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博弈
第八十章博弈
梁裴洲蹲下身子,彎腰將它捧在手裡,轉身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整個人緊張的繃住,眼睛獃獃的望著梁裴洲,「你要做什麼?」
他望著我微微一笑,「別怕,我把它們拿了你的,加倍要了回來。」
雙眼再次被他遮擋,我只感覺有一個濕濕滑滑的東西落在了我的腹腔里,我腦子瞬間一炸,想到剛才那些噁心的蟲子,現在在我肚子里?
我的天,好噁心,我不要!
梁裴洲低頭吻了吻我的耳垂,「不要怕,它不會傷害你。」
說來也奇怪,除了剛開始那一瞬間冰涼濕滑的觸感之後,我的身體竟然逐漸溫暖起來,後來我才知道,那時的溫暖並不是溫度帶來的暖意,而是白骨生肉,如同穿衣般帶來的安全感。
也就是說,梁裴洲給那些東西下了蟲蠱,然後用最大的蠱王給我重生血肉?
梁裴洲抱起我,一步步踩過血跡未乾的地面,一步步堅實走過,我在他懷裡攬著他的脖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笑了笑,「他是不是來找過你?我是主魂,是他覺察到了危險,我恰巧感應到了,」頓了頓,他突然俯下身用額頭蹭了蹭我的臉頰,「雖然遲了點,但萬幸趕上了。」
我心中一暖,但同時遲疑的看著周圍,「這個地方好陌生。」
他抿了抿唇,捏了個訣,金蝶就從身後飛出,在前方帶路。
「這不是現實世界。」
「啊?」
他看著我,「你根本就沒出過客房。」
突然我聽見嘎達一聲開門聲,有微弱的暖色燈光亮起,我才發現,我竟然是在客房的門外!
也就是說,我當時出了門就已經進入幻境了?
玉蟬蠱的香氣給我招來的妖邪之物,從而為我構建的真實幻境,只要我在幻境中死去,而我的現實肉身,也隨之消亡。
我不經膽寒,自從麻陽過小樹林那一次,我已經很久沒有遇上這樣的事。
而梁裴洲的臉色卻並不輕鬆,「剛才在幻境里,你被吞噬的其實不是肉身,而是你的魂魄,不過我已經幫你補上了,應該不會有事。」他愛憐的看向我的腹部,「都怪我……」
我按住他的嘴唇,「我不怪你。」
他皺眉,「隨著孩子逐漸長大成型,你遭遇幻境的幾率會越來越大,我真的擔心……」
我咬唇,「不會有事的……以前風和……不是照樣生下了……」孩子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知道那是他心口上的一道疤,一旦揭開,就會血流不止。
他嘆息,「風和在世的時候有白虎星相守,白虎鎮西,主殺戮,普通邪物根本不敢靠近,況且現在的你既不會養蠱,也不會放蠱,和那時候的謝風和怎麼能一樣。」
我愣住,「白虎……?」
等等,這麼熟悉的感覺,出水棺甬道的時候,我好像確實夢見過一個騎著白虎的女孩,而甬道里的那個吃人的「怪物」,難道說……白虎?
它當時銜到我嘴邊的「肉」,會不會以為我死了,想要救我?
說話間,已經進了房間,但當我看清房間坐著的人時,我再次左右為難。
梁裴洲,怎麼會和顧景榮遇上……
顧景榮的表情並不好,我清楚的看見他的指骨關節因為很用力的握著手杖,而青筋暴起,微微發紅。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我,「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我眨巴了下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這隻胎蠱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從今天開始,你不許離開我一步,尤其不能單獨行動,以後我會讓劉巧和秦思一起陪著你,她們倆都是和你八字相補的陽命女,一般邪物不敢來找你。」
「哼……」梁裴洲忽然在我身後冷笑了一聲,只這一聲,顧景榮也愣住了。
整個房間頓時低氣壓起來……
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誰?」
我一驚,梁裴洲不顯性,顧景榮竟然都看不見他?
顧景榮的眉頭猛然蹙起,不過片刻功夫,他再次舒展眉頭,「你竟然能從水棺里出來,我也是小看了你。」
梁裴洲回以冷笑,「陰靈鬼鎖我都能解得開,更何況一個鬼偶的屍身咒,顧景榮,多年未見,你還是如此輕敵。」
顧景榮嗤笑一聲,「世道是變了,我苟延殘喘這世間數千年,最後竟還是被一個死人佔了鮮。」他看著我曖昧不明的笑了一下,然後對著梁裴洲聲音的方向,說道:「現身吧,老朋友了,也是時候見見面了。」
梁裴洲意料之外的沒有拒絕,而是答了一個「好」字。
偌大的客房,緊閉的窗帘,昏黃的光線,兩個有著截然不同的美的男人相對而立,周遭萬物訝然失色。
「一個以蠱復活的傀儡人,在失去玉蟬蠱之後,竟然還能一直活著,並且將肉身維持的這樣好,這簡直是一個奇迹。」
顧景榮聞言苦笑,「是嗎?奇迹的背後又是什麼呢?是孤單。」
「當年的事,風和沒有一絲對不起你,相反,她為了你凡事都已經做到了極致,你不該恨她,現在,更不該這樣對她。不公平。」
「不公平?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從一個疆場廝殺,手握紅纓槍的將軍變成一個偏之一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個廢人!」
「可她最後還是救了你。」
顧景榮笑得蒼涼,「那我該感謝她嗎?把一個生不如死的人救活,這是救嗎?不,這是報復。她,是恨我。」
梁裴洲抿了抿唇,沒說話。
顧景榮忽然笑了起來,意味頗深的看著梁裴洲,「說到底,最該恨她的人,似乎應該是你?」
我心中瞬間漏跳一拍,梁裴洲側臉柔柔的看了我一眼,繼而扭頭對顧景榮說,「我想恨,卻始終恨不起來。她是一個熱情的姑娘,愛上任何一個男人都是她的自由,她答應嫁給我,已經是她最大的妥協。」
顧景榮再笑,「可是她逃婚了。」
梁裴洲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在我心中,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