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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重生(五)

  喜娘、下人們都散了,眼看著我就該看到些不該看的東西了,忽然闖進來一隊蒙面人,和新郎官打殺起來,那新郎官也太不經打,三兩下就被捅死了,然後新娘子也被捅死了。血染滿了喜床。

  我在一旁看著,倒沒什麼,可不知為何,心裡竟有些悲痛。

  正悲痛著,忽然聽見了咋咋呼呼的聲音叫喚我:小觀花!

  是成懿。

  我用力地睜開眼,正是成懿那張破臉。我將他推開,小桃花又湊了上來,我又將她推開。

  看來他倆都沒什麼大礙。

  我道:「這輪轉牆沒吃了你們?」

  成懿道:「就是前幾世走了一遭,就下來了。那妖精下來得更快,因為它連前世都沒有,哈哈哈!」

  「你說誰是妖精?!我叫玄都!」

  又吵上了。

  成懿推開小桃花,湊到我身旁,問:「你看到什麼了?你剛都流哈喇子了。」

  我迅速地擦乾嘴角,「什麼都沒看見!」

  「哦?」成懿不信。

  那水族老東西忽然笑著道:「姑娘捅了地上這位公子的命燈,看到的自然是這位公子的前世。」他指了指地上躺著還未清醒的傅老二。

  我看到的是傅老二的前世?怎麼可能呢……他前世里有我?

  我道:「你先人仿的這個輪轉牆,畢竟是個水貨,我看不準。」

  成懿道:「那你到底看到什麼了?」

  莫寧護主,見我氣血上涌,忽然衝出來,把成懿趕到一旁。

  那老者道:「這位公子還需一段時間才能轉醒,不如去家裡坐坐?」

  家裡?我環視四周:「陰司還有家裡之說?」

  老者笑道:「先人初建的時候是沒有的。後來我慢慢再修整的。請吧。」

  我們跟著在他身後,輪轉牆倏忽變為透明,我們穿牆而過,竟像來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老者道:「你們今日運氣好,村裡有喜宴。」

  我們到了辦喜事那戶人家,我一下就認出來,那新郎官不是方才在外面接著ming hun 新娘的那個嗎?!那——那這新娘——就是ming hun新娘?

  村裡人似乎都很尊重這位老者,所有人都上來與他行禮,很尊敬地稱呼他,至於叫他什麼,我聽不懂。看來這水族,確實是不通外界語言文書,自有一套語法。而他微微頷首,聊表回應,看來在村裡地位確實頗高。村裡人見了我們甚感奇怪,像看怪物一般,但見我們跟著他進來,也不敢多說什麼。

  我們挑了一桌靠里的席坐下,傅老二被安置到一間小屋內。

  「他們都叫你什麼?」我問那老者,「為什麼你會說中原話,他們好像都不會?」

  老者給我倒了一碗酒,道:「我是這村子里,唯一一個接觸過先人的活人,水族一脈的文化、道法,都由我傳承,編纂水書,也是我的責任,所以他們都叫我一聲水書先生。水族人與外人不同,語言、文字、思想,都大相徑庭,除了族中長輩,很少有人修習外面的東西。所以你們說什麼他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你們也聽不懂。」

  我喝了酒,又指了指那對新人,問道:「這ming hun新娘,是怎麼回事?」

  老者嘆口氣,道:「水族繁殖,有一定律,只誕男嗣。所以需從外界借女。從前生在陽間時,我族就靠聘外女而綿延子嗣。全族獻祭后,只好放出風聲,讓山下村民,送來未婚身死的女子,通ming hun,以繼香火。」

  「人都死了,還繼香火……?」我道。

  老者擺擺手:「水族人並非亡人。只是魂靈暫寄居陰地。等到能駕馭天門盞之匙的人出現,我們的使命就完成了,便能重返陽間。」

  還有這種事?

