上要結婚了,他怎麼會欺負我?走,我們回家。還有,我今天見他的事,誰都不準說出去。」
「要是老爺問起來呢?」
「那也不能說!」柔兒寞落的凝望著夫君遠去的背影,那滿眼的柔情蜜意,看得我都於心不忍。
夫君回到家的時候,惡婆婆正躺床上酣然入睡夢,鼾聲如雷,嘴巴叭唧叭唧咂了咂,說了幾句夢話,翻個身又開始打鼾了。
夫君揭開被子,把她提起來,「老不死的,快起來!」
惡婆婆一個激靈,從床上滾了下來,醉眼矇矇,「怎麼了?怎麼了?」
「我和岑兒的事,是你跟李府說的吧?」夫君平靜地問。
惡婆婆小眼睛眨巴了幾下,乾笑著答,「這事你交代過,千萬不能說,就算在李府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敢啦!」
夫君不說話,走到一個破木櫃旁,惡婆婆馬上清醒了,沖了過來,用身體擋住櫃門,訕笑著:「別看了,沒多少……」底氣明顯不足。
原來他們在背後是這樣的!這是我認識的他們嗎?怎麼好像有整個世界被顛覆了的感覺呢?千年之前是惡婆婆欺負夫君,現在又稀里糊塗變成惡婆婆懼怕夫君了。到底什麼鬼?
「我們是因為各自的目的才走到一起的,雖然我時常對你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千萬別以為我不知道,或者以為我會一直縱容你,你想留著命好好享受的話,最好知道什麼事該干,什麼事不該干。」
為各自的目地才走到一起的是什麼意思?當然,我更想看看那柜子里裝的是什麼寶貝,但夫君沒有打開,懶懶的躺在竹睡床上,蹺著二郎腿,「跟你說的多少回了?不要目光短淺,我們要的,不是這麼一個小破柜子的銀兩,我們的目標,是整個李府,懂么?如果你敢壞了我的大事,就有你好看的!」
惡婆婆聽到這裡,垂手立到一側,小眼睛眨呀眨,「那到時候,你不會一腳把我給踹了吧?」
「哼!憑我的能耐,要踹你早就踹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聽夫君這麼說,她馬上陪著笑,「到時候你真的還認我做媽?」
「只要把事辦好了,到時候你就是孟老夫人!」
我讓他們越扯越糊塗了,他們的對話好奇怪。還有,夫君想謀李家的財產?太可怕了!既然有了財大氣粗的李家,為什麼還要抓著我不放?舒家的那點產業對比李府,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再說,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我又被一股神秘力量推著向前,路過我走過的路,遇見我熟悉的人,像孤魂野鬼一樣兜兜轉轉。最後來到了銀月河邊的大榕樹下。
哎,怎麼又是夫君家?白白浪費了我半打表情。慢著,平時連只蒼蠅都不來的孟家,這會兒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怎麼回事啊?
「恭喜孟兄!」
「恭喜老夫人!」
「文哥好福氣!」
「恭喜小老弟雙喜臨門!」
……
嗯?破門板上、破窗戶上全貼了大紅喜字,看起來蠻喜慶的。大概是夫君謀得了好差使?我在人堆里擠來擠去,在他們身體里隨意穿梭。
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面,撞上了一身大紅新衣的惡婆婆,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堂屋裡,一對紅燭與「天地國親師位」交輝相應,喜氣洋洋。
「寶鼎呈祥香結綵,銀台報喜燭生花!」這不是祝福新婚的對聯?慘了,李府來搶親了!
