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懿(四)
成懿竟然在房中睡著了,他和傅清年的肉體也契合得太好了。
我撤了結界,把他搖醒,告訴他傅小六的二哥回來了,是個頂厲害的道士,要抓他的現行。他一臉狐疑地看著我,道:「你是想誑我和你結契吧?」
我坐下來喝了一口水,「不信你就出去試試。」
成懿慫了。在我身旁坐下。
我瞄了他一眼,「這契約,早結晚結都是個結,你自己也答應了的,怎麼,想反悔?」
成懿嘟嘟囔囔的:「也不是想反悔,就是想能過幾天自由日子,就過幾天。我還想上街吃酥油麻果呢……還有葯山寺的清泉……玄武湖賞花,覆舟山泡溫泉,紫金山的霧海……」
「得得得,閉嘴吧你。」這小子死了一百年,還是個皇帝的做派。我道:「你到底現在結不結,要是不結,明天你一見那小子就是見光死——」
「哎……」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結吧,還能咋的。」
我來勁了,道:「那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嘿?!你這臭丫頭——」
「你結不結?」
「……你先說什麼條件。」
我忽然倍感驕傲。我師父要是知道我收了個鬼仙,應該會很高興我長本事了吧。我翹起腿來,靠在椅子上,得意洋洋道:「你呢,不準再自稱朕,我聽了彆扭。也不準再自稱老子,』老子』是我這個老子才能說的,懂嗎?」
成懿癟著個嘴,小聲罵我。可因為傅清年真是長得太清秀了,他的這種行為完全無法讓我生氣。我捏捏傅清年的臉蛋兒,道:「小弟弟,要是準備好了,咱們這就來吧!你說,怎麼做?」
成懿滿臉憤恨地躲開我,狠狠道:「你要再這樣,咱倆這契約沒法結了!士可殺不可辱!老子——」他吞了口氣,「——我——好歹是修了百八十年的鬼仙,你折辱老子——我——我受不了這氣!開張說好的,咱倆是合作!合作!你好好算算,老子——我!哎!這話說得真是費勁!我可是比你大幾十歲,做你曾祖都綽綽有餘了,你要這樣玩,咱倆趁早一拍兩散!」
他抱著雙臂,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來是真生氣了。
真是氣量狹小,開開玩笑么,氣成這樣。把傅清年一張清秀的小臉氣得通紅。我只好服了軟,湊上前去道:「那不欺負你了,你說吧,怎麼做?」
他砸吧砸吧嘴,睨我一眼,裝作漫不經心道,「結個血契都不會,還敢在老子——我——面前充大爺!哼!——取你的法器來。」
哼。我從懷裡取出觀花杖,交給他。他瞥了一眼,啐道,「一根破棍子?」
「咋?不行?」我白他一眼。
他搖頭晃腦地站起身來,接過觀花杖,不知使了什麼術法,從觀花杖中取出一縷造物之精魂,使喚我,「取你氣血之穴的血來」。
我取出右耳垂之子血一縷來,交予他。他一邊叨叨「你這穴長的地方還真怪」一邊將兩股精血相合,融成一股血煙模樣,「手」。
我伸出手。那股血煙一遇我的血肉便盤旋上來,成懿又念動咒法,血煙升騰成一種奇怪的符咒模樣,泛著紅光。那符咒很古老,看那行咒走勢線條,現今大概都沒有修道修仙之人用了。
成懿道:「跟我念。今以我子陽之血,法器之魂。」
「今以我子陽之血,法器之魂。」
「與爾落伽印,結血契。」
「與爾落伽印,結血契。」
「以共陰陽途,以享鬼仙道。」
「以共陰陽途,以享鬼仙道。」
「此約二十年。」
「此約二十年。」
「破約為祭。」
「破約為祭。」
「結——」
「結——」
那股光煙直衝傅清年而去,卻繞開他的肉體,直搗向成懿的鬼心命門,然後遊走他的周身,最後在他的手心處,落下一枚血印,那印似梅花一般,閃閃發光。
「成了。」成懿撇了撇嘴,頗為不樂意的樣子。
我仔細一看,傅清年肉身的手心處,也落下了這枚印子。
見我盯著瞧,他解釋道:「這就是與生人結印的標記了,不管我今後附在何處,你都能憑藉這枚印記找到我。」說著低聲嘀咕,「看你這品位,這印真是醜死了——」
我白他一眼,「那你得小心,傅清年手上沒有這樣的胎記,你若讓他兩個哥哥看見了,勢必起疑心」。
他也白我一眼,「用你說,老子——我——自然知道。」
好了,也算了了一樁事。我也累了,便準備回房休息。剛走到門口,一推門,便看見傅小六端著一碗參湯進來,想必是來看傅清年的。
我一時傻了,剛準備躺床上的成懿也傻了。
傅小六一臉驚訝地望著我,道:「小觀花?你怎麼在這兒?」他越過我看到已經坐起身的成懿,欣喜道,「小九,你醒了?!」然後沖了過去,邊放下參湯,邊查看傅清年是否安好。
我急忙湊上前去,解釋道:「我……我怕小九有什麼反覆,所以過來看看——」
傅小六握著傅清年的手,高興地點點頭,對我道:「謝謝你小觀花。小九看上去好多了——」
成懿一臉嫌棄,想要將手從傅小六手中抽出來,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沒過一會兒,傅小六的二哥也來了。成懿一臉求救地望著我,哦對,他不認識這是誰。我故意大聲道:「傅小六,你二哥來了!」
成懿心領神會,叫了一聲「二哥」。
小道士腳步頓了頓,路過我時看了我一眼,坐到傅清年身旁,替他把脈探看了一下,道:「小九身體無礙了。」說著抬手摸了摸傅清年的頭,「小九真是好記性,二哥上回見你時你才5歲,竟然還認得出二哥來——」說著抬頭望向了我,眼神里一抹寒光。
我被他看得後背一緊,這個老奸巨猾的小道士,是看出什麼端倪來了?不,應該沒有。否則借著把脈,他就會把成懿逼出體外。我與成懿結了契,能掩蓋它身上的鬼氣。這傅老二就算有所懷疑,也不敢貿然動手,傷了傅清年。
成懿落在這兩兄弟手中,又是摸頭又是摸手,渾身不自在,可我也無能為力。我沖他聳聳肩,打了個哈欠,回房睡覺,留「兄弟」三人團聚。成懿啊成懿,能不能過關,就看你自己的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