  成懿道:「老頭兒,你怕是被人忽悠了吧,老子活了一百年,沒聽過這樣荒唐的事。」

  我白了成懿一眼。沒禮貌。

  那老者笑而不語。像是在嘲笑成懿無知。

  我仍有一事不明,「那這村子里,也不是年年都能有許多未婚身死的女孩子的,萬一人數太少,你這……」

  水書先生望著新人夫婦紅了臉:「嗯……有時候是挺難的……小夥子們搶姑娘的時候很多……所以族裡子嗣並不旺盛……」

  看來這水書先生要管的事情還挺多,除了管文化,還要管生育。

  水書先生忽然問我:「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怎麼進來的?」

  我道:「我沒有名字,因為干觀花婆這行,所以大家都叫我小觀花。至於怎麼進來的……挺複雜的,總之就是進來了。」

  「沒有名字……」水書先生喃喃,「難怪輪轉牆困不住你……」他又問我,「你可知道槐嬰?」

  「槐嬰?」我搖搖頭,第一次聽說。成懿也搖搖頭。

  水書先生道:「先人曾留下預警,說是等來救贖水族的,必將是槐嬰。槐嬰食陰而生,入水族陰地可如入無人之地……」

  我尷尬地笑笑:「老先生,那你可能找錯人了。我進你這地方可是拼了老命了,可不是如入無人之地。現在怎麼出去還不知道呢,更別提救你全族了。」

  那水書先生還是不死心,撇開成懿和玄都,拉著我進了一間屋子,屋子裡全是書。我隨手打開一本來看,一個字都不認識,天書。

  水書先生端著燈台,一個書架一個書架地翻找,也不知道在找什麼。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一本書來,在油燈下攤開來,指著上面的天字念給我聽:「槐嬰者,誕於極陰之年陰曆九月初九寅時,食陰而生,年景逢荒,餓殍遍地,此嬰一出,血月映天,地門洞開,百鬼出行,食人精血。此嬰生,則天地萬物生人必遭天道錘擺,不得善生……」

  旁的我是都聽不明白,可這九月初九寅時,血月映天,地門洞開,分明是我師父反覆說與我聽過的,為數不多的,與我相關的身世。

  這是怎麼回事?巧合?或者,我是什麼……槐嬰?

  我擺擺頭,不可能,我哪有那本事,還救人全族呢。我道:「老先生,你別說了,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是用了地佛果凝成陰陽橋才能進來的,靠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不是你要找的什麼槐嬰……也救不了你們全族……」

  老頭搖搖頭,「不會有錯……不會有錯……今日,乃十三月之末,天地不通,陰陽相斥,所以在祭台,你能入陣。錯一分一毫,都不可能。地佛果……地佛果……陰陽橋……我在哪本書上看到過……是哪本呢……啊!對了!我想起來了!若非槐嬰,你怎麼可能催動地佛果幻化成陰陽橋呢?這地佛果若是普通人都能將其催化為陰陽橋,那這陰陽兩界,豈不打通了道路,那天地理法焉有存之?」

  這我就更有反駁理由了。我道:「老先生,我有位朋友,名喚任紛紛,陰陽棋派人,這地佛果,實則是他的東西,這陰陽橋,也是他教我打開的。照你這麼說,我這位朋友,也是槐嬰?你等了槐嬰一百年,那他應該是個稀罕玩意兒,總不該槐嬰滿地走吧?」

  「……」水書先生一時陷入了沉默,小小的身子坐在大藤椅里。

  愣了會兒神,水書先生又發作了,開始瘋狂找書。

  我只好把他留在書房裡,自己出來吃酒席。

  成懿和玄都一人各佔了大半桌,誰都不讓誰,成懿好不容易逮著了能吃的機會,是六親不認,眼看著又要和玄都吵起來,我只好將他倆分開,揀了一盤菜,倒了一壺米酒給玄都,讓她拿到房間里去,等著傅老二醒了,好讓他吃。

  玄都一邊護食一邊道:「恩人你說什麼呢!傅二哥早就醒了,方才就站在你門口,你沒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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