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北蜷在地上,感覺自己的腦袋裡有一片蚊蟻縈繞的振翅聲,他所有細胞都被煩躁和疼痛佔領,他需要一個解脫。
「堅持住!」溫茗撫著霍一北的後背,有點不知所措。
她無法緩解他的痛苦,也知道,這樣的痛苦只能靠他自己挺過去。
這時,房間的門開了。
光頭男和那個女人走了進來。
霍一北聞聲,昂頭看了兩人一眼,他忽然猛地一把將溫茗推開,朝著光頭男爬過去,一把抱住了光頭男的腿。
「給我!」霍一北一邊抽搐一邊乞求,「求你給我打一針,求你了。我什麼都給你,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求你,給我一針!」
「想要一針,等你朋友拿錢來再說。我可不能白供你吃白供你喝,最後卻做賠本生意。」
「求你,我好難受,我要死了!求你!」
溫茗伏在地上,她有點失望地看向霍一北。
此時的霍一北滿額頭的細汗,脖子里的青筋一梗一梗地凸著,他蹭著光頭的褲腿,極盡所能的討好哀求,眼睛里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驕傲與神采,他是個被毒品操控的傀儡,他失去了靈魂。
正當屋裡的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呼叫聲。
「著火啦!著火啦!倉庫著火啦!」
光頭男神色一凜。
「哪裡著火了?」他皺著眉頭問。
「聽不清,好像是倉庫。」
「什麼,倉庫?」
光頭男一腳把霍一北踢開,快步往門外走,女人緊跟著他出去,草草鎖上了門。
「別走!別走!給我一針……」霍一北爬到門邊,苦苦捶打著門板。
「霍一北。」溫茗過去扶他,「你別這樣,你忍一忍,忍一忍。」
「我忍不了!我忍不了!」霍一北朝著溫茗撲過來,一把掐住了溫茗的脖子,「給我,給我一針!你不給我,我就掐死你!」
溫茗瞬間喘不上氣來,她拚命地掙扎著,手腳並用地掙扎。
「霍一北,你清醒……咳……清醒一點,我是溫茗!溫茗啊……」
霍一北已經失去了理智和意識,他的眼前只剩下一個虛幻的世界,他像被關在這個世界里的困獸,一心想要找到一個出口。所以,無論溫茗怎麼勸說,他都聽不進去,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溫茗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掙扎的力道也在慢慢變小,她想,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會死在霍一北手裡的。
「嘭!」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砸鎖的巨響。這聲巨響給溫茗帶來了希望,她艱難地扭頭,看著門口,門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逆光闖進來。
溫茗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是誰,只是在他進門的那一瞬間,被一種熟悉的安全感包圍了。
「唔!」
溫茗朝他伸出手,呻吟著求救。
黑影快步走向霍一北,一把將他拉開了丟出去。霍一北撞在壘得很高的木頭上,木頭堆散倒下來,七七八八全都砸在霍一北的身上,外力的疼痛似乎讓他清醒了些,他抱著頭,哀嚎著。
溫茗的呼吸終於順暢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上的那盞吊燈,沒有劫後餘生的快感,更多的是痛苦。
忽然,她被人扶起來,抱住了。
「沒事吧。」黑影扯下了口罩,露出一張擔憂的面容。
竟然是秦延。
溫茗的眼淚剎那就流了下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死死地反抱住了秦延。
所有委屈和無助,在看到他的瞬間,好像都不算什麼了。
所有委屈和無助,在看到他的瞬間,又好像更濃了。
對,他對她而言,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存在,他能讓她堅強,也能讓她軟弱。
「沒事了。」秦延溫柔地揉了幾下溫茗的發心,說:「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溫茗使勁點點頭。
秦延看向霍一北:「那是你朋友嗎?」
「是,他現在毒癮犯了,正神志不清呢,怎麼辦?」
秦延鬆開了溫茗,他走到霍一北的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觀察著他的癥狀。
霍一北渾身冒著冷汗,抽搐不停,與剛才相比,此時的他看起來很虛弱。
「給我……葯。」霍一北抓著秦延的手,「求你,給我葯……」
秦延沒有理會霍一北的喃喃自語,他勾住了霍一北的胳膊,一把將他扛到了肩上。
「走!」秦延轉頭對溫茗說。 ——
倉庫的火災把整個溫泉山莊的人都引了過去。
賈天波在倉庫門口,摸著自己的光頭,焦急地團團轉。
「快找滅火器滅火,快把裡面的貨都搶救出來,快呀!」他使勁地踹著身邊的人,「都他媽磨蹭什麼!」
「賈哥,要不報火警吧?」襄鈴提議。
