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只跪蒼天跪娘親
深夜裡,我偷偷約喬秀來到她最喜歡的那棵桃樹下。
我想問問她,是否真心想嫁給那個瘸子。
看著喬秀哭得紅腫的雙眼,我再次懊惱自己的無能。
猶豫再三,我搭著喬秀消瘦的肩膀,凝視著她的眼睛問,喬秀,要不咱倆私奔吧?
喬秀嚇得臉都白了,怎麼都不肯同意。
她怕她走了,田家就會來索銀。
而他那個嗜酒爛賭的阿爹,早就將銀子花掉大半了。
我倆正一籌莫展時,一位倜儻的小哥從桃樹後面走了出來,拍著手道這有何難。
他說他是有求必應的桃仙,聽到我們遇上了難處,就動了惻隱之心,特意現身搭救我們的。
我們依著他的吩咐,當花轎經過桃樹下時,喬秀硬是下來歇了下腳。
然後,不知道桃仙使得什麼法子,我就看到憑空出現了另一個喬秀。
這個喬秀毫不猶豫地鑽進轎子遠去了,而真正的喬秀,就那麼光明正大的站在桃樹旁,那些人卻視而不見。
等他們離去,我和喬秀喜極而泣,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逃了出來。
我倆趕緊尋了個地方,尋思著等風聲過了就去別的地方隱居。
沒想到,竟然還是被抓到了。
既然被抓了,我也認了。
沒什麼好辯解的,從頭到尾,這些事,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真的跟喬秀無關!」
林郎一口氣說到這,這才稍停頓了會兒。
他原本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腳夫,做不出那些奸詐耍滑的事來。
這些事像塊大石頭似得壓在他心裡,害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
現在全部吐露個乾淨,頓時覺得渾身輕鬆,整個人都跟著放鬆了不少。
「所以,那些去桃樹下焚香求桃仙的女子,都是你倆煽動去的?」李默問了句。
「不是。」林郎搖搖頭,「喬秀在樹下祭拜桃仙時,被那兩位姑娘給看了去。她便遮掩地說是拜桃仙問姻緣,誰知道這話竟然被傳了出去,還越傳越離譜。說什麼子夜焚香,桃仙就會出現指點姻緣。後來聽說那兩位姑娘失蹤了,喬秀就很自責,說自己誆騙了人家。」
李默這下總算弄明白了。就說嘛,好好的花轎里,新娘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
感情都是那位自稱桃仙,最後卻丟了真身、變成綠芽的桃妖搞的鬼。
沒想到這妖怪心眼還挺不錯,可惜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估計是被林郎和喬秀這小兩口,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給刺激到了,就跟著也想尋個如花美眷什麼的。
這尋個媳婦兒成家立業生娃娃什麼的,原本就是應該的。
可錯就錯在,身為一枚初化成人形的妖怪,它就不該生出妄圖跟人類結親的心思。
先撇開非我族類、其心必誅這條不提,就那些討不著媳婦兒的滿街光棍,就絕對不會答應!
比如他!
肥水豈能流入外人田呢!
所以,腦子真是個好東西,希望這哥們兒在以後的修行路上,千萬別忘了多長長腦子。
這些念頭猶如b站那些彈幕般,接連個兒的往外蹦,害得李默都忘了眼前還站著個人。
林郎白著臉看著陷入沉思中的李默,拱手求饒道,「差爺,求求你。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求你千萬別把喬秀給送回去啊!小的,小的在這兒給你叩頭了。」
說著,林郎就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咣咣咣」磕起頭來。
實在人辦事從來不摻假,林郎連磕了三下,額頭就被磕出斑斑血跡來。
李默被林郎突然的叩頭給磕傻了眼,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林郎額頭那磕掉了很大一塊皮,往外滲出絲絲血跡。
「使不得,使不得!」李默竄天猴般從椅子上跳起,趕緊將跪在地上的林郎一把拽了起來,「好好的大老爺們,怎麼能說跪就跪呢!那句話怎麼說來的?恩,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蒼天跪娘親。以後可不能動不動就下跪叩頭啊!」
很顯然,李默的這番話林郎並沒有聽進去。他拽著李默的胳膊,連聲乞求:「差老爺,求求你行行好,千萬別送喬秀回家啊!」
林郎並不怕自個兒被官差鎖去下獄,他只怕那些官差送喬秀回家。
一旦回了家,喬秀的阿爹肯定還是要把她送去田家成親的。
喬秀的笑容是那麼的明媚,怎麼能去伺候一個半癱的傻子呢!
李默豈會不明白林郎的擔心,他拍了下林郎的肩,「今兒就當我沒來過,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大丈夫行事頂天立地,出言無悔。記得趕緊攢夠銀子,早些把那些個聘禮給還了。」
說完,李默就一推門走了出去。
屋內的林郎愣了半天,直到站的雙腿發麻才反應過來。
剛才那位,真的是官差嗎?
怎麼沒有把他給鎖起來?
還放他們走?
天吶!
他剛才話里的意思,是要放他們離開這裡?
林郎生怕自己在做夢,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疼!
真不是在做夢!
這下林郎終於相信了,欣喜若狂地跑到軟榻前,哽咽地握著尚在昏迷中的喬秀的手道,「喬秀,這下咱們有活路了!」
*
私奔在古代是大罪,官府一般不怎麼過問這些,最多訓斥杖責而已。
真正可怕的,是氏族宗祠們動用的私刑。
男方會被宗祠除名,土地充公,將人綁在門板上用族棍擊打。
命硬的,還能落個傷殘討個活命;命薄的,當場就被打死了。
而女方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統統都是沉潭浸豬籠,從未有過活口。
身為一名衙差,撞見了這對明為失蹤實則私奔的小夫妻,那是一定要將他們給鎖進衙門裡的。
若不然,就是玩忽職守,私縱嫌犯。
可作為打新世紀穿越而來的李默表示,關他屁事!
不要說他矯情,反正讓他黑著臉硬是棒打鴛鴦,拆散人家小情侶;再親手把那麼嬌滴滴的大姑娘,送給一個半癱的憨傻貨,他是怎樣都做不出來的。
因此,李默索性跟隨自己的本心任性了一把,當做啥都沒看見地離開了。
他踩著木梯下了樓,走到這尊身軀原先正主租住的那間小屋前,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