果然,一陣嗩吶聲、鞭炮聲由遠而近,八抬大轎一側,手執紅絹、鬢插紅花、身著紅衫的老媒婆甩著手絹,肥胖的身體扭秧歌似的扭來,眉里眼裡全堆著笑,擠出來的褶子一層一層疊在一起,夾得死蚊子了。
「哎喲喲,老夫人,恭喜恭喜!」她扭到惡婆婆面前,誇張的打著千。
惡婆婆昂著頭,高傲的笑了笑,遞給媒婆一隻銀錠。
「哎喲喲!這可使不得,李大人是體面的人,給我的禮份量很足,再拿孟老夫人的禮,那怎麼好意思?」媒婆一隻手挽著惡婆婆的胳臂,一隻手把銀錠奪過來,笑咪咪揣進了衣襟里。
惡婆婆冷哼了一聲,望著她不作聲。她尷尬的笑笑,準備轉身。
「嗯?」惡婆婆把這個字的尾音拉得長長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媒婆一看這陣仗,馬上打著哈哈,「哎喲喲,老夫人,你瞧我這記性,」她把手伸進衣襟,摸了好久,才咬著牙把銀錠掏了出來,「來來來,這是我給孟大人隨的賀禮,恭喜恭喜!」
她把銀錠緊攥在手裡,惡婆婆陰森森的說:「多謝!」抓起銀錠搶了回來。
媒婆惱得滿面絳紫,卻又不敢發作,狠狠地咽了口唾液,「老夫人,吉時已到,快請孟大人出來吧!」
「哎,」惡婆婆攔住了她,「進門得要進門禮,李大人沒交代你?」
媒婆一愣,立馬笑了,「老夫人,還有這樣的禮?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既然到了我們銀月村,就得按我們銀月村的規矩,不信,你問問我們村子的人。」惡婆婆理直氣壯的說。
「好好好,行!」媒婆叫來一個家丁,嘀嘀咕咕了一陣。不一會兒,幾個家丁抬了半箱子銀元寶過來,「老夫人,還是快點讓孟大人出來吧!要不然,錯過了時,李大人那邊我們誰也擔待不起啊!」
說真的,穿著大紅新衣的夫君很是帥氣,精神抖擻,一步一步向我走來,讓我產生了錯覺,好像他正是要向我走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站著不動,我倒是要看看,他從我身邊漠然走過的情景。然而,他直接從我身體里穿了過去。
我跟著迎親的隊伍,恍恍惚惚來到了李府。
李府小姐鳳冠霞帔,不顧李夫人的勸阻,在門口張望,看到迎親的轎子來了,高興得扯著李夫人的手臂,「娘親,你看,來了,來了!」
「你看你這孩子!今天你父親的同僚全來了,賓朋滿座,等下你父親該笑話你了!」明明是責備的話,卻被李夫人說得如此寵溺,有這樣的母親真好!
不久,李大人也出來了,大笑道,「柔兒,哪有大姑娘的膽子這麼大的?居然在門口候著新郎官!」
柔兒一跺腳,嬌嗔著說:「爹爹你竟笑話柔兒,這親,我不成了!」說完,一手去抓頭上的鳳冠。
「哎,柔兒,你這是做什麼?爹爹什麼時候笑話你了?我的女兒,自是與旁人的女兒不一樣才好,虎父無犬女嘛!來來來,笑一笑,迎新郎了!」李大人給她整理好鳳冠,牽著她朝花轎走去。
轎夫見了他馬上停下來,媒婆大概還在為了剛才那兩錠銀子的事惱火,身段扭得也不似在孟家好看,滿面委屈,「李大人,轎子停在這裡?」
他側頭看著柔兒,「柔兒,你說停在哪裡好?」
柔兒想都沒想,「那得讓我問過文哥哥,」她笑嘻嘻的要揭轎簾,被媒婆攔住了,「李小姐,這可使不得!新娘自己揭了轎簾,會不吉利的!」
「怎麼不吉利了?」柔兒不太高興。
李大人對媒婆揮揮手,「不會不吉利,有爹爹在,怎麼會不吉利?不過,你迎到了這裡,就在這裡牽他出來,好不好?」
「好!」李小姐脆生生答到,俊俏的小臉神采飛揚。我舉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真的不忍心打下去了!看著他們十指相扣,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羨慕妒忌恨呢,還是該祝福呢?這個痴情的女子,又豈不是我的翻版?
洞房裡,夫君坐在桌前,似乎有些傷感,與柔兒的歡喜形成鮮明的對比,任憑柔兒給他喂菜喂酒。
「小姐,小姐。」奶娘在門外輕喊。
柔兒應了之後,開門出去了。進來時樂呵呵的,「文哥哥,告訴你個好消息!舒家那個小賤人死了,奇怪的是,連屍體都找不到呢!現在舒家上上下下熱鬧得不得了,正到處尋找她的屍首。」
「什麼?岑兒死了?他騙我!他騙我!」他發瘋似的打翻了酒席,被門外衝進來的家丁按住,李大人、李夫人最先趕了過來。
喝退了家丁,李大人把李小姐也哄了出去,抬手給了夫君兩巴掌,低斥道:「我早就猜到你娶柔兒是覬覦李家財大氣粗,我李府不是你想鬧就鬧的地方,如果你想輝煌騰達,仕途通暢,就要當柔兒砧板上的肉,她叫你往東,你絕不能往東南,要不然,今天你就是酒醉身亡。我的女兒哪怕新寡,也不愁嫁,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夫君冷峻的注視他良久,「岳父,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