「滾你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報警不就等於送死嗎?」賈天波沒好氣的。
襄鈴被懟,撇撇嘴,不再出聲。
因為寒凍,消防栓的水一下子上不來,靠著幾個水桶救火,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倉庫里的火勢越來越猛,被火舌舔過的毒品,瞬間就變成了灰燼。
賈天波心急難耐,他往自己的衣服上澆上水,就想往裡沖。
「賈哥!」襄鈴一把將他拉住,「太危險了!」
「這批貨要是沒了,二哥會宰了我的,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讓我現在死個痛快!」
「不行,你死了我可怎麼辦?」襄鈴緊緊抱住了賈天波的胳膊。
賈天波心頭一軟,頓時沒有勇氣。
正猶豫不決,管廚房的獨眼小丁跑過來。
「賈哥,人跑了!」
「什麼?怎麼跑的?」
「柴房的鎖被人砸壞了,關在裡頭的一男一女不見了。」
賈天波掃了一眼還在熊熊燃燒的倉庫,心裡明白過來。
「卧槽,原來這場火是為了調虎離山。」他抽出了腰間的槍,憤憤道,「我看哪個狗崽子不要命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襄鈴,你帶著人繼續在這裡救火,小丁,你叫上幾個兄弟,跟我一起去把這幾個狗崽子逮回來!」
「是。」
「是。」
小丁和襄鈴同時應聲。
賈天波帶著五六個人兵分三路,朝著院落的西門、南門和北門方向跑去。
此時,秦延正在西門。
西門是天琊溫泉山莊位置最偏的地方。去年山莊重修,各種用剩的廢舊建築器材全都堆在這裡,使整個院落看起來更加荒涼,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過來。
秦延原本是想把西門打開的,可是,西門的門鎖生鏽了,他砸了好幾下都沒有砸開。
溫茗一邊扶著霍一北,一邊不停地往後張望,豎耳聽著動靜。
走廊里似乎有零零碎碎的腳步聲傳過來。
「好像有人來了。」溫茗低聲說。
秦延扔下手裡的石頭,一把將霍一北攙過來,再次扛到肩上。
「你到邊上去。」秦延拉上口罩,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根鋼筋混凝土排水管,「去裡面躲著,無論聽到什麼聲音你都別出來。」
「那你呢。」
「別管我,快去!」他厲聲道。
溫茗不敢添亂,只得乖乖聽話。
排水管的口子大,溫茗又瘦,鑽進去不是問題。她匍匐到管子的中央,放緩了呼吸的節奏,小心翼翼地趴著。
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
秦延踩著一根樹樁,用力把霍一北推到了圍牆的另一邊。霍一北抓著圍牆,慢慢向下滑,掉在了草坪的積雪上。
「在那裡!」
隨著一聲尖利的叫喊聲,賈天波帶著人飛快的往西門方向跑了過來。
推算時間差,秦延是來得及翻出圍牆的,可是,溫茗還在裡面,他不能走。
秦延往北邊廂房方向跑去。
「給老子抓活的!」
「是!」
所有人都跟著賈天波,往秦延的方向追去。
溫茗躲在水泥管里,聽著外面的動靜,腳步聲漸漸遠了,她知道,她自己暫時安全了,可是,心依然好像堵在了嗓子眼,全身沒有一點力氣。
她很擔心秦延。
秦延對天琊溫泉山莊內部構造很熟悉,他一路向北,跑進北邊的弄堂,踩著呼呼作響的空調外機,推開木頭窗子,一下跳進了客人的廂房裡面。
屋裡的客人正摟著賈天波送來的美女溫存,見秦延突然闖進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秦延沒有給他們出聲的機會,他把他們禁錮在被子里,一下都打暈了。
賈天波幾人追到巷子,就不見了秦延。
「媽的,肯定是進去了!」賈天波掃了一眼這整排的空調外機,摸了摸光頭說:「給老子一間一間地搜。」
「是!」
賈天波的人手分散,他一個人站在巷子里,守株待兔。
秦延躲在窗帘之後,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
差不多了。
他在心裡默默倒數著,當他從五數到一時,天琊溫泉山莊外面忽然警鈴大作,那勢頭,好像有大批警察包圍了過來的樣子。
正在搜人的幾個小弟嚇了一跳,賈天波也被唬住了。
「怎麼回事?今天真他媽的中邪了!」賈天波啐罵著,收起了槍,快步往門口走,邊走邊交代:「你們給我繼續搜!」
「是!」
走廊里的人又動了起來。
秦延悄悄從窗戶里探出頭去,確認巷子里沒人了,他立馬跳出去,原路折回。
溫茗還伏在水泥管里,聽到腳步聲再次靠近,她停住了呼吸。
忽然,秦延的臉出現在視線之內。
「秦延!」她驚喜。
「出來。」
秦延把手遞給她,她連忙緊緊地握住。
溫茗的手是冰冷的,可秦延的手心很熱。他把她從水泥管里拉出來。
「你沒事吧?」溫茗關切地問。
「沒事。」
秦延看著她,她頭髮上臉上都落了灰,像個泥娃娃,有點狼狽,也有點可愛。
「那就好,我都擔心死了。」
秦延把她拉到樹樁前,借力把她推上去。
「先出去再說。」
「好。」
溫茗抓著牆沿,一點點往上爬,秦延在下面托著她的腰,幫助她往上。雖然有點吃力,但溫茗還是翻過了圍牆。
秦延剛跳上樹樁,準備出去,身後,賈天波朝他跑了過來。
「卧槽,放個擴音喇叭就想戲弄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說著,賈天波掏出槍,對準了秦延。
「砰!」