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紅塵道場6
秦延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的手機響了。
他側身越過溫茗,走到邊上,接起了電話。
「有入住記錄,但房間里沒有人,應該已經走了,你再查一下。」他說。
溫茗看著他收起手機,回味著他剛才說的話,猛然間回過神來:「你不是來找我的啊?」
秦延不理她,他低頭看著手機上的信息,準備走。
「喂喂喂!」溫茗趕緊追過去,張開雙臂,攔在了秦延的前頭。
秦延被她攔停了,上下打量她一眼。
她剛睡醒,頭髮亂糟糟的,外套也還沒來得及穿好,鬆鬆垮垮地披在肩膀上,好像隨時會掉的樣子。
不過,即使這樣不修邊幅,也不影響她的好看。
「來都來了,我們把話說說清楚你再走。」
秦延繞過她的手,淡漠地道:「我再說一遍,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溫茗強忍著心頭湧上來的酸澀感,繼續攔著他:「沒什麼好說的,那也得把錢還給你。」
「那是給你開fang的錢。」
「開fang不需要那麼多錢。」
「那就當做是給你的補償了。」他看著她,學著她剛才一字一頓的口氣:「你不是一點都不爽嗎?」
「好,這個錢我收下了,但是,還有其他的錢我得還給你。」
秦延無聲地眯了下眼,有點不解。
「五萬零三百六十。」
溫茗看著秦延的眼睛,報出一串數字。
有那麼一剎那,光陰流轉,往事重現,一切都好像回到了當初,回到了他離開的那一天。
秦延轉開了臉。
但儘管如此,溫茗還是看到了他眼神里無意間流露出的一絲情緒。這絲情緒就像是一個突破口,讓她看到了希望。
「五萬零三百六十。」她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沒關係,我可以給你解釋。」
「不需要。」
秦延說罷,再次邁步欲走,溫茗一時慌亂,想攔住他,又沒有好的辦法,情急之下,揚手將他抱了個滿懷。
馨淡的清香躥進秦延的鼻腔,緊接著,他被柔軟禁錮,無法動彈。久違的悸動,讓秦延的心在胸腔里瘋狂。
他該把她推開的,但是,他一動都沒有動。
「五萬是兩年前你給我奶奶留下的治療費,三百六十是你為我裝上防盜窗的錢。」她的聲音柔柔的,又帶著某種力量,似曾熟悉:「既然你不想再和我有瓜葛,甚至不想再記得我,那麼,我們就斷得徹底一點,我說過,我溫茗,不喜歡欠別人。」
他不知道,虧欠也是一種銘記、一種糾纏。
秦延還沒說話,隔壁房間的房門再一次打開了,剛才的男人探出頭來,滿臉的嫌棄與憤怒:「我說,你們小情侶有什麼不能回房聊?站在走廊叨逼叨叨逼叨,吵死了!」
話音落,又補了一句:「什麼破酒店,隔音這麼差!」
溫茗眼見有人,趕忙鬆開了秦延,退到邊上。
秦延清清喉嚨,又對那人說句:「抱歉。」
那人似乎還想抱怨什麼,秦延沒給人機會,他抓起溫茗的胳膊,一下就將她拉進了房間里。 ——
「嘭」的一聲,秦延順手關上了門。
走廊里安靜了幾秒,很快,外面也傳來了關門聲。
秦延站在門后,豎耳聽著什麼。
溫茗有點捉摸不透秦延是什麼意思,但不管怎麼樣,他進來了,這正合她意。溫茗隨手甩下自己肩膀上的外套,朝著秦延走過去。
「既然進來了,那就……」
她欲言又止,手開始不安分地剝他的外套。
秦延的黑色夾克很快就被溫茗扯開了拉鏈。
「住手!」秦延將溫茗的雙手反握住,「你別誤會,我進你房間只是想確認點事情。」
「你也別誤會,我脫你衣服也只是想確認點事情。」
「……」
屋裡空調沒關,暖氣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兩人看著彼此,以奇怪的姿勢僵持著,曖昧隨著暖氣升溫。
「別鬧!」秦延鬆開了溫茗的手,順勢把她推開。
「我沒鬧。」溫茗抽了下鼻子,「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那個紋身,現在,那是你身上唯一屬於我的東西。」
秦延沉默著不回應。
剛剛熱騰騰的氣氛,瞬間又冷了回去。
溫茗翻了個白眼,她指了指床邊的沙發,說:「算了不逗你了,沒勁。你自己隨便坐吧。」
她說著,往洗手間里走。她還沒洗漱呢,總不能一直這樣蓬頭垢面地對著他吧,就算他冷冰冰的比從前更不解風情,但好歹也是她喜歡的人,是她現在依然喜歡的人。
秦延在屋裡繞了一圈,緊接著,徑直走到了洗手間的門口。
溫茗正刷牙,一扭頭看到秦延跟了過來,差點把嘴裡的泡沫給咽了進去。
「你幹什麼?」
「我問你件事。」
「什麼事?」
「你昨晚一直都在房間里嗎?」
溫茗一邊漱口一邊點頭。
「那麼,你有沒有聽到對面房間的動靜?」
「什麼動靜?」
「我在問你。」
「我怎麼可能知道對面有沒有動靜?」
「這酒店隔音不好。」
「就算隔音不好,我也不可能時刻注意外面的聲音吧。我等的是你,又不是別人。」她振振有詞。
