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6章 回憶的吞噬
怎麼辦？到哪裡去尋找其他三個人？
姜騰逸緩緩坐倒在山神廟門口的石階上，斜跨在肩頭的書包掉在地上，發出「嘩啦」一聲。他好奇地打開書包，發現裡面沒有課本，只塞著一卷竹簡。那竹簡看上去有些年歲了，泛著油潤的黃色，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滿了異形字元。
是了，這是他從自家祠堂里偷出來的古卷，聽說這古卷記載著某種神奇的心法，只要練會了就能召喚鳳凰和百鳥。可惜這份古卷上的文字早在幾百年前就失傳了，誰也不知道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
姜騰逸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確實把它偷出來看過，原來……他此刻是回到了偷古卷的那一天嗎？
事情到處都透著古怪，但他整個人彷彿在夢裡一般，明明知道哪裡不對，卻完全沒有辦法醒來，只能跟著夢中的劇情慣性演下去。
他展開了竹簡，手指一個個滑過那詭異的文字，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白光，依稀間竟然看懂了它在說什麼。
溫暖的力量從身體內部氤氳起來，漸漸匯聚在心口。姜騰逸將雙手放在竹簡上，閉上眼睛默默呼喚，耳邊忽然響起了清脆的鳥鳴，睜開眼，淺紫色的百靈鳥像精靈一樣在他面前盤旋翻飛，最後落在了竹簡上。
「是你啊。」看到自己的伴靈，姜騰逸飄蕩的心神稍稍落定了一點，伸出手指摸了摸小百靈的頭頂。小百靈發出親昵的鳴叫，蹭了蹭他的手指。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姜騰逸將竹簡塞進書包往山下走去。小百靈乖順地伏在他肩頭，輕輕地在他耳邊唱著歌兒。
「你跑到哪裡去了？」父親背著雙手站在家門口，嚴厲地俯視著他，「是不是又去同學家裡玩了？出門也不給大人說一聲！作業做完了嗎？」
姜騰逸仰望著父親，記憶中父親似乎從來沒有這麼高過，或者是因為自己長得太快，早早便超過了他的原因吧，此刻從孩童的角度仰望著他，居然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
「回家！」父親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拖進了家門，輕輕一搡，「洗手吃飯！」
姜騰逸踉蹌了一下，肩頭的書包滑落下來，「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書包里裝了什麼東西？怎麼聽著不像是課本？」父親狐疑地說，搶在他前面拎起了書包。姜騰逸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不妙，想從他手裡把書包搶過來，然而已經晚了。
「這是什麼？」父親一打開書包臉色便變了，厲聲道，「你去祠堂了？誰讓你把古卷偷出來的？」
姜騰逸腦子裡混混沌沌地，直覺大事不好，然而還沒等想出怎麼回答便被父親一把拎到了面前。
「你越來越厲害了啊？！」父親憤怒地指著他鼻子罵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祠堂不可以隨便進，供桌上的東西不可以隨便拿，你怎麼這麼不聽話，總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今天能溜進祠堂偷古卷，下次是不是就敢溜進別人家去偷別的東西了？」
「我沒有……」
「你還頂嘴？！」父親越發憤怒了，將古卷塞進書包，拖著他出了門，「跟我把東西還回去！」
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姜騰逸被父親拖著踉踉蹌蹌穿過半條街，來到了姜家宗祠。巍峨的祖屋在黑暗中彷彿一頭巨獸，張著大嘴想要把他吞進去。他奮力掙扎著，然而人小力微，很快便被父親拖了進去。
「跪下！」父親將他扔在供桌前的蒲團上，小心翼翼地把包里的古卷取出來，打開供桌上的檀木盒子想要放進去，然而下一秒便勃然大怒，從盒子里取出一把短笛扔在他面前，「好啊！你真是越大越聰明了，還曉得放個東西糊弄人！這笛子是我叫你練曲子的，不是讓你拿來淘氣的！」
姜騰逸將那短笛撿了起來，記起是自己五歲的時候父親送的，上面還刻著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曲子是不是壓根就沒有練？」父親戳著他的腦門問，「連家傳的東西都學不好，你還想學鋼琴？想學吉他？做夢吧你，蠢材！」
「我沒有……」
「夠了！」父親不由分說打斷了他，「跪在這裡想想清楚，晚飯不必吃了，今晚也不許回家！」抖了抖手裡的古卷，「以後再叫我看見你碰它，我就揭了你的皮！」
姜騰逸跪坐在濕冷的蒲團上，內心的記憶一點點冒了出來，從小到大這樣的場面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父親總是這樣嚴厲而古板，不管他做錯了什麼總是不問緣由得罰他跪祠堂。他以為隨著年紀的增長自己已經忘記了那種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感覺，此時此刻才發現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看得懂它。」姜騰逸掙扎著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仰望父親，一字一句地道，「你們都看不懂，就要把它藏起來，讓別人也不許看嗎？」
「你說什麼？」父親愕然，頓了一下才怒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看得懂它，我知道怎麼用它來召喚鳳凰，召喚百鳥！」姜騰逸只覺一股熱辣的火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也許一直以來他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冷靜，那麼自持，他的內心一直壓抑地燃燒著，像被灰燼覆蓋的熾熱的木炭，只要烈風吹過便能騰起萬丈火焰！
「你從來都不願意聽我解釋，從來都不願意了解我，只想壓制我，教訓我，讓我像你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標本，一個典範！」姜騰逸沖父親高聲吼道，「我受夠了，我要讓你看看，我懂得你不懂的東西，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在父親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姜騰逸默念起了初絳的名字，小小的百靈鳥從房梁的孔隙中飛了進來，停留在他的食指上，清脆地叫了一聲。
父親啞然失笑：「召喚鳳凰？這就是你的鳳凰嗎？你竟然還學會了撒謊……」
話音未落，一團刺目的白光忽然在半空中爆開，初絳的唳鳴響徹宗祠，百靈鳥化作一團絳紅色的火焰，呼啦啦地燒了起來！
父親目瞪口呆地看著初絳，姜騰逸從他眼中看到了驚訝，甚至看到了恐懼！
前所未有的快感頓時席捲了姜騰逸的心神，擊敗權威的感覺讓他徹底揚眉吐氣，痛快淋漓！
他終於讓父親看見了自己超越常人的力量，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被長輩肆意體罰，呼來喝去的小孩子了！
姜騰逸心中的那團火熊熊燃燒著，而他的伴靈也在這個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世界里燃燒著，越燒越大，越燒越猛，漸漸吞噬了供桌，吞噬了父親，吞噬了整個姜氏宗祠！
也吞噬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