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周太太能夠認出袁姍的話,那就說明她和死去的周然必定有某種聯繫。


  如果周然的死也和她有關……


  不對啊,她為什麼要殺死這個給予她新生機會的男人呢?


  是周然一手把她帶到袁父的身邊,讓她代替小姍而活的啊!


  究竟是在什麼情況下,袁姍才有可能殺死周然呢?如果葉殊是袁姍,她又會怎麼做呢?


  如果葉殊是袁姍的話,她會覺得周然是個□□——因為他隨時隨地都可能戳穿她是冒牌貨的身份,那麼為了一勞永逸,她就會親手剷除這個炸彈,讓他再也威脅不了她。


  可為什麼是現在呢?

  在這十八年之間,袁姍有無數次可以殺死周然的機會,又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呢?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袁姍本來是不想傷害周然的,是這個男人撞上了槍口,逼她不得不殺他。他們之間肯定有一些貓膩,所以袁姍才在近期被迫採取了極端的手段。


  葉殊還沒走幾步,突然接到了周太太的電話:「喂?」


  周太太的情緒不太穩定,她神情恍惚,語無倫次地說:「我兒子出事了,我,我近期有點事情要辦。我剛才想起來了,照片上的人不是那個女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你在說什麼?周太太?」


  「不是她,不是她……」女人的絮語很快就隨風消逝了,很明顯,電話被她掐斷了。


  所以,是袁姍採取什麼脅迫的行動了嗎?


  這個女人,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葉殊咒罵了一聲該死,再給周太太打電話,發現已經是盲音了。


  袁姍究竟對她的兒子做了什麼?能讓她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反水。


  葉殊覺得事有蹊蹺,尋思一會兒之後,反應過來——兇手在給他們提示的時候,肯定也給了袁姍一份。他和袁姍還有秘密聯繫著,就為了步步緊逼她,迫使她回到他的身邊。所以袁姍才會採取這些行動,亡羊補牢一般以一己之力填補著這些漏洞。


  如果再這樣下去,袁姍肯定會孤注一擲,先跟兇手會面的。畢竟她也不想被揭露秘密,那樣的話,她的人生就毀了。


  怎麼辦?

  葉殊也沒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給袁姍打了個電話。她清了清嗓音,不自在地說:「袁小姐,晚上好。」


  「葉警官?有事嗎?」


  「你周圍沒人吧?借一步說話?」葉殊太了解這個女人了,平日會戴著偽善的假面,只有在不為人知的暗處,才有可能恢復常態。


  「你說吧。」


  「我知道你的事情,所有事情。」


  「我的事情?」


  「你的人生被調換了,你涉及幾次命案,以及你被兇手威脅,正步入深淵。」


  聽了這些,袁姍不但沒有半點焦慮,反而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半晌以後,還聽到那邊用手指擦亮打火機的聲音,應該是女人點了一支煙。


  袁姍長吁一口氣,她的聲音變得和緩,娓娓動聽,「葉警官是最近破不了案子,該寫玄幻小說了嗎?這些超現實的劇情,你覺得適用於我身上?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調換人生,還有命案。我也沒有被任何人威脅,明天就是我結婚的日子了,我希望你能別打擾我。哦,最好能把那個變態跟蹤狂早日緝拿歸案。」


  「你可以暫時相信我,至少我不會傷害你。可你如果冒著寧願被殺害也不想暴露秘密的目的去和兇手交易,這樣肯定會出事,後果不堪設想。至少我能保證你的安危,也算是……」葉殊覺得鼻頭有點酸,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也算是報答你,至少你讓小姍的人生繼續發展到了現在。」


  那邊沉默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久到葉殊幾度以為電話早已被掐斷。


  隔了很久,聽到一聲吱的聲音,是煙蒂在鐵製品中被碾滅所發出的摩擦聲。


  或許是因為她抽過煙的緣故,袁姍的嗓音變得略顯低迷與沙啞,她細聲道:「這就是你所幻想的小說結局嗎?如果我是那個被揭露了秘密的女主角,我大概覺得死都比活著幸福。好了,葉警官,我不和你說了。再不睡,明天早上我的眼睛就會水腫了。我可是要做驚艷全場的女人,哈,開個玩笑。那麼,明天見。」


  電話終於掛斷了,葉殊整個人猶如被抽幹了四肢百骸的骨髓與血液,毫無力氣的癱坐在硬皮車座里。


  她的意思很清楚明白——她不相信警察,寧願去和兇手赴約,也不會和警察合作。因為她懼怕秘密被揭開。


  除非葉殊也能得知所有真相,那麼結果馬上會有轉變:在同為揭露秘密的情況下,投奔兇手,她會死;而選擇警察,她能生。


  必須再加一把勁,她必須再查明白一些東西。


  這是葉殊第一次感覺到為了一條生命,能操這麼多心,能筋疲力盡到這種程度。


  距離天亮還有六個小時,黎明破曉,陽光將驅散今夜所有的陰霾。


  葉殊不抱希望地問:「你們覺得,還能再查些什麼?」


  「過去的軌跡自然重要,但從現在的餘味也能推算出初味。」紀零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什麼意思?」葉殊不太懂。


  秦讓大大咧咧補充:「紀先生的意思是,三歲就能看到老。先去查袁姍近期的情況,就能推出她以前是什麼樣子了,沒準還有點其他線索。」


  葉殊沒想到紀零的話還能讓秦讓來翻譯,頓時無奈了,「你們倆真是絕配。」


  「我討厭他。」紀零當即說。


  「說的好像我喜歡你一樣。」秦讓抱怨一句。


  「他不是送夜宵的嗎?夜宵送完了,不該回去嗎?我們這樣扣住外賣員,徐隊長沒意見嗎?」紀零不怕死地補充。


  「說誰是外賣員?紀先生,你別以為我不打女人!」秦讓冷笑一聲,諷刺他是娘娘腔、小白臉。


  「呵,我真是佩服一個人的語言能貧乏到這種程度,爭辯時居然還能用起這樣淺顯直白的髒話。」


  「哦,看樣子,紀先生從挾家教』頗好,沒說過嗶——?」


  紀零倏忽皺起眉,沉聲說:「你說什麼?」


  「我說嗶——唄。」


  葉殊單手捂臉,深吸一口氣,吼:「夠了!接下來的東西,我一個人去袁姍現任養父母家查!你們都給我回局裡去!」


  「不要。」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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