就在這時,秦延的手機又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拿著手機走到了窗邊。
溫茗開始低頭洗臉,水流隔斷了他的聲音,她並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等到她再次抬頭的時候,秦延朝她走了過來。
「我再問一遍,你昨晚到底有沒有聽到動靜?」
「沒有。」
秦延眸色一暗,點點頭,信了。
信了,就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了。
溫茗看出他的意圖,顧不上擦一擦臉上的水,趕緊從洗手間里跑出來。
「你拉我進屋,就是為了問這事?」
「不然你以為?」
溫茗垂了下眸,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寫滿了失望。
秦延看也不看她,徑直走到了門口,開門的時候,他的手在門把上遲疑了幾秒,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想了想,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喂!」溫茗不情不願地開口,「我聽到動靜了,昨晚。」 ——
溫茗喝下碗里的最後一口辣湯,一抬頭,對上秦延的目光。
他正敞著腿四平八穩地坐在對面的長凳上,看著她。
小店裡很熱鬧,他們兩個坐在最角落裡,但卻最惹眼。
「吃飽了嗎?」秦延問。
「吃飽了。」溫茗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現在可以說了?」
「你不吃點嗎?」她答非所問,又自問自答:「也是,你吃不了辣。」
秦延站起來,先去結了賬。
兩人肩並著肩走出小店。
據說昨天夜裡並未下雪,但是,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雪白。
溫茗一走進冷風裡,就把外套上的帽子掀了起來,她搓著手,不停地朝手心裡哈氣:「你不冷嗎?」
她掃了秦延一眼。
路上往來的行人都穿得很厚,可秦延的夾克卻很薄,雖然很帥很有型,但看起來一點都不保暖。
要風度不要溫度,比霍一北還臭美。
溫茗忍不住想要管管他。
「說吧。」秦延等不了了。
「說什麼?」
「昨晚。」
溫茗撇了撇嘴,「就這麼著急么?是不是我一說出來,你就走了?」
秦延沒否認。
「我忽然不想說了。」她把手伸進衣兜里,隔著帽子,笨拙地轉頭看著他,笑道:「只要我對你還有價值,你就會一直跟著我,對吧?」
秦延蹙起了眉。
這事拖不得,如果拖久了,興許就是一條人命。可是,他又不能這麼告訴溫茗。
「說,只要你說出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做什麼都可以?真的?」溫茗的眸間閃過一絲狡黠,「你可得為你說過的話負責任。」
秦延知道,若真點了頭,她提的要求肯定不會簡單,就算簡單,對他來說也一定很難辦,可是,他暫時沒有其他路子。
「真的。」
「好。」溫茗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拇指,「拉鉤。」
秦延:「……」
「快啊。」她催促。
秦延左右看了看,這會兒正好沒什麼人,他伸出小拇指,快速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正要收回來,卻被她一把給勾住了。
兩個人的手都很冷,相觸的那一小塊皮膚卻在發燙。
「我昨天晚上看到……」她湊到他的耳邊,呵氣如蘭:「看到對面房間里走出一對小情侶,他們要去……」
「情侶?」他忍不住打斷。
「對啊,情侶。」
秦延的臉色登時就變難看了。
情侶?怎麼可能是情侶?他要找的是木強,而且,前台登記的本子上寫得清清楚楚的,木強入住的明明是個單人房。
秦延抽回了手指,神色嚴肅而冷冽。
「怎麼了?」溫茗不解,「我還沒說完呢。」
「如果你想開玩笑,抱歉我沒時間奉陪。」他說完,轉身奔向馬路對面。
他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
溫茗愣住了,好半晌才記得出聲:「喂!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她喊得很大聲,可這次,他是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溫茗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有點焦躁有點委屈,她話還沒說完呢,他憑什麼認為她是在騙他?她